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那丫头那里传来了个消息,江氏从家里带来的那个丫鬟出府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吩咐下人用燕宁送过去的红参炖鸡汤给她补身子。
言月以前是伺候陈氏的,她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连忙去跟燕宁说了。
“拿拿,你说江氏这是想做什么?”
巴拿拿还对这种人类的勾心斗角不熟悉,它回答不上来。
“姑娘,江姨娘开始用我们送过去的红参,还十分刻意的张扬出来,我想,兴许姑娘曾经预料到的,已经发生了。”
燕宁正在研究怎么做拓染,她将木槌猛地敲在碧青的叶子上,让叶子上的汁液染上底下垫着的白绸。
“你收买的那个桃红,打听得怎么样了?”
言月道:“奴婢听桃红说起,她是一年前才卖进府的。她有个烂赌的兄长,欠了赌债还不上,这才将亲妹子卖了。桃红进府之前,有个青梅竹马,都快定亲了,没想到桃红会突然被兄长卖进来。”
燕宁笑了笑,“人要是有想要的东西就很好收买,你去跟桃红说,若是她肯,我承诺一定会替她赎身,并且送她一份嫁妆。”
晚些时候,言月回来,朝燕宁点了点头。
桃红当初被卖都不是自愿的,而且她那个青梅竹马一直未娶,还在拼命的挣银子,要替她赎身。
桃红听了言月的话之后,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言月知道她是不愿伤人性命,遂劝道,“若是江姨娘不起这样的心思,自然也就不会有事情发生,若是她起了这样的心思,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心存坏心,遭了报应。再者说,人活在这个世上,本来很多时候都要替自己考虑。人要狠心一点,才能过得好。”
桃红也不知道是被言月的哪句话说动了,总之她就是同意了。
她本来就一直后悔自己在善良,亲亲的兄长都能不顾她的死活将她卖进来,她若是还不替自己谋划,难不成真的要将一辈子交代在霍府吗?
再者说,言月也说得对,若是江姨娘自己不起坏心,她就不会有事,若是她真的起了,那就是她自己罪有应得。
眼看着天一日比一日暖和了,燕宁宅在霍家一个冬天,哪里也没去,实在待得有些无聊,趁着天气好,她收拾了点东西,就出了霍府,往侯府去了。
陈氏突然听闻她回来,很是惊喜,丢下手里的事务,陪她说话。
闲聊时,燕宁就将江氏被抬为姨娘的事说了。
陈氏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个霍青迟,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忘了他是怎么跟侯爷承诺的吗?”
燕宁嘲讽一笑,“他还早就跟江氏承诺过会在婚后抬她为姨娘呢,还不是没做到。这姨娘不是霍青迟抬的,是霍夫人做主抬的?”
“徐氏?”陈氏怒骂,“这老虔婆迟早要遭报应,等她女儿出嫁被婆婆这样对待,看她是个什么心情,哦对了,”她想起来,“她那个女儿好像叫青如是吧,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狠心害死那两个小妾,我听说有一个都有了身子是吗?”
燕宁点点头,“就是因为有了身子,才惹得霍青如大发雷霆。娘,你是不知道,那霍青如害死了人命之后,像个没事人似的。”
陈氏念了句阿弥陀佛,虽然她年轻的时候也收拾过小妾,但是从来没有弄出过人命来。
“她现在是别想在京城里寻人家了,名声臭到家了,我听说霍家还有两个庶女,肯定也被霍青如连累得找不到人家了。”
“我听说霍夫人已经开始着手往京城周边去寻人家了。”
陈氏冷冷一笑,“但凡好人家结亲之前,都会好好地打听,瞧着吧,霍青如再嫁不到好人家了的。”
陈氏注意到燕宁谈到霍家人的事情的时候,态度是事不关己,甚至还有些看笑话的意思。又想到宋妈妈送回来的信,燕宁嫁到霍家四五个月了,竟然还没有和霍青迟同过房。
“宁儿,”陈氏正色,“你告诉娘,你到底是什么想的?你回门的时候,娘就问过你要不要和离,你当时说不,我以为你是真的要和霍青迟好好地过。可娘如今感觉到,你似乎并不想在霍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氏心情很沉重,她自责自己当初竟然没好好地去打听一下霍家都是些什么人,就这样草率地将女儿嫁了过去。
如今就算女儿和霍青迟和离了,她嫁过人了,还能重新寻到一个好人家吗?陈氏不确定。
所以当时传来霍青迟在成亲之前就有了孩子的消息时,陈氏并不是很介意。这实在很正常,只要霍青迟本人没有特别大的问题,陈氏虽然生气,但是也不会想劝女儿和离。
因为她自信,霍青迟在明面上绝对不敢对燕宁不好。
可现在,陈氏追悔莫及。
宋妈妈一直在给侯府递消息,她递得越多,陈氏的心就越沉。
这是什么样的一户人家啊。
徐氏心胸狭窄,容不下人,还处处想摆婆婆的谱,拿长辈的派头压燕宁,还让燕宁天天过去立规矩。
她是长辈,就算她这样对待燕宁,侯府也绝对说不出错处来,这京城里很多世勋人家的婆母都会给媳妇立规矩,甚至陈氏都是这样过来的。
霍家还有那样一个小姑子,心狠手辣,还没出嫁名声就彻底臭了。霍青迟一心系在别的女人身上,五个月都不曾踏足燕宁的院子。
陈氏深深地觉得自己真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了。
就是今天燕宁不来,陈氏也打算寻个由头,让燕宁回家一趟,好好问问她的。
“宿主,你觉得在霍家过得开不开心?若是不开心,这积分咱们就不要了,下个任务再好好的累积。”
巴拿拿也觉得这个任务实在是让人做得有些憋屈,现在江氏又怀了身孕,巴拿拿怀疑燕宁不仅完不成任务,还会受委屈。
燕宁有些感动,虽然巴拿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它是真实存在的。燕宁做任务这段期间,难免会觉得孤独,仿佛她只是一缕异世之魂,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都与她无关。她空手来,迟早会赤手走,她无法产生归宿感,自然也会偶然感到寂寞。
巴拿拿不同于前一个傻逼系统,它会为她着想,会替她不平。
燕宁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没有再将巴拿拿当成一个单纯的系统,而是陪伴她的朋友。
“拿拿,你想什么呢,我们肯定要将积分拿到啊。”
燕宁抬头看着陈氏,“娘,你大概也发现了,霍家人都有些不靠谱。霍青迟和我成亲的目的并不单纯,当初他想娶的是江氏,但是徐氏嫌弃江氏的出身卑微,不准他娶江氏为正室。他为了给江氏一个名分,这才同意娶一个正妻。他如此误我,我若是就这样让他毫发无伤,让他如愿以偿地和江氏长相厮守,岂不是白白受罪了?所以我当时选择不和离。”
陈氏咋然听到霍青迟的这个秘密,不由得惊呆了。随即她泪流直下,她当初是瞎了眼啊,才会将女儿推入那样一个火坑。
随即她心中愤恨,这个霍青迟实在是该死,他要娶江氏就娶江氏,何苦牵扯入旁的姑娘来受这个活罪?实在是该死!
“宁儿,你听娘的,现在就和霍青迟和离,我们要收拾他霍家,多的是法子!你相信爹娘,爹娘一定不会让你平白吃了这个亏!好在…好在你没有和他圆房,现在就和离!”
“不,”燕宁拦下陈氏,“我都已经在霍家待了这么久了,不差这几天了,我……”燕宁附耳在陈氏耳边说了几句。
陈氏听了,更加心痛地看着燕宁。以前她女儿多么单纯善良啊,如今也不得不学会这些后宅里的勾心斗角了。
但同时也有些欣慰,燕宁总要成长的。
燕宁回霍府的时候,陈氏不放心她,又派了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跟着燕宁一起回霍家。
徐氏得知燕宁回娘家之后还十分生气,她竟然回去都不跟她这个婆母请示一下?
她本来最近操心霍青如的亲事就有些烦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每每托了人,想看看周边的城镇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要么就是门第太低,她瞧不上,要么就是门第稍微合适一点,一请中人去说和,人家最开始的态度是好的,毕竟霍家在京城里是个不怎么起眼的人家,但是一出京城,还是拿得出手的。但是没两天人家就变脸了,甚至还有些人家直接嘲笑她们霍家的姑娘在京城里嫁不出去,就想往京城外面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如此的事多了,徐氏也开始怀疑起来,这事不会是巧合。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暗中捣乱,不然那么远的地方不可能知道霍青如的事情。
徐氏以为的有人在后面捣乱其实是不存在的。她只是忽略了一个事情,就是别人都不是傻子。
一般京城里的人家都不会将姑娘往外边城镇嫁,特别是这种官宦人家,就更不会了。
只有在京城里出了事情的,在京城里找不到人家的,才会想法将姑娘嫁到外面去。所以一开始众人上门的时候,人家态度尚可,但是回头就会请人去打听。
霍青如的事情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打听到。
像霍青如这种还是姑娘家,就能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的人,是个人家都要再三掂量掂量自家是不是能经得起这种被宠坏了的姑娘的折腾,这不是娶个媳妇回来啊,这是娶个让家宅不宁的丧门星。
又恼怒霍家想欺负人家不知道霍青如的名声,若是真的被霍家哄骗了过去,以后再发现,可能就迟了。怎么可能不恼怒,对说和的中人也就没那么好的脸色了。
霍青如从一开始的毫不在乎,到后面被拒了很多次之后,她终于意识道,自己好像真的面临嫁不出去的风险了。她从前那些手帕交如今也不和她往来了,她每日惶惶不安,自己要是真的嫁不出去,那才是真的要成为笑话了。
这日徐氏愁眉不展,京城周边的城镇是不可能了,她只能往更远的地方找,但是这并不容易,因为再远一点,霍家都不认识人了。
霍青如这几日也是心情郁郁,她来找徐氏的时候,凑巧听到徐氏在和杜妈妈商议她的亲事。
“青如这个丫头啊,她那天要是不那么冲动就好了。”徐氏连连叹息,本来都已经快定下亲事了,那家人家也是难得的好人家,家里没什么人口,家庭简单,公婆也是出了名的心善,那公子也是洁身自好,听说长到十八岁,身边通房都没有,一心只读圣贤书,如今已经是举人了。徐氏每每想到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就这样溜走了,就不由得连连叹息。
杜妈妈心知这事难办,但也只能加以安慰,“夫人快别伤神了,有道是姻缘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可能是姑娘的红鸾星还未动,后面会有大造化也说不定。”
徐氏知道她是说来安慰自己的,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以后不得不远嫁,她就一阵心疼。也更自责,以前是自己太骄纵她了,才让她养成这样一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若是以后嫁得远了,娘家就照看不上她了,万一婆家待她不好,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杜妈妈正要说话,霍青如一揭门帘走了进来。
她高傲地扬了扬眉,“娘你在瞎担心什么,我还能嫁不出去不成?不就是死了两个小妾吗?有什么稀奇的,那些世勋人家多的是这些腌臜事,还装自己是个好人呢,跳出来指责我。”
徐氏看到霍青如还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就头疼,“你说你啊!你倒是说说看,哪家人会将这种事情闹得京城皆知?就算有,人家也是捂着,在外面都是仁慈的面孔。你还是个姑娘,这对你名声影响有多大你不知道?”
霍青如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可是已经晚了,该她受的教训,她得受着。
霍青如隐约知道这个,可是她怎么能服气呢。
她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
“那燕氏不也是心狠手辣吗?逼着江姨娘打掉了孩子,怎么没人说她半句不好?”
徐氏一时无言。她不能告诉霍青如燕宁做的是所有正室都会想做的事,那些正室夫人们都感同身受,所以就算这事情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她霍家实在是没规矩,而不会说燕宁做得不对,也许还会拍手称赞。
霍青如现在还不懂这些,徐氏也不想让她这个年纪就开始懂,所以也就没解释。
提到燕宁,霍青如无意道:“燕氏不是出身侯府吗?那侯府这样有权有势,请燕氏她娘去我之前议亲那家说和说和,不就成了吗?”
霍青如话音一落,徐氏呆住了。
是啊,怎么之前没想到呢。霍青如之前议亲的人家还没霍英的官职品阶高呢,若是能请动侯夫人去说和,这亲事说不定还有希望。
毕竟霍青如只是年少不懂事,等以后成家了,就会懂事起来的。
燕宁被叫去徐氏院子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最近徐氏忙着霍青如的亲事,很少想起她来,这大白天的叫她过去,一定是有事。
燕宁过去的时候,霍青如还待在徐氏那里未走。
徐氏倒是想让她先回去,毕竟徐氏要和燕宁说她的亲事,她一个姑娘家在旁边听不好。
但是霍青如就是不肯,她执意想在旁边听。
徐氏都觉得这法子可行,肯定能行了。霍青如暗自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心里也觉得有些可惜的,对方模样很好,霍青如当初一眼就相中了。
霍青如就心安理得地等待结果,她根本就没考虑过燕宁会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
甚至连徐氏都没想到燕宁会拒绝得那样痛快,连片刻的思考都没有。
“你不愿意?”徐氏拧紧了眉头,“这可是青如的终身大事,你这个做嫂子的,怎么样都要帮衬一把。”
霍青如也从惊讶里回过神来,气鼓鼓地看着燕宁,仿佛燕宁拒绝她是多么不知好歹的事。
燕宁笑了笑,“不是我不愿意帮,是实在是无能为力。二姑娘如今在京城里是个什么样的名声,夫人想来心里也清楚的,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我娘去说和了,就是皇后娘娘去说和,人家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应下的。”
燕宁这话实在是不客气,不客气的话一般都会让人生气。
果不其然,徐氏和霍青如听了这话之后,都露出同一个表情。
“他们好像吃了毒菌子啊,脸色都在发同一款青。”巴拿拿似乎只会用吃了毒菌子这个比喻来形容人脸色难看。
“噗哧——”
燕宁被它一本正经地幸灾乐祸逗笑了。她笑出声之后才发觉自己这笑声实在是不合时宜,因为徐氏母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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