海伦又十分粗暴地将这个房间翻了一遍。
其他人都很习以为常,反而是安静的小男生查理吓了一跳。
“妈妈今天怎么……”
拿玫回头:“怎么了?”
查理害羞地推了推眼镜,小声道:“妈妈平时从来不允许我们把东西弄乱的。”
海伦还在翻箱倒柜地寻找线索,整个人都埋进了衣橱里,仿佛一个兢兢业业的淘金工人。
她头也不回地大声说:“别管他!这个游戏里OOC没有惩罚的!”
拿玫好奇地偏头看着男孩。
岂止是不怕OOC,他甚至都没有听到这段话。他依然睁大了眼睛,十分不解地望着……将哥哥的房间弄得一团糟的母亲。
拿玫不禁想,其实她一直觉得这很神奇。
这个游戏自带屏蔽功能。NPC们永远听不到玩家的对话里任何超出于“游戏本身”的部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除了Valis。他是唯一的例外。
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对方对于查案并没什么兴趣。他倚靠在房间外走廊的墙边,神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偏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
漂亮的蓝眼睛里仿佛也映上了她的身影。
拿玫不禁又捂住了胸口。
狗机器人太会撩了。
她简直大脑一片空白。
不对,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哦,是游戏的屏蔽机制。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难道是对NPC设置了什么屏蔽词吗?
可是这些游戏里的角色……明明看起来是如此真实,几乎所有反应都和真人没有区别。
为什么他们会听不见呢?
就在此时,海伦从衣橱里气喘吁吁地抬起头来。
她看起来就有点搞笑了。
头发上挂着一只黑袜子,背上吊着一件篮球T恤,手边还缠着一只袜子。
站门口的儿子大概从没见过妈妈这副尊容。
他目瞪口呆,忍不住又推了推眼镜。
“什么都没有。”海伦沮丧地说,“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DV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他的抽屉里?”
万祺提议道:“我们陪你再找找?”
拿玫后退了一步:“呃,翻袜子吗,那我就不加入了。”
万祺:“???”
拿玫:“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
万祺:“什么?”
拿玫一脸期待地说:“晚餐吃什么?”
*
晚餐吃的是……速冻鸡块。
海伦大概是这世界上最糟糕的母亲扮演者。她站在开放式厨房里,一边夹着手臂打电话,一边将超市买的一整盒廉价鸡块,十分随意地扔进微波炉里。
“嗯嗯,好的,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她说,接着挂断了电话。
语气的温柔和扔鸡块的粗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刚才跟林赛通了电话。”她说,“她们还在查安德鲁父亲的事情,但是因为宵禁,暂时出不了结果。明天再告诉我们。
“明天她也会过来这边别墅,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她说也许我们的思路错了,线索并不是在卧室里。但是别墅实在太大了,我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明天一起找吧。”
拿玫:厉害了。这一小段话,海伦居然说了三个“明天”。
这拖延症的风格她爱了。
“所以——”海伦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唯一的目标就是,活过今晚。”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又有些凝重。
万祺:“他……凶手,今晚会来吗?”
她想到了广播里那令人胆寒的声音,还有那句仿佛死亡判决一般的、残忍的话,忍不住又转头去看拿玫。
拿玫一脸莫名其妙:“看我干嘛?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
万祺:……感觉自己在白操心。
她又不死心地问:“那你今晚打算怎么办?”
拿玫:“睡觉吧。晚上不睡觉还能做什么呢。”
万祺:呵呵。
这话反而提醒了海伦。
她对两人说:“我看过了,楼上有两个空房间你们可以住。就是隔得有点远,分别在走廊的一头一尾。不知道会不会有点不方便。”
万祺脑补了一下那画面,空空荡荡的走廊,黑漆漆的房间。顿时觉得有点不太行。
她别别扭扭地转头对拿玫说:“那……我们要不要睡一起?”
拿玫震惊了:“???我不知道你是……”
万祺看着对方,一头雾水。
突然她意识到了拿玫在说什么。
她气得简直想跳起来打她:“你在说什么!!我是觉得睡一间卧室比较安全!!”
“哦?是吗?”拿玫看起来不是很相信。
万祺气坏了。
她正准备再反驳几句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叮。”
这熟悉的声音,仿佛是自地狱而来。
万祺吓得浑身一抖。
拿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是微波炉。”
海伦将鸡块从微波炉里拿了出来。
场面却变得有些尴尬。
因为她实在是毫无生活常识,鸡块居然是连着塑料底盘一起加热的。
小部分的塑料已经熔化了,粘在黄澄澄的鸡块上。黏糊糊的质感,实在是难以言喻。
拿玫:“……这还能吃吗。”
万祺:“不能了吧。”
拿玫:QAQ
于是她们就饿着肚子离开了餐厅。
Valis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听到其他人的动静,他转过头来,目光准确地找到了拿玫。
“我会一直待在客厅的。”他说。
拿玫:“QAQ你不去卧室门口保护我吗?”
万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直接邀请他进卧室?”
拿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你……我……我们三个人?进卧室?”
万祺:“……气死了!!!”
她怒气冲冲地跑上了二楼。
拿玫:“嘻嘻。”
她和Valis道了一声晚安,而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客厅。
*
虽然饥肠辘辘地爬上了床,但拿玫依然睡得很好。
她梦到自己吃了一整盒新鲜鸡块,正准备去点第二盒。
……直到她突然被人推醒。
深夜,漆黑一片,死寂的卧室里。
拿玫:“????”
她像个死人一样,生无可恋地躺着。
万祺半坐在她身边,气喘吁吁地、恶狠狠地看着她:“第五次了,第五次被你踢下床了!!”
拿玫:“哦,不好意思,我的睡相有点差。”
万祺:“有点差?你是在梦里跟人打架吗???”
拿玫十分惆怅地说:“不,我梦到我在吃鸡块。”
这话一出,万祺的脸绿了:“我饿了。”
拿玫:“我也是。”
两人交换了一个饿狼一般的眼神,在夜里闪闪放绿光。
拿玫:“要不要……”
万祺:“不要!”
拿玫:“怕啥?爸爸在外面。”
万祺回忆起那位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帅警察:“……好像有点道理。”
于是她也犹犹豫豫地同意了出去觅食。
她抱着拿玫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推门出去。
她们所在的二层楼卧室,正对着一个小的起居室。
起居室里就有一个小冰箱。
两人满怀希冀地打开了冰箱……
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两瓶矿泉水。
拿玫:“呵。我就知道,外强中干。”
万祺:“那就只能去厨房了。”
厨房在一楼,途中还要经过客厅。
拿玫:竟然有点小期待呢。
随着两人穿过幽深的走廊,黑暗之中,有什么微弱的声响在被渐渐放大。
那声音淅淅沥沥,仿佛是缠绵不断的水声。
但在黑夜里,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只让人觉得莫名地诡异。
即使明知道警察先生就在一楼,万祺还是无意识地捏紧了拿玫的手臂。
她们慢慢地离开了走廊。
走廊的尽头似乎亮着某种幽暗的白光。将光裸的墙壁也照出一种诡异的灰白。
原来是一楼的电视还开着。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们。
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黑白老电影。
一个漂亮的女人扯下浴帘,打开花洒,开始洗澡。镜头恰好卡在她赤/裸而平直的锁骨上。
拿玫很随意地扒在栏杆上:“哇哦,这么限制级吗。”
看电视的人慢慢转过头来。
电视机的幽幽白光照亮了他的脸。
那并不是Valis。
对方穿着宽大的黑袍,兜帽之下。
是一张皱巴巴的人/皮面具。
万祺:“!!!!”
她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栏杆,颤抖着声音说:“警察先生……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面具下的脸,对着她们微微一笑。
宽大的黑袍之下,一小截森冷的锋刃却露了出来。
是电锯。
他是谁已经很明显。
万祺:“……”她不能呼吸了。
拿玫却指着他身后的电视说:“不继续看吗?马上就要到你最喜欢的情节了。”
电视机上,漂亮的女人站在花洒下洗澡。
朦胧的浴帘之外,一个影影绰绰的黑影在无声地靠近,但她却无知无觉。
黑影猛地掀开了浴帘。
手中的尖刀对着光裸的身体狠狠地刺了下去。
“啊!!!”
电视机内骤然被放大的、尖锐的音效和……电视机外万祺的叫声混在一起。
彻底唤醒了这个死寂的夜。
尖刀还在一下又一下地刺下去。
死去的女人趴在地上。血水冲进了下水道口,又变成了她无神的瞳孔。
而黑衣人也面对着楼梯上的两个人,举起了手中的电锯。
他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地拧紧链条。
马达发出了轰鸣。`
拿玫捂着耳朵,突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我给你剧透吧。你知道凶手是谁吗?他就是……”
马达声静止了。
场面凝滞。
黑衣人的脸肉眼可见地扭曲了。
拿玫说出了他最不想听的那两个字。
他被剧透了。
他显然被激怒了。
甚至不想再与她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高高地举起电锯,朝着台阶大步走了过来。
万祺:“啊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要刺激他啊!!!”
她疯了一样地叫出来,正打算拔腿就跑,却看到拿玫再次露出了迷之微笑,并且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台阶边。
——然后将整瓶矿泉水都撒到楼梯上。
正在往上冲的凶手愣了半秒。
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人高马大的他,被裹在黑色的袍子里,在楼梯上轱辘轱辘地滚了好几圈。
像一只巨大的轮胎。
没握紧的电锯直直地插进地板里。
然后对方——一头撞上了坚硬的电锯手柄。
“咚!”
砸出了一声闷响。
拿玫站在台阶上,十分遗憾地说:“歪了啊。”
运气再好一点,他一头撞上刀片的话……
他们就可以直接通关了。
但凶手显然并没有那么脆弱,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桀桀怪笑着,像个不知疼痛的机械人一样,僵直地伸出手去,试图将电锯从卡住的木地板里拔/出来。
万祺的眼睛已经瞪到了最大。
只见他单手握着手柄,用力往上一提——
拔、没拔/出来。
拿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情地发出了嘲笑。
凶手又尝试了几次。他将单手换成双手,双手又用尽了全力。
依然失败了。
万祺:“……?”
眼看着面前的僵局就要变成一出喜剧。
她正试图去清清喉咙,也像拿玫一样发出无情的嘲笑声,却发现——
对方果断放弃了电锯。
他随手从旁边的厨房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大菜刀,又朝着楼梯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电视机的幽光反射出他的脸。
皱巴巴的人皮在微微地颤抖着……因为兴奋。
万祺弯了一半的嘴角又僵住了。
“卧槽,他来了啊啊啊啊啊——”
她拉着拿玫的手,冲回走廊上,用力地去敲其他卧室的门。
一边拍一边大喊:“救命!!!他来了!!!开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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