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萧墨毓对那个神秘的医者接触不多,只在皇宫内见过一次。
他还记得那个男人听到他说自己姓木后,那张万年不动的脸上浮过一抹诧异。
随后便死死盯着他脖颈间的那颗痣,盯得他毛骨悚然。
再一次回想起前尘往事,萧墨毓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颗痣。
娘亲说,这颗痣是他出生就有的,他娘脖子上也有一颗。
是那种暗红色的痣。
前世他对所有跟狗男人有关系的人都很反感,当时没有细想,如今看来这种类似于家族特征的痣跟那个神医有什么关系吗?
“儿子你脖子痒?”
木荞瞥见儿子的小动作,将黏在各种稀奇玩意儿上的注意力抽回,歪着头仔细的看着他脖子那处。
儿子不喜欢被人碰,她也不能直接上手查看。
通过木荞歪头的姿势,萧墨毓看清了她脖子上那颗痣。
她那颗痣比他的要大一些。表面上是一颗红痣,但细看的话里面却隐隐有一种纹路汇聚。
果然……
萧墨毓隐隐觉得这个跟木氏这个姓有关。目前想要查清楚,指望失忆的娘亲绝对不行。但是外公或许能帮得上忙。
当然,他要查的这些都不能跟她说。
他就要娘亲这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就好。
宠儿子的娘反被宠,木荞是不知情的。
见儿子脖颈间没有什么引起发痒的症状,木荞松了口气。
她带着儿子去了一家旅店,想要今天在这里借宿一晚。
店小二带着两人上楼,正与一个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人突然晕倒,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起来。
这是癫痫。
古代这种症状常被人认为是邪祟入侵,乃不祥之人。
众人见此纷纷退却,包过那个店小二也吓得一脸苍白,躲得远远的。
见木荞母子二人还站在原地,那店小二还好心提醒了一句。
两位冷脸姑娘其实也有些担心,他们二人如今作为丫鬟的身份保护在明处。见木荞没有远离,也开口劝她。
“主子,你快过来。”
木荞没有理会,离她不远处就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筷篓。
她迅速的从筷篓中抽出一根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捏住了那个人的嘴,横着放了进去。
“儿子,帮娘打下手。”
木荞吩咐了一句,将一包银针从袖中掏出,放在萧墨毓摊平的手中,开始施针。
她的手速很快,十几根银针仅仅几秒时间就扎上了各大穴位。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等那个人终于度过了危险,意识清醒,整个旅馆爆发出一片掌声。
“这真的是神医啊,只有神医才能做到从邪祟手中抢人吧?”
“是啊是啊,也就神医才能做到运针如飞吧。”
……
众人一连番的捧场,让木荞有一种自豪感。
她此时正着一身男装,再加上脸上没有多做修容,看起来俊美无比。
听到有人询问她的名字,木荞朝着众人嫣然一笑,更是让人觉得面前之人,有如仙者下凡。
“我是苏木,大家可以叫我苏木神医。”
她这边蹭热度丝毫不怵,然而萧墨毓不经意间朝人群中一瞟,等察觉到那道鹤立鸡群的白衣身影,他脸色顿时一白。
他们完了。
☆、礼物
木荞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翻车了,她笑的正一脸灿烂时,衣袖突然被人拉了拉。
木荞低头一看,儿子正一脸难色的看着她,连语气都变得又急又慌。
“爹,我要尿尿,我们快走!”
然而木荞还没有做出反应,一根银针已经直直擦着她的面颊射到了对面的墙上。
木荞:瞳孔地震.jpg
她被那根擦脸而过的针惊得头皮发麻,脑子顿时陷入空白。
萧墨毓见娘亲被吓得浑身僵硬,也不顾什么暴露不暴露了。他小小的身子挡在木荞面前,一双眸子冷冷的瞪着一步步走向他们母子的男人。
“不许你伤害我爹! ”
木荞被他这句话惊醒,下意识又将萧墨毓拉到了身后。此时,冷脸姐妹也反应过来,她们快速将木荞两人保护起来。
“敢伤我们主子,死!”
可是她们的刀才刚拔出,就被一枚飞射过来的银针给定住了手腕,“咣当”一声,她们的刀应声而落。
这一刻,木荞终于知道面前之人的恐怖。
“你是谁?为什么要针对我?”
男人没有回答,反倒是他身后的跟班帮忙回答了。
“你明知故问,你盗用我们谷主的名字,在外面招摇撞骗,污了我们谷主的名声,杀你,便宜你了。”
这是正主?
木荞瞪大了眼,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木荞微微抬起了下巴,整个人气势瞬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公子这做法未免太霸道了吧。这普天之下千千万人,总有名字相似的。你能叫苏木,我就必须改名换姓吗?”
木荞这样说自然赢得了一旁围观者的赞同。
谁知那白衣男子身后的跟班却嗤声一笑,“哼,我们谷主的名讳可是谁都能随意乱用的?这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我们谷主的盛名?你此番理论就是狡辩!”
“呵,照你这么说。你们这位谷主就是真霸道,铁证如山了。”
在怼人上木荞还是颇有经验的,她不怕人说,就怕人不说。只要你开口就容易有漏洞,她找的就是那些漏洞。
就譬如,那位跟班话中透露的意思,明白人都清楚他话中的鄙薄。
如今再经过她刻意引导,周围的吃瓜群众们自然会向着她。
特别是刚才被木荞救醒的人,他可是真真实实感受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被人强行救活了,心里已经认定了她就是神医,她就是他的恩人。
有了一个人就有第二个,况且刚才这俩人二话不说就拿银针伤人,他们自然都看到了。
很快看客们就加入了力挺木荞母子的队伍中,把那跟班气得吹胡子瞪眼。
白衣男人终于被这吵吵闹闹的局面惹的不耐烦,他手一挥,“嗖!嗖!嗖!”数道银针迸发而出,接连扎上了对面的看客。
这一次终于安静了。
所有助力连连被破,木荞这一次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皆为虚妄。
她手下隐隐生出一片湿意,但为了所有人的安全。
她不能怂。
木荞梗直了脖子,她镇定下来的眉眼,又一次变得凌厉。
“公子这是要欺我们武功不如你,要杀人灭口吗?”
她知道这句话说完,对面人会做出两种反应。
一种是被激怒,杀光他们这里所有人。
一种是暂时性选择放弃,当然这只是她的一种直觉。
木荞知道那个真苏木是医者,虽然性子冷的就像淡出红尘的仙者,但身为医者的仁心还是有的。
毕竟,他刚刚出手,只是暂时性麻痹了对方,并没有扎上每个人的死穴。
木荞梗着脖子瞪人的时候,苏木的视线也扫了过来。
他是第一次正眼看人,作为一个脸盲患者,他能记住的脸也就区区几张。平日里世间男女千千万,在他眼中不过浮云。
木荞也知道他在打量她,她为了不露怯,脖子梗得更直,下巴抬得更高。
片刻后,男人收回了视线,突然朝身后的人吩咐,“我们走!”
“谷主,咋就走了呢?明明是他们欺人太甚!”
跟班分外诧异,吵吵嚷嚷的,对他这个决定很是不情愿,却收到苏木睇来的警告。
“闭嘴!”
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苏木身形一转,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旅店。
木荞见人终于走了,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入原位。
“儿子,让我扶扶!”
她双腿软的此时此刻急需要一个支撑,却被萧墨毓主动伸手维持住了她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形。
“娘,我扶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此时此刻多了一种力量,让木荞下意识的觉得眼前的儿子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但很快这种想法就被店小二的引路声给冲散了。
“客官你这边请!”
店小二引他们去的是二楼一处极其幽辟的房间,这是木荞要求的。
二楼的房间对着后院的小花园,因为临近北方,此时红梅开得正盛,馥郁的花香隔着窗子传入屋内,让木荞禁不住猛吸一口,又不满足似的,打开了窗户。
冬日的白昼总是短些,木荞看到一弯月牙已经悄悄爬上了枝头,夕阳在西方的天空留下最后一抹壮丽才告别了天空,沉沉落下。伴着梅香疏影,让她禁不住念出了那首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萧墨毓在她身后不远,骤然听到娘亲吟诗,眸中闪过一抹诧异,却又多了几分骄傲。
没想到娘亲不仅医术高明,还如此有才情,他娘这么完美,他……还是不要后爹了吧。
他有些觉得他们配不上她了。
木荞有感而发的吟了林逋的《山园小梅》却不知儿子已经对她的崇拜又拔高了一层,她瞥见有一枝红梅离她的窗户很近,便伸出了手,想要折下一枝,细细把玩。
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眼力,胳膊伸出后,那红梅与她还有一段距离,她只能探出身子,继续去够。随后她看到了隐藏在红梅深处的颀长身影。
白衣墨发,映衬着这万千红梅,仿佛是从画中走来的人。可惜,这幅画带给木荞的皆是惊吓。
咣当一声响,木荞好不容易折断的梅枝掉到了地上,却在她瞪大的双眸中,那白衣男人风一般走过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梅枝。
“我们谈谈!”
木荞:“……可以不谈吗?”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见男人身形一跃,跳到了窗台上。
好吧,不可以不谈,她懂了。
木荞只好让了位置,让他进入屋里。
“不许你伤害我爹!”
萧墨毓从刚才听到苏木的声音时,就浑身进入备战状态,等木荞一转身,就仿若一枚小炮弹似的蹿到的木荞身前。
听到那个“爹”字苏木发出了一声嗤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就那种障眼法骗骗傻子还行,他身为医者,若是连这种小伎俩都被迷糊,就真的是枉为神医谷谷主这个称号了。
“所以你要干嘛?”
木荞和萧墨毓两人僵直了身体,双手攒紧。一大一小看向苏木的时候,表情出奇的一致。
苏木朝着母子二人注视了片刻,突然笑了。
不是那种灿若春华的笑,而是那种冰开化一般的笑。
虽然只是柔和了整个面部轮廓,却是真的让人感受到了那抹淡淡的笑意。
他在母子二人又惊又疑的表情下,将手中
的梅枝递给了木荞,又从袖中掏出了一支小小的竹筒。
竹筒打开,一只胖乎乎的金色小虫子扭着身体爬了出来,苏木指尖捏住,朝着萧墨毓的方向轻轻一弹,那虫子就射到了他的脖子上,啊呜一口咬住了萧墨毓的脖子。
一道刺痛传来,萧墨毓伸手去碰,却发现除了那一点血迹,虫子已经失去了踪影。
看到这一切的木荞,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愤怒中。她是亲眼看到虫子钻进了萧墨毓的身体,也因此知道了那到底是什么。
那是蛊,有别于医术的存在。
她以为对面的男人要害死自己的儿子,她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叫害怕了。
她手中的梅枝在她无意识的愤怒下,挥成了一把剑,就要朝苏木刺来,却听到男人淡漠的回复音。
“万蛊之王,送给外甥的礼物!”
27、第27章(捉虫)…
母子俩∶"! !"
当然,目前这出人意料的场面仅仅用三个感叹号是无法表达出他们内心的惊涛骇浪的。
这是什么鬼哭狼嚎的神转折,这是什么奇葩的见面方式?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木荞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消化掉这种让她震惊到脑细胞要废掉的问候方式。随后她咽了咽口水,指着自己问道。
"可我听我爹的下属说,他就我一个女儿,所以你是哪门子的哥哥?"
苏木比木荞大,这个是毋庸置疑的。正因如此,木荞才会不可置信。
苏木听了木荞的话,脸上的表情并未产生多少变化,他淡淡开口,清寒的声音仿佛是从云中而来。
"表哥!"
随后他又怕木荞不懂,继续补充了一句∶"你外公和我爷爷是兄弟,所以我们是表兄妹。
他这么一说,萧墨毓终于明白前世他为何会那么注意他脖颈的红痣了。因为他现在正好也看到了苏木脖颈下的红痣。
"可你明明姓苏,不姓木呀? "
木荞是真的觉得这一点很奇怪,毕竟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夫姓大都是冠以前面的。而这个"苏"很明显是苏木的母姓。
苏木也没瞒她,用极为精简的两句话就道出了缘由。
原来苏木的娘是南疆蒙国的圣女,圣女苏冷的地位在南疆是超然的存在。正因如此,当年苏木的爹拐走圣女苏泠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南疆,圣女是一种超脱尘世的存在,她们血脉特殊,一生与月神相伴。所以,即便后来苏木的爹和娘在一起后,亦是艰险重重。直到苏冷被蒙国皇室抓走,不久后又传来死讯,南疆对神医谷的恩怨才暂时消停。
后来苏木的爹为了纪念亡妻,这才有了苏木的名字。
苏木在讲述这些的时候,面色堪称平静,木荞根本看不出什么变化,便没敢多问。
在她看来,既然这位便宜表哥都敢把自己的身世吐露出来了,对她便是真的很信任了。
木荞觉得她应该感动一下的。
可是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就听到苏木淡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指了指一旁的小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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