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嘴硬的女人瞬间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打工的,家里很困难,你不要为你难我,我真的……”
“苏眠!”
突然闯进来的男人打断了女人絮叨又无逻辑的道歉,几人惊诧地看着冲进女卫生间的贺琛,一时居然失去了语言能力。
苏眠看着贺琛眨了眨眼,脑子宕机一样反应不过来。
贺琛不管三人的眼光,直接脱了外面宽松的灰色衬衣搭在了苏眠身上,握住她的肩头,将她带了出去。
两个女人亲眼看着贺琛跑进女卫生间,又亲眼看着他把苏眠带走,同时震惊地说不出话,只一脸难以置信如在梦中。
苏眠被贺琛带进了一个包间,邢楼早等在了里面。
苏眠刚才靠着被人冤枉后想要辩驳的那股劲支撑着,现在那股劲没了,她一下子腿软的站不稳,踉跄了一下,随即被贺琛挡住,直接撞在他胸口上。
“贺琛……”
她抬头看他,大大的眼一眨,啪嗒掉下一颗泪,“我跟他们没关系,我跟齐建华跟齐盟都没有任何关系……”
她大口大口喘息着,抽噎着,眼泪汹涌,委屈得不行。
这一切就像两年前,她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用奇怪的眼光看她呢?
“贺琛,我没有做错什么……”
“嗯。”贺琛闷闷应了一声,随即宽大的手掌扣住她后脑勺,将她的脸扣在了自己胸口处。
苏眠用力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带有贺琛味道的空气涌入鼻息,灌满肺部,她才觉得安稳一些。
贺琛对她的意义,不仅仅是追星。两年前,她陷入黑暗中,指着贺琛的海报跟周周说“我要嫁给他”时,贺琛就已经成为一种支撑了。
苏眠哭得麻木,一度回到了说要嫁给贺琛时那种不管不顾的状态,将眼泪鼻涕蹭了他满身。
就在她哭得伤心欲绝的时候,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苏眠立刻松开贺琛,翻出了手机。她知道是简俪,她出事后,简俪几乎每天这个时间段都会给她打电话,如果她不接,简俪会抓狂的。那次的事,不仅仅让她留下了后遗症,也让简俪留下了后遗症。
苏眠隔着泪眼看着手机上闪现的“妈妈”两个字,胡乱抹了把眼泪,清了清嗓子,随即接通了电话“妈!”
她声音很轻快,像无事发生,甚至像发生了好事般。
“眠眠啊,今天小赵带你去吃饭了?谈得怎么样?”
苏眠一下就皱起了眉,死死咬着嘴唇,眼泪一个劲往下流,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眠眠?”
她胡乱地抹着脸,继续轻快道:“很好啊,有师父在呢,不会有问题的,妈你别担心了。”
那头又说了几句,苏眠举着手机一个劲点头,泪水啪嗒啪嗒往下砸。
“行了,你早点回学校,让小赵一定一定要送你到宿舍楼下啊。注意安全。”
“知道啦,妈,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了。”
“我看你就是嫌我烦了。”简俪嗔了她一句,这才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断,苏眠哗一下就蹲在了地上,死死捏着手机,抱着膝盖,埋头痛哭失声。
贺琛全程看着,看着她小脸苍白,无助地握紧手机,边哭边轻快地跟简俪说“我很好,很顺利,你不要担心”,他心口骤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酸得难受。
与此同时,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感觉席卷了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蹿一样,想要找个出口又找不到,让他心头又慌又焦躁。
忽然,他瞥见了苏眠放在一边的包,他抓过帆布包,狠狠捏了捏上面的恐龙,觉得确实很解压。
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随即蹲了下来,将小恐龙塞进了苏眠手中。
苏眠哭得昏天暗地,突然感觉手心一软,随之传来的还有一点点转瞬即逝的温暖。
她本能的握紧了小恐龙,从手臂里抬起了头,顶着一对哭肿的核桃眼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
这是她无数次在难过和绝望时都会看的一张脸,现在近在咫尺,就好像她幻想中的净土成真了。
贺琛看着她通红的眼和苍白的脸,那种胸口发闷的感觉又来了,他现在很庆幸自己是演员,可以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的表情始终温和可信,可以藏起戾气和负面情绪,不至于将她拉入消极的深渊里。
他对着她笑起来,眸子里藏着的星空一点点完全显露在她面前。
苏眠沉溺在他的眼里,一点点忘了哭泣,她叫他,“贺琛……”
她听见一道好听的声音沉沉应她,“嗯,是我。”
然后,她听见他说:“苏眠,这世界很复杂,有一万种人,就有一万种声音,就有一万种观点。它们或许对,或许错,但都不能影响到你。你的生活不是去判断纠正这些观点,而是看看你自己,你是不是问心无愧。
“今天的事,你没有错,不论别人说什么,你都不用管。人这一辈子其实挺短的,有时候要自私一点,不要为别人活,要为自己活,让别人的评论左右你的生活,太不划算了。”
苏眠已经从那片诱人的星空中回过神,喃喃道:“是么?真的可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当然了,”贺琛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你不是我粉丝么?你难道不知道,前一段时间,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我被某老板包、养的消息,你看我不照样好好的?”
苏眠当然知道这件事,当时她还跟黑粉吵了好久,气得一夜没睡,提起来都还生气。
她已经忘了哭,看着贺琛眨眨眼,问道:“那你被包、养了吗?”
贺琛:……
贺琛温暖如春风的笑容僵了,脸也垮了,显然的不高兴,急得声音都大了起来,“我当然没有!”
说完觉得可委屈,蹙了眉看苏眠,这丫头真的过了啊,他好心好意安慰她,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这算什么事?
苏眠挺无辜地看着她:“你不是说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吗?那你为什么那么大声?”
贺琛气结,一句“你又不是别人!”差点脱口而出。
幸好,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贺琛暗暗吐了口气,好险。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险了,反正生出了这种庆幸感。
“琛哥,苏眠的师兄来了。”邢楼敲了门,在外面喊了一声。
这边贺琛还没回话,苏眠听了,几乎是直接从地上蹦起来,奔向门口,同时喊了一声:“司宴,你总算来了!”
仍十分不顾形象蹲在地上的贺琛:……有什么好高兴的?
门被推开,苏眠一见到司宴,立刻扑过去抱住了他脖子,差点又要哭,“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你去哪儿了啊?!”
司宴:“祖宗,这不是你不让我跟来吗?行了,别委屈了,丢人现眼的。憋着,回去再哭。”
司宴说着,侧了一下头,看见蹲在地上脸色不太好的某影帝,瞬间有些诧异,什么情况?蹲在那里干什么?
虽然很好奇,但他仍然惊讶又不失礼貌地冲贺琛笑了笑。
贺琛垮着脸,勾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突然,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样蹲着,气势上都矮了这个小师兄一截儿啊。
这不对。
贺影帝慢悠悠又不失风度地站了起来。
然而风度都还没摆完,苏眠松开司宴转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那我先走了,”她想了想,郑重地鞠了个躬“谢谢你。”
贺琛:……
其实苏眠也不想这么走的,但是她现在实在太狼狈了,肯定哭得很难看,实在不想继续以这副丑样子在贺琛面前晃悠。她原本想说请贺琛吃饭,算是道谢,但是又觉得提出这种要求脸大如盆,很有图谋不轨的意思。
最终纠结半天,还是鞠了个躬,然后火速跟司宴走了出去,现在实在太丑,不想让贺琛记住她现在的模样。
贺琛:哎?用完就走啊?
他正郁闷呢,却见小姑娘突然又回过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那个,你周六还去工作室吗?”
贺琛觉得自己现在可神经病了,刚才还挺郁闷,怎么突然又想笑了,他心情挺好的翘起嘴角,“去啊。”
“嗯,”苏眠快速点了一下头,“那周六见。”
她说完,兔子似的哒哒哒就跑了。
贺琛本来还挺开心,但看见苏眠快速跑到司宴身边后,翘起的嘴角就落了下去。
等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他突然喊了邢楼一句,“邢楼,我想喝奶茶了。”
邢楼惊了一下,“又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谁惹你了,又不爽了?”
自诩成熟男人的某影帝,心情不好时就嗜甜,尤其喜欢奶茶和冰淇淋,这是邢楼要保守到死的秘密。不是公司的要求,是某影帝本人的要求,因为这比较有损他成熟男人的形象。
贺琛蹙了眉,语气都不太好了,“我怎么知道,就是不舒服。”
邢楼一见他这模样,得,这是多年不发作的少爷脾气上来了,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他太了解贺琛了,确实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本质还是个大少爷。你别惹他,他就很温和,你惹了他,少爷脾气上来,十分任性不讲理。
邢楼可惹不起他,赶紧狗腿的跑去买奶茶了。
“成熟稳重”贺影帝的少爷脾气还没下去,奶茶都不够浇火了,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那头立刻传来字正腔圆,但毫无感情宛若机器的一句话:“不回,别问,不想。”
贺琛:……沈知舟一如既往的讨厌。
“爱回不回,也不用你想。”要不是有求于他,贺琛真不想好好跟他说话,他深吸口气,控制好脾气,“帮个忙。让你投行的人帮我算算,如果我支持小公主的蕴新搞承启的话,还得投多少钱进去?”
“你疯了?”
如此震惊的一句话,被沈知舟说得像是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毫无情绪起伏。
“我帮小公主争夺市场,有问题?而且赚了钱,我也有得分。”贺琛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毫无私心。
“她要你帮?你就不怕纪封从欧洲飞回来拧断你的头?”
“让他试试吧。你先帮我算算,反正你现在在山沟沟里,很闲。”
那边冷哼了一声l k z l,“承启在艺术品市场算是老字号了,跟很多艺评家都有来往,根基很稳,不是你说要搞就能搞的。你一个演戏的,你掺和小公主的画廊干什么呢?”
合着这些人都看不上演戏的?
贺琛气得咬牙,“别那么多话,就告诉我多少钱就行。”
“钱多,任性。”沈知舟啧了一声,“行吧,你要烧钱,我得满足你。不过我提前跟你说好了,艺术品市场水很深,你自己心里有个底。”
“水很深啊,”贺琛若有所思,“我要入股了蕴新,画廊签画家的时候,我是不是可以以股东的身份让画家跟我吃饭?”
那头沉默了一个世纪之久,然后沈知舟无比唾弃的声音才传过来
第17章 贺琛是个狗男人……
苏眠捧着杯热牛奶,趴在周周的办公桌上,抬着一双哭肿的核桃眼看着桌后一身白大褂的禁欲系周医生。
周周扣了扣桌子,“喝点水,你看看你的眼,很久没这么哭过了吧?你妈回来,准要把我骂的头都抬不起来。”
苏眠撇撇嘴,“你别告诉她不就行了。”
“你倒是长本事了。”
钱家大院的事,司宴送她过来时就跟周周说了。其实苏眠不想来,虽然周周很温和,但她还是有点抵触来医院。不过司宴一点不听她的,直接把她送了过来。
周周是很专业的心理医生,这两年一直陪着她,苏眠只跟他聊了不到一小时,基本已经从那种应激反应中解脱出来了。
但她磨磨唧唧的仍趴在桌上,显然不想走。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周周收拾好了病例,看她还趴在桌上,一双圆眼滴溜溜看他。
“怎么了?故意让司宴多等你会儿?”
“没有。”苏眠不去看他,竖起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抚摸着一次性水杯的边缘。
周周低头看着她的动作,直截了当道:“有话就说,你再墨迹,是要跟我在这儿过夜了?”
苏眠鼓鼓脸,抬起头看他,语气遗憾,“你这个医生,是越来越不温柔了qingwen,注意点职业素养。”
周周笑了,坐了下来,“行,跟我说说,怎么了?”
小姑娘刚进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有点紧张,现在已经是很放松的状态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但她磨磨唧唧赖在这里,估计有心事。
周周想着,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放在沙发上的深灰色衬衣。这衣服很宽松,苏眠穿进来的时候,下摆几乎要到膝盖了。
男士的衬衣,带点温气质和的宽松休闲款,显然不是司宴的。
苏眠没注意他的动作,继续抚着杯子边缘,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两年前第一次见到周周时,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当时的周周比现在温柔多了,当然她那时也比现在惨多了。
整个人是一种完全自闭,她几乎一个月不说一句话,只沉默着竖起自己的刺,与所有人对抗。
当她被送到周周面前时,面对周周温和的开导,仍然是不言不语。
直到第五次过来,不知是谁落了张贺琛的海报在周周的办公桌上,苏眠从进门就一直盯着它看。
当她听到周周说“不管你想干什么,都要说出来”时,可能是带着赌气的成分,也可能是被压抑过度的叛逆期骤然爆发,她指着海报上的贺琛,看着周周,一字字说:“我要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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