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白感受到了她的惶恐,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摁了下去,温声安抚道:“没事,上火了。”
陈知予极力克制着情绪:“去医院,马上就去医院!”说着话,她还想抬起胳膊去给他擦鼻血。
季疏白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无奈一笑:“我要喘不上气了。”
陈知予没再用袖口,开始用手给他擦鼻血。
周骁宁终于找到了纸抽,立即递了过来。
陈知予迅速抽出了几张卫生纸,先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紧了,然后又团了个纸团,塞进了他的鼻子里。
弄完之后,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再次重审,不容置疑:“现在就去医院!”
季疏白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所以并未反对她的意见;“好。”
陈知予一边急匆匆地拉着他朝外走一边询问:“你的私人医生在哪个医院?”
她知道,像季家这种豪门,从孩子一出生起就会在私人医院建立个人档案,由私人医生负责健康管理。
因为她小时候也有。
季疏白回道:“博爱医院。”
陈知予本想开自己的车带他去医院,但是一走出物业的小楼,她就注意到了门口停放着的那辆迈巴赫,然后扭头问季疏白:“你的车吗?”
季疏白点头:“嗯。”
陈知予伸手:“钥匙给我!”她的车停在了东风里巷的街尾,从这里走过去还要花费几分钟的时间,她现在一分钟都不想浪费,只想赶紧带着他去医院。
车钥匙在外套兜里,但是季疏白却没穿外套,他本想让周骁宁回去拿,结果陈知予却抢在周骁宁之前跑了过去:“我去吧!”
她嫌周骁宁跑得慢,凡事必须亲力亲为才放心。
等她离开后,季疏白对周骁宁说了句:“一会儿你就不用跟过去了。”
周骁宁当然明白老板的意思,点头回道:“好。”
陈知予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跑了一个来回,回来的时候,她怀中抱着季疏白的毛呢外套,跑到他身边后,立即将外套披在了他身上,担忧地叮嘱道:“穿好,别着凉了。”
季疏白看了她一眼,没多言,按照她的要求穿好了外套,然后将车钥匙给了她。
开车去医院的这一路上,陈知予都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都谨小慎微,心脏却跳得厉害。
她很惶恐。
脑海中总是克制不住的冒出一些很糟糕的情况,然后又被这些想像出来的画面吓到不能自己,握着方身盘的手一直在抖。
季疏白坐在副驾的位置,感知到了她的惶恐,温声安抚道:“只是上火了。”
其实,他也不确定。
白血病不是没有复发的可能性。
但是他不想让她害怕。
陈知予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强作镇定地回了个:“哦。”与此同时,眼眶却酸了,要不是因为紧紧咬住了下唇强忍着,眼泪早就夺眶而出了。
忽然间,她特别想给他生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也是她生命的延续。
紧接着,她又想,时间要是能倒退就好了,不用退太多,倒回十年前就行,七月二十号的那天晚上她一定去赴约,绝对不会让他等她十年。
明年吧,如果他们还能有明年的话,她一定去那座桥上赴约。
不对,他们一定还有明年!
不止明年,还有往后几十年,直至余生终结。
往后余生,她都会陪在他身边。
这一路上,陈知予的脑子尽数被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占据了。
他们来到医院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下午一点,如果是公立医院的话,现在是医生的休息时间,私人医生则是随叫随到。
停车场在医院负二楼,陈知予倒车入库的时候太着急了,一个没留神让车尾撞了墙,但她没时间也没那个心思去看看车被撞成什么样了,下车后直接拉着季疏白朝着电梯快速走了过去。
其实鼻血早就不流了,但季疏白一直没告诉她。
可能导致流鼻血的情况有多种,私人医生给季疏白安排了许多项检查。
有些检查当场就可以出结果,有些检查却要等待化验结果。
一点多的时候,季疏白开始做第一项检查,直到下午四点,最后一项检查结果才出来。
对于陈知予来说,等待检查结果的这段过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般难熬,她真是恨不得自己手里有一台可以将时间加速的遥控器,直接把时间调到出结果的那一刻。
拿到最后一项检查结果的化验单后,她却更紧张了,像是收到了末日审判的宣告书,那时她甚至在想,自己要是医生就好了,这样就轮不到别人来审判她了。
拿着化验单回到私人医生的办公室后,陈知予把一堆化验单尽数拍到了他的桌子上,然后拉过板凳坐到了他的面前,急切不已地问:“医生你快看看,这结果应该都正常吧?”
李医生拿起了那叠化验单,一张又一张仔仔细细地查看,然后看了看坐在他面前的家属,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患者,问:“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
陈知予心头一顿,完了,这不是临终安抚吧?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忍了几个小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啦啦地往外冒,不等季疏白开口,她就呜呜咽咽地对医生说道:“我、我、我跟他吵架了……呜呜呜……我以后、以后再也不跟他吵架了,我要让他好好活着。”言语间,极尽愧疚与自责。
季疏白:“……”
怎么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没几个月了?
李医生一愣,立即说道:“你别哭呀,我还没说完呢,没什么大事,就是肝火有点旺,平时多注意情绪,不要轻易动怒。”
言外之意,流鼻血是因为上火了。
陈知予瞬间停止了嚎啕大哭,泪眼汪汪地看着医生:“他真没事?”
李医生回:“从检查结果来看,是没什么问题的。”
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陈知予长舒了口气,甚至有了种重获新生的感觉,立即起身给医生道谢:“谢谢医生!”还毕恭毕敬地给他举了个躬。
季疏白都被逗笑了。
李医生赶紧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客气不客气!”
一走出医生办公室,陈知予就转身抱住了季疏白,抱得很紧,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丢了一样,眼眶还是止不住的发酸发涩,一阵阵地泛湿。
真的要把她吓死了。
她刚才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了——他旧病复发。
季疏白伸手圈住了她的身体,垂眸看着她,故作严肃道:“以后还气我么?”
陈知予摇头啊摇头,带着哭腔说道:“你以后就算是在外面包养十个二奶我都不会跟你吵架。”
季疏白:“……”
第56章
陈知予吸了吸鼻子, 抬头看着他,补充道:“但你最好不要这么做,不然我会阉了你。”
季疏白无奈一笑, 斩钉截铁地回:“你说得这种可能性永远不会存在。”
陈知予:“正常人都不会一口气包十个吧?”
季疏白又气又笑, 跟她保证:“一个都不要,只要你!”
“这还差不多。”陈知予又抱了他一会儿, 直到情绪平复了, 才松开他, 然后拉住了他的手, “回家吧。”
季疏白:“不去酒吧了?”
陈知予摇头:“不去了。”往年大年三十, 她都会在南桥和三人组一起过, 但是今年她想和他一起过, 虽然可能有点对不起她的三个小可爱, 但是今年对于她和季疏白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十年,他们终于又遇到了彼此——所以她今年只想和他一起过年。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抬头看着他问:“你是不是要回家?”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家道中落无家可归的小和尚了,而是季家的少爷。
大年三十,他肯定是要回家。
然而季疏白的回答却是:“不回了,陪你。”
陈知予:“你不怕家里人有意见?”
季疏白气定神闲:“明年把你带回去就行了。”
陈知予:“……”
好家伙,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啊。
季疏白眉头一挑:“有意见?”
陈知予现在还没从那股惶恐劲儿中缓过来呢,依旧心有余悸,所以对他是百依百顺,立即摇头啊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都听你的。”
混蛋忽然变乖了,季疏白还有点不习惯,不过他心里清楚, 她这幅乖乖巧巧的样子,最多维持一个小时。
轻叹口气,他道:“回家吧。”
陈知予点头:“好。”
再次回到停车场后,陈知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自己刚才倒车的时候把他的车给撞了,于是立即跑到了车后方,去看看撞的严不严重。
事实证明,还挺严重,右侧车灯都被撞裂了,旁边还被撞凹进去一块,并磨掉了一层车漆……
这这这,少说几十万啊!
季疏白应该不会让她赔吧?
那她可赔不起!
陈知予沉默片刻,一脸严肃地看向了季疏白,问:“你这是绝版的车么?”
季疏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实话实说:“不是。”
陈知予一本正经:“今天早上你扔掉的那些酒里面,有几瓶是绝版的,我可没让你赔。”
季疏白明白了她的意思,特别想笑,但是忍住了,面不改色,不置可否道:“开车。”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陈知予不敢违抗命令,立即屁颠屁颠地跑到了车前,拉开驾驶室的门后,灰溜溜地上了车。
她本以为季疏白还会坐在副驾驶,结果季少爷竟然拉开了后车门,坐到了她的后面。
还真把她当司机了?
我是撞了你的车没错,但我也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我也是个有骨气的人!
陈知予气得不行,回头瞪着季疏白,质问:“你为什么坐后面?为什么不和我坐一起?是不是瞧不起我?”
季疏白语气淡淡地回:“准备给4s店发条信息问问修车要多少钱,你确定要看么?”
言外之意,回避了你,是为了你好。
陈知予垂眸沉默片刻,再次抬起眼眸时,脸上洋溢着灿烂明朗的笑容,客客气气地对季疏白说道:“本次代驾服务即将开始,请您系好安全带。”
随机应变、忍辱负重、阿谀奉承,是一个成年人必备的基本生存技能。
说完,陈知予就把头扭了回去,老老实实、安静如鸡地开车。
季疏白轻轻摇头,无奈一笑。
开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陈知予抬眸瞧了一眼后视镜,偷瞄季疏白在干什么。
他正在低着头用手机发消息。
她猜他八成应该是在和4s店联系。
想了想,她满是讨好地问了句:“季总,您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季疏白抬眸看向了前方的后视镜,对上她的目光后,认认真真地回了两个字:“吃你。”
陈知予:“……”
我好心好意问你吃什么,你跟我搞黄色?
愤愤不平地咬了咬牙,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好气道:“我腰疼!”
昨晚纵/欲/过度了,今天需要修养,说什么她都不会继续干,哪怕是倒贴她一百万她都不会干!
季疏白轻叹口气:“看来传说是真的。”
陈知予一边开车一边问:“什么传说?”
季疏白:“陈孔雀不行了。”
“……”
简简单单一句话,攻击性为零,侮辱性却极强,成功激起了红毯女星的斗志。
士可杀,不可辱,红毯女星陈孔雀永远不会输!
陈知予咬牙切齿,攥紧了手中的方向盘,冷冷道:“你是不是挑衅我?”
季疏白一本正经:“我只是想知道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知予斩钉截铁:“假的,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
季疏白:“是么?”他的语调轻缓,言语间充斥着极大的质疑,“姐姐要怎么证明是假的呢?”
陈知予语气狠狠,一字一顿地回答:“因为我今天晚上要榨/干你。”
季疏白乖乖巧巧地回:“好,我等着姐姐。”
这声“姐姐”喊得,神色低醇,语调撩人,毫不遮掩在勾//引她。
陈知予再一次气急败坏地咬紧了牙关。
还跟我装白莲花呢?
你就是朵黑心莲!
她现在一看到他这幅莲里莲气的样子就来气,可是又抵抗不了这种诱惑,就像是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撩拨她的心弦,让她欲罢不能。
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男人们为什么拒绝不了白莲花的诱惑了——这副柔柔弱弱等你来欺负的样子,谁顶得住啊?
陈知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踌躇满志地说道:“我今晚一定要让你哭着喊我姐姐!”
季疏白不为所动,轻轻启唇:“可是我想让姐姐哭着喊我爸爸。”
陈知予:“……”
好家伙,你是怎么用这么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出来这种车速二百迈的话呢?
但是,喊爸爸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在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没再搭理他,专心致志地开车。
回家之前,她和季疏白先去了一趟超市,准备买今晚做年夜饭用的食材,顺便再买点生活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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