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算是贺琛目前的伤疤了,现在伤疤被邢楼戳,他却不气,倒是挺感谢他将自己从窒息的尴尬中解救出来。
“去一趟赵医生那儿,顺路先把苏眠送回去。”
邢楼应了一声,发动汽车往回走,车内一时无人说话,再次陷入死寂之中。
邢楼按照贺琛的安排,先将车开回了工作室。
贺琛跟邢楼要去医院,就没下车,只将车停在了四合院外。
“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再来找你。”
大概因为被蛰了确实疼,贺琛脸上没有什么笑意,但声音还是温和的。
“好。”苏眠乖乖巧巧应了一声。
前面的邢楼听着这两人告别,怎么觉得总有种小两口告别的味道,好像下一秒就要来个吻别什么的了。
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见苏眠穿着贺琛宽大的风衣,手脚被太大的衣服裹着,开车门的动作都变得笨拙起来,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
“琛哥,你这衣服……”
邢楼故意逗两人,看向贺琛被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显然是沾了油彩,多半是苏眠弄的。
苏眠听了这话,想起刚才遇到蜜蜂的事,她被突然拽过去蹲下,手里还抓着画笔,然后就涂了贺琛满身。而她自己在混乱中又刮坏了长裙,最后只能穿着贺琛的风衣。
她有些心虚地看向贺琛,刚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贺琛靠坐在椅子上,侧头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怎么了?”
画坏了他的衣服,苏眠本就不好意思,现在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更加忐忑。
“那个,衣服我会赔的。”她小声保证。
贺琛没想到她要说这个,笑了一下,扯得鼻子疼,又忍不住抽了口气,“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已。”
“不行,是我画坏的,要赔的。”苏眠不想让贺琛觉得自己是个没责任心的人,闯了祸就该自己收拾,而且即便不是贺琛,她也觉得于情于理都该赔。
“那行,”贺琛看着小姑娘板着脸,一副势必要负责的模样,忍不住又想笑,“不过这个是品牌商专门给我做的特定款,好像买不到。”
苏眠:……
看着小姑娘瞬间呆滞的神情,贺琛抬起手,用手背稍微摁住鼻尖,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了,一双眼看向苏眠,弯了起来。
他在笑,但怕扯疼伤口,又不敢动作大,所以他的声音压制着,带着闷闷的笑意,沉沉的发着颤,格外蛊惑人心。
“要不这样,你在我衣服上画幅画?”
“啊?”苏眠看着他缓缓眨了眨眼,格外认真地说道,“可是我的画不值钱,你亏了。”
贺琛笑得更开心,但很快敛了笑,也认真地回望着她,“以后肯定值钱,我能等。”
苏眠被自己的偶像鼓励,原本十分激动,但目光无意间扫到贺琛红肿的鼻头,一瞬间又想笑。她心情十分复杂,又励志又搞笑,表情管理就有些失控,只能死死抿着唇,不自然地憋笑。
贺琛原本觉得自己在鼓励未来艺术家,充满了责任感,但一看见小姑娘的表情,那油然而生的责任感就灭了个干净。
他下意识捂住鼻子,垂下眼,“你先进去吧,我走了,晚上等我。”他说着,指了指苏眠身上的风衣,“衣服你先穿着。”
苏眠没有察觉异样,应了一声,提着贺琛的大风衣下了车,生怕沾上一点泥土。
她下车退到一边,黑色阿尔法很快启动,扬尘而去。
苏眠看着车屁股消失在视野里,才发现自己除了挎着帆布包外,两手空空,画具全都放在了后备箱。
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说一声,才发现自己没有贺琛的号码,连邢楼的都没有,莫名有点失落。
保姆车内,贺影帝支着侧脸靠在窗户上,微眯着眼,一脸的若有所思。
邢楼从后视镜瞄他一眼,问道:“哥,你这是又怎么了?”
贺琛抬起头,看着他,想了半天,突然问:“我演技是不是太好了?”
“啊?”
陷入疑惑的贺影帝开始自说自话:“我有情绪,别人一点都看不出来?”
邢楼回味了一下他的话,隐约捕捉到了点什么,这是嫌某位迟钝的苏姓画家没发现他有小情绪了?
邢楼跟贺琛认识十多年了,深知他家教严,对外永远温和儒雅,对异性永远绅士,即便有情绪都掩藏在了温润外表下。他现在这是破天荒头一遭,希望别人看出他的情绪?
邢楼心里打鼓,试探着问:“你是说眠眠?”
原本斜靠在车门上的某人像被扎了一下似的,立马绷紧身子坐直了,声音可严肃,“没有,我只是问问。就平常生活,对吧,你知道的。”
邢楼:我真不知道,您别为难我,说明白了行不?
但为了讨好金主爸爸,邢狗腿子还是很认同地点头,“对,演技好是好事,但平常生活还得猜你是不是演戏,也是挺累的。所以我说啊,咱有什么就说出来。”
贺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头,疼得他抽了口气,咬着牙问:“直接说我不高兴?”
“对,直接说。”
“会不会显得有点任性,不够成熟?”他顿了顿,强调,“我是比较成熟的。”
邢楼:呵。
“这个嘛,再成熟的男人,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对吧?”邢狗腿终究还是怕得罪金主,已经开始用哄孩子的语气跟成熟男人苟言苟语了,“再说了,咱也没那么大,不用太深沉,这年头,二十九那可年轻着呢。”
“苏眠才二十一。”贺琛下意识就蹦出这么一句话。
邢楼愣了一下,犹豫道:“你为什么要人眠眠比呢?”
贺琛:……
贺琛没再说话,看着窗外,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之中。
晚饭时间,唐箴还把自己关在工作间,赵潜也没回来,偌大的四合院只有苏眠一人。
她随便煮了个泡面,趴在料理台上吃,正准备拿出手机骚扰一下童二时,微信视频却弹了过来,是刚离开两天,就恨不得演一出生死离别的小师兄司宴。
视频接通,司宴那张妖娆的脸就出现在屏幕里了。
苏眠兴致缺缺地叫了声,“小师兄。”
“嗨,小丫头你这么回事?看见师兄就是这么一副表情?”
苏眠没理他,自顾找来支架,将手机架在料理台上,自己拿着塑料叉继续吃泡面。司宴不值得让她的泡面坨掉。
“哟,吃泡面呢?”司宴眯起狭长的眼,冲她笑得格外贱,“来来来,给你看看师兄的江南菜,让你就泡面吃。”
他说完,镜头一转,画面变成了他面前的餐桌。
“呐,这是西湖醋鱼,还有这个,东坡肉,真的肥而不腻,看见了没有,红亮的啊……眠眠,看这个,你不是最爱吃鱼么,这个鱼羹真的绝了……”
司宴小师兄简直贱出天际,不仅把镜头对准满桌美食,还一一指点解说。
苏眠狠狠咬牙,将塑料叉用力扎进泡面桶里,一字一顿道:“司宴,我要拉黑你了。”
司宴那边嘻嘻嘻笑得可开心,“别呀,眠眠,师兄给你看看风景。”
镜头又晃了晃,餐厅落地窗外居然就是西湖和雷峰塔。
“司宴,你好腐、败。”
镜头对回了司宴那张妖气的脸,他笑得格外开心,居然还画了眼线!
苏眠当机立断,瞬间截屏,然后笑眯眯看他,“师兄,你画了眼线啊。”
司宴妖气冲天的脸瞬间就垮了,老爷子最讨厌他化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想干嘛?”
“下周回来了吧?”苏眠笑眯眯的,看起来温和柔软毫无攻击性,“那周六周日两天的饭……”
司宴瞪她一眼,“我来做,小祖宗。”
司宴是个典型的享乐主义者,不仅画画画得好,艺术鉴赏水平一流,而且热爱美食和旅游,厨艺也一流。
苏眠笑得可甜,“师兄,你真好。”
司宴:呸,你有本事别截屏。
“你师兄我那是真的好,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不仅心地善良长得还好看……”
他话说一半,那边就传来一阵哄笑声,他瞪瞪眼,没理那群狐朋狗友,继续对着屏幕散发自己“该死的魅力”。
“眠眠,你师兄我这么好,要不考虑考虑跟我凑一对?”
苏眠知道司宴的性格,一直没正形,她憋着笑,严肃道:“不行,妖气重,降不住。”
她话音落,那边传来了更大的哄笑声,司宴骂骂咧咧切断了视频。
苏眠美滋滋放下手机,趁着面没坨,赶紧吃两口。
第11章 给我画个肖像,穿……
晚上贺琛过来时,还穿着那件涂满颜料的T恤,看来是直接从医院赶过来的。
他鼻子上贴了一小块药布,邢楼在一边解释,说是清热解毒帮助消肿的。不过好在这两周都没通告,倒是影响不大。
一边的贺琛听着,迟疑了一下,挺认真道:“影响挺大的,很疼。”
邢楼:……
苏眠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凑近一点去看他鼻子。鼻尖还红着,不过没有下午时那么肿了,贴了块药布在上面,看着怪可怜的。
苏眠有点心疼,抬起大眼看他,声音都软软的,“很疼吗?”
贺琛抬起手,用指节触了触鼻梁,垂着眼,特别乖顺,“嗯。”
这简直是对妈粉的暴击!
苏眠心尖都颤了,差点忍不住要去摸摸他鼻梁哄哄他,但奈何人怂,是个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她心里的小人都咆哮着要冲过去哄崽崽了,而她本人只规规矩矩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他,好半天憋出一句,“那晚上不去画画了?”
邢楼立刻别有用心地插话:“行,就这么办。”
他十分不想贺琛出去跑,不小心被粉丝撞见了还是好的,要是被娱记拍到了才麻烦。
贺琛淡淡瞥他一眼,然后说:“去画画。”
艺术村位于郊区,本就人少,唐老先生爱清净,工作室这片更是人烟稀少,苏眠跟贺琛很容易就找到一个无人的街头。
老规矩,贺琛拎包小弟一样,拎着画具跟着苏眠去找合适的地方,而邢楼守在路口放哨。
此情此景,苏眠脑子一抽,回过头,看着身后的贺琛,脱口问道:“那你以后谈恋爱,是不是也要这么躲着?”
贺琛:……
苏眠:……
她有点后悔,贺琛如今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新晋影帝,一举一动一句话都有人盯着。她这样问,很有刺探隐私的嫌疑。而且就算对方不是贺琛,以两人目前的关系,问这种问题也有些过线了。
果然,贺琛沉默着看她,没有回答。
这是生气了?
苏眠心跳的很快,忐忑地看着他,“抱歉,我只是随口问的,你不用管我。”
贺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说道:“所以跟我在一起,还是挺不好的,对么?”
苏眠:……!崽崽,你好好说话!谁、谁跟你一起了?!
苏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白皙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贺琛像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一下挪开了目光,不再直视她,“我的意思是,工作或者别的,就是一起共事。”
“还、还好。”苏眠声音小小的,也不敢再去看他。
“哦,”贺琛语气挺不自然,“那走吧,你今晚不是还要回学校?别太晚。”
苏眠应了一声,赶紧转身往前走。
因为刚才的对话,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有些奇怪,一前一后走着,谁也不说话。贺琛跟在她身后,配合着她的小步子,放慢速度,保持跟她一样的距离往前走。
郊区的夜晚格外寂静,耳边只有偶尔风吹过时带起的树叶哗哗声,以及远处响起的隐约狗吠。小路不宽,两则种满行道树,树叶交错覆盖,搭起绿色拱廊,树下路灯洒下昏黄的光,暖暖的笼住路面。
苏眠走在前面,听着身后沙沙脚步声,看着小路上一长一短两道人形一前一后走在一起。人影起起伏伏,时长时短,但走得不急不缓,好像要一直相依着走到路的尽头。
她想着刚才的话,看着眼前被灯管照得叠在一起的影子,心头那点怪异尴尬一扫而空,心底突然变得又软又甜,嘴角偷偷翘了翘。
心底有些压不住的小雀跃。
苏眠捏了捏拳,用脚尖踢开了一块小石子,一会儿又踢开一块,稍微缓解一下莫名的雀跃。
“干嘛?”
身后传来贺琛染了笑意的低沉声音。
苏眠抿抿唇,理直气壮道:“闲的。”
苏眠没听到贺琛说话,倒是听到了一声低低的笑,压抑着的,颤动着的,沉沉闷闷的,格外撩人。
她背脊僵了僵,红了脸,继续若无其事往前走。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一点响动,紧接着,一颗小石子被踢到了她前方。
身后的男人也理直气壮,“我也挺闲。”
苏眠忍不住笑了。
贺琛虽然没听见声音,但眼见着前面少女的肩膀剧烈抖动了起来,他眼里的笑意也随之浓了起来。
苏眠终于选到了合适的地方,让贺琛将画具放下。
贺琛看了看,在两盏路灯之间,光线并不是很好,问道:“为什么不在路灯下面?这里光线有些暗。”
苏眠正摆小马扎,随手指了指路边,“这条小路可以穿回工作室,万一有人来了,我们可以第一时间躲开。”
贺琛怔一下,但也没说什么,只深深看了她一眼。
速写人像,不需要太多东西,两人一人一个小马扎,一个画板,一块橡皮,几支铅笔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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