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日光勾勒出他的轮廓。他的眼神中似乎也有一丝暖意。
拿玫的心在一瞬间跳得很快。
她似乎还看到他站在戏台上, 看到他像燃烧生命一样,唱那一出《春闺梦》。
“不用谢。”她说。
过了一会儿, 她又幽幽地补充道:“反正这也是我第一次……杀人。准头是不是还不错,哈哈哈。”
她干笑了几声,莫名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时, 她还在Valis面前嚎啕大哭。
而Valis——明明都快死了——居然还在帮她擦眼泪。他好像见到了她最糟糕的一面。
救命!
她的酷girl人设又没了!
好在这时万祺救了她一命。
“卧槽!”
万祺惊呼了一声。
拿玫假装非常感兴趣,顺着万祺的目光转过了头去。
她看到了旁边一间小书房。
但里面的情形让她确实也睁大了眼睛。
房门大大地敞开着。
门内光线昏暗。幽暗而诡异的红光,让室内仿佛漂浮在一片血海里。
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海报。
女孩的脸被笼罩在一层半明半暗的烟雾里。
她一头有蓬松的短卷发和红菱般的唇。清澈见底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镜头, 那双眼睛美得惊人, 又有一丝难以形容的脆弱。
那是拿玫。
拿玫:“?我还挺美。”
她走了进去。
这房间并不很大。暗红色的灯管令她的视线都被染红一片。
整面墙上却都贴满了她的照片。
这些照片大多数都很美。它们来自于杂志硬照、电影封面和CD封面。
拿玫震惊了。
“这也做得太真了。”她幽幽地说, “我简直要以为自己就是个女明星了。”
导演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
他一脸陶醉地说:“当然了!你就是大星啊!你是我的缪斯女神!”
拿玫:“……那倒也不必。”
万祺就觉得很害怕了。
毕竟一整面墙,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同一个人的照片——
无数个拿玫凝视着自己。
这本身就足够诡异了。
她目光一转, 突然注意到几张照片。
没有别的原因, 它们在这些精致的硬照里, 实在是太违和了。
那是很明显的窥探视角, 角度很诡异,拿玫的脸都被拍变形了。
拿玫也注意到了。她生气地说:“这种黑照怎么也混进来了?!快扔掉!”
万祺却颤声道:“……你看这张。”
拿玫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那张照片像素很低,画面上满是噪点。
但那分明是几分钟以前,她们两个人站在走廊里的情形。
而在她们背后……
灰白的墙面上,分明有一个人形的湿痕。
像是有一个人陷进了墙体里。
拿玫幽幽地说:“这谁拍的?这人站得够高啊。”
万祺:“……”
这张照片是明显的俯视角度,从上往下拍摄出来。
给人的感觉是,仿佛背后有一个人趴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像个蜘蛛一样,双目圆睁,凝视着她们。
——一想到那画面,万祺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
她很不高兴地抱着手臂,对导演兴师问罪道:“你们在搞什么鬼啊?拍电影还是当偷窥狂?为什么会有这种照片?”
导演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出照片中的蹊跷。他嘿嘿一笑:“都是道具啦,道具。”
万祺:“道具?!”
导演:“是这样的。我们这部电影呢,讲的是一个过气的女明星,因为实在找不到工作,就开始找了个兼职,当凶宅试睡员。”
拿玫:“?什么破剧情,她还不如去卖保险。”
万祺:“……然后呢。”
“然后她就经常在这间屋子里,看着自己过去的照片,回忆曾经的辉煌。”
拿玫沉吟道:“听起来对演技的要求有点高。”
万祺:“……再然后呢?”
导演:“然后她就被凶宅里的女鬼吓死了。”
万祺:“???”
拿玫意味深长地说:“原来你这是个意识流电影。”
没想到导演却两眼放光,像看知己一样看着她:“没错!正是这样!我的偶像是西奥·安哲罗普洛斯呢和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
万祺:“?”
拿玫:“?”
万祺:“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拿玫则拍了拍他的肩膀:“挺好的,志向远大,加油。”
导演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突然间,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阴乐,炸裂般地响了起来。
那声音充满了空鸣与回响。抽象、虚幻又飘忽不定,是挽歌般的吟唱。
万祺:“???”
“啊,不好意思,是我的闹钟响了。”导演说。
他若无其事地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对她们说:“该去开会了。”
万祺崩溃了:“你为什么要用哀乐来当闹钟铃声?!”
导演嘿嘿一笑:“坟头蹦迪嘛。”
拿玫向他投去肃然起敬的眼神。
*
她们在这个迷宫般的大房子里,跟着导演弯弯绕绕。
“嘎吱——”
导演不厌其烦地去推门和拉门。
老式推拉门,每一次都发出了巨大的、刺耳的响声。
他们经过了厨房。
万祺看了眼冰箱:“我去拿瓶水。”
拿玫:“帮我拿瓶可乐。”
剩下的人站在外面等万祺。
等待的空隙,拿玫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间屋子。
虽然是在高层公寓内,这却是一个非常大的复式住宅。装修风格是很典型的日式简洁风格,地板上铺了榻榻米,门也大多数是和式推拉门。
“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大的房子的?”她好奇地问。
导演嘿嘿一笑:“好在这里是死过人的,凶宅不值钱,给我们打了三折哦。”
他又委屈巴巴地说,“影视寒冬啊老师,能开工就不错了。幸好咱们这是小成本恐怖片,不怕回不了本。投资人爸爸对我们还是很有信心的。”
拿玫:“谁死了?”
导演挠了挠头:“中介不肯详细说。就是上一任房主杀了他老婆。”
“那很老套啊。”拿玫漫不经心地说。
然而导演却一听就来劲了。
他绘声绘色地说:“不,老师你不懂,这不是一般的谋杀,是肢解。听说他把妻子的头放在了冰箱里,手臂扔进了衣柜里,腿埋在浴缸……”
“还有人说,他们至今没有找到妻子的全部身体。”
“尸体的一部分,依然被藏在这个屋子里。”
同一时间。
万祺打开了冰箱门。
里面放着一个人头。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导演用力地拉开门,冲了进去。
万祺坐在地上,一脸惊骇地指着冰箱:“人、人头……”
她说话都在哆嗦。
拿玫:?说什么来什么?
她看向冰箱。
冰箱里的确放着一个人头。
那竟然还是个很美的头。
她浓眉大眼,红唇微弯,眼中闪出妖异的、贪婪的光。
脖子上一个光洁又平整的切面。
拿玫由衷地赞美道:“哇,长得还挺好看的。”
导演却十分尴尬地走上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说,“是道具啦!”
他毫不在意地将人头拿了出来。
……原来那是一张报纸。
报纸包着两罐可乐,恰好露出了一张立体的人脸,正对着冰箱门。
拿玫:“……不是很懂为什么要用报纸包可乐。”
她打开了一罐,又将另一罐递给万祺。
万祺依然瘫坐在地上。
“我现在只想去厕所。”她悲伤地说。
*
等万祺从厕所里出来,他们继续往二楼走。
二楼的楼梯边是另一扇落地窗。
但窗外的风景并没有那么美好,而是一片破败的贫民窟景象。
低矮的棚屋,挨挨挤挤地站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场。这画面甚至让人有点抑郁。
Valis安静地跟在拿玫身后。
拿玫小声回头去问他:“所以你这一次又是什么鬼?”
Valis轻轻一笑,修长的食指抵在薄唇上:“嘘。我不能说。”
拿玫:谢谢,有被帅到。
“那你可以说什么?”她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并且用眼神暗示道,“快点,我们都这么熟了,开个后门嘛。”
Valis:“‘走后门’是什么意思?”
拿玫:“……”
望着对方求知若渴的眼神,她简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教坏小朋友的怪阿姨。
“就、就是……”她吞吞吐吐地说,“给我一点通关小秘诀嘛。你懂的。”
Valis:“唔。”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窍门就是,这次不要再捅死我了。”
拿玫:“???”
她愣了三秒。
接着她才意识到,Valis在跟她……开玩笑。
Valis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戏谑,也有一丝不确定与笨拙。
这让拿玫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直觉。
他——
好像身上多了一点人情味。
*
他们最后来到二楼一间很大的会客室里。
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会议室,但其实只是几张沙发拼在一起。
沙发背后的大件家具上还罩着白布,像是一个巨大的停尸房。
这情形也有种难以形容的破败感。
拿玫扫视了一圈,刚才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个制片人也坐在其中。
导演开始逐一为她做介绍。
“这是制片人老师。”
“这是摄影指导。”
“化妆师。”
“男二号。”
沙发上的人向她们投来了审视而警觉的眼神。
显然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
他们是玩家。
“这是……”导演尴尬地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委婉一点的措辞,“女二号。”
女二号独自坐在一个小沙发上,坐姿倒是很放松。她短发,五官英气,是会让同性很有安全感的那种女生。
滑稽的是,她手中还抱着一顶长长的假发。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廉价的假发,这搭配与她英气的长相很不搭。
显然导演真正想说的是:这位是女鬼的扮演者。
女鬼自己倒显得很落落大方。
她对着其他人点了个头,淡淡道:“斯凡。”
导演又转过头来指着拿玫和万祺:“这是女主角和她的助理。”
拿玫:“嗨。”
但万祺一听就炸了。她昂首挺胸,气势汹汹地说:“我哪里像助理了?!”
拿玫:“噗。”
她转过头来,小声对万祺说:“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更应该关心的是……”
万祺凶巴巴地说:“是什么?”
拿玫:“这些人里没有路显扬。”
万祺:“卧槽。”
她露出一丝紧张的神情。
她还没有忘记他们是来这个游戏干什么的。
但在场的似乎就是这一局的全部玩家了。
路显扬去哪里了?
万祺小声说:“路显扬不会真的……”
拿玫:“不知道。”
万祺:“呜呜,可是他还没有死啊,他只是昏迷了啊。”
拿玫:“算了,别想了,来都来了。”
万祺:……神他妈来都来了。
导演将几页薄薄的纸塞到拿玫手里。
他依然热情洋溢地说:“这是我们今晚的剧本。”
拿玫:“哦。”
她随便看了一眼。
【半夜,A从梦中醒来。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她推开了房门。】
万祺:“门外有个女鬼。”
拿玫:“不作死就不会死。”
【门外站着她最爱的前男友B。】
拿玫:“?”
她接着往下看。
她窒息了。
【前男友掐着她的腰,将她按在墙上亲。两人一路吻一路退回卧室,实现了生命的大和谐。】
拿玫:“???这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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