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曲对这样的场景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所以在之后她挣到钱之后, 她立马就买了房子,搬离了这里。这个小区对宁曲来说,和后来的那些邻居互不认识的小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宁曲上了楼,到了五层,她伸手在包里掏了掏,并没有掏到钥匙。
宁曲只好拍了拍门,“妈妈,妈妈,我回来了,给我开下门。”
她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反应,宁曲再次拍门,还是没有。倒是她对门邻居的门打开了,许佳丽从里面探出头来。
“你不用敲了,我看到宋阿姨出门去了。你不知道吗?”
“许佳丽?”
许佳丽穿着睡衣,她剪掉了头发,从齐腰的直发变成短发了。
“我听我妈妈说你找到了一个工作,听厉害的。”许佳丽笑了笑,“我前不久还听我妈妈说宋阿姨现在不打牌了,但是我前两天经过麻将馆的时候,刚好看到宋阿姨从里面走了出来,大概是下午五点过的时候吧。宋阿姨最近手气不好吗?需要你出去挣钱养家了。”
宁曲愣了愣,才问道:“你说什么?我妈妈现在确实已经不打牌了。”
许佳丽笑了笑,“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说着,许佳丽将门拉了回去,人也消失在了门后。
宁曲将书包从背上扯了下来,将里面的书全部都倒在了地上。她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钥匙。
宁曲一本一本地收拾着书,当她将几本书全部都捡了起来,装进了书包,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把进书包揽在背上,‘咚咚’地往楼下走。
小区附近只有这家麻将馆是最近的,宁曲来过这里几次了,算是轻车熟路。她在麻将馆中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宋威。
走出麻将馆,宁曲轻轻地松了口气。
她在附近找了一个书店,看了一会儿书,眼看着时间到了快六点钟,她才收拾好东西往家走。
到了家门口,宁曲拍了拍门,“妈妈?”
这一次,门很快打开了。
宋薇身上围着一条围裙,显然是在厨房忙活。
“下班了?今天工作忙不忙?”宋薇很平常地问道。
“还好。做的什么?”
宋薇笑道:“我才在洗菜呢,今晚上就做个西红柿炒鸡蛋吧。”
“我来帮你洗菜。”
“你快坐下休息休息,我很快就做好了。”
宁曲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她妈妈进了厨房忙活。
宋薇正在洗菜,宁曲走了进来,打开冰箱,拿了一个水果,一边洗,一边问宋薇,“妈妈,今天下午你一直都在家吗?”
宋薇点了点头,随意地答了一句:“在家啊。”
‘咔嚓。’宁曲咬了一口苹果。
宋薇问起了周行来。
“周行呢,怎么这么酒都没有见过他了。他不上我们家来学习了吗?”
“中考都已经结束了,他现在不过来了。”
“噢噢。他考得怎么样?”宋薇问道。
“成绩都还没有出来,还不知道他。而且最近我们都没有怎么联系,考完之后,也没有问他。不过周行念高中应该没有问题,只要以艺术特长生的身份招进去就可以了,让电视台的领导给他写一封推荐信就行了。”
“噢噢。那么你呢?”宋薇问道,“你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需不需要让电视台的给你也写一封推荐信?”
“应该不用了,我感觉还不错。”
宋薇用开水将西红柿的皮给烫掉了,因为宁曲不喜欢吃西红柿的皮。
宁曲站在厨房门口,看了宋薇一会儿才走开。
宋薇很快就将菜准备好了,宁曲帮忙将菜端上了桌,母女二人吃了饭。
饭后,宁曲在房间备课,她妈妈在收拾家务。差不多到了晚上九点钟,宁曲已经忙完了,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突然间听到了一道女人的尖叫声。这声尖叫实在是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惊恐在里面。
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通常听到的都只是孩子偶尔的哭闹声,这声音明显是成年女人的声音。
宁曲从房间里走出来,在客厅中看电视的宋薇也在仰头张望。
“妈妈,你听到了吗?”
宋薇见宁曲似乎被吓到了,连忙安抚宁曲,“别担心,或许只是谁看到了老鼠,吓得尖叫了起来。”
宁曲嗯了一声,并没有将这个当一回事。正当宁曲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持续的尖叫声再次传来,这次显然不同寻常了。
“听着好像是,楼道里传来的。”
宋薇站了起来,对宁曲道:“你别动,我去看看。”
“我陪你,妈妈。”
宁曲冲进厨房,随手抓起了一根擀面杖,这才跟在了宋薇的身后。
宋薇打开了门,声音更加明显了一些,这次不仅仅是尖叫,还有哭泣的声音。
听着像是从许佳丽家传出来的。
正在宁曲和宋薇对视,想要上前去搞明白的时候,许佳丽家的门从里面打开了,紧接着,惊慌失措的许佳丽从门中冲了出来,看到对门站着的宋薇母女,她先是一怔,随即冲过来,紧紧地抓住宋薇的手,哭着恳求道:“宋阿姨,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其实就算是她不说,宋薇也打算进去看一下究竟。因为在许佳丽打开门的瞬间,声音已经不能更清晰了。尖叫哭泣的女人是许佳丽的妈妈。
当宁曲跟着宋薇走进许佳丽的家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只见许佳丽家的客厅乱成了一团,刘品梅倒在地上,许佳丽的爸爸坐在她肚子上,手还揪着刘品梅的头发,正朝着刘品梅挥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精的气味。
宋薇在短暂地惊诧之后,连忙冲了上去,口中大声呵斥,“许佳丽爸爸,你这是在做什么!”
宁曲看到刘品梅的头底下渗出了鲜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满是血痕,不知道在刘品梅发出呼救的尖叫之前,她已经遭受了多少伤害。
许佳丽她爸爸显然有些喝多了,看到宋薇和宁曲闯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一巴掌,清亮地甩在了刘品梅的脸上。
“许佳丽爸爸,你要是再不停止,我就要报警了!”
宋薇冲了过去,将许建明重重地推开。
看到外人出现,许建明清醒了些许,他呆滞地被推开,宋薇连忙将地上的刘品梅给扶了起来。
“品梅,你没事吧?”
刘品梅看上去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她头发遭乱,沾满了血污,脸上满是血痕,脖子上满是掐痕。这个随时随地都穿着得体的女人,在她丈夫的殴打下,变成了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品梅,我送你去医院!”宋薇架着刘品梅就要往外走,刘品梅连忙出声拦住她。
“不,不,宋薇,我不去医院!”
宋薇睁大了眼睛,“不行,你伤成了这样,怎么能不去医院?”
宁曲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几乎要认不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平时优雅得体的刘阿姨,她转头看了一眼许佳丽,许佳丽脸上的表情有麻木有痛苦。
宁曲有些不明白,许佳丽的爸爸明显是喝醉了,许佳丽为什么不制止她爸爸这种畜生行为,或者是,她自己制止不了,出去叫人来也可以。看刘品梅这一身的伤,显然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形成的。
宋薇有些扶不住刘品梅,让宁曲过去帮忙。
许建国显然清醒了很多,他呆滞地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宋薇母女将刘品梅扶进了房间,朦胧的醉眼危险地眯了眯。
许佳丽转身将入户门给关上了。
“妈妈,不送刘阿姨去医院能行吗?”宁曲看着刘品梅这个状态实在是有些严重。
刘品梅不肯躺上床,她身上都是血,躺上床会弄脏床的。她坐在卧室的一张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对宋薇道:“宋姐,我衣柜里有一个箱子,里面有药,麻烦你取出来。”
宋薇照着刘品梅的话,在衣柜中找到了一个箱子,打开后,宋薇和宁曲都沉默了。
箱子里面的药品一应俱全,或许这可以说明一件事情。
而当宋薇帮刘品梅清理身上的血污的时候,那个猜测得到了证明。刘品梅身上都是一些陈年的伤疤,或者是近期才造成的淤青。
刘品梅注意到了宋薇看到她身上的伤痕,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头。
“谢谢你,宋姐,别吓着孩子了,你快带着孩子回去吧,我会让佳丽来帮我上药的。”
宋薇连忙道:“佳丽也是个孩子,别吓着她了。”
刘品梅轻声道:“佳丽已经习惯了。”
宋薇一怔,随即扭头对宁曲道:“宁曲,你带着佳丽去我们家坐一会儿。”
宁曲却不放心将她妈妈独自留在这里,谁知道许佳丽她爸爸会不会再次发狂。
“我在客厅等你。”
宁曲真的有些受不了刘品梅的惨状,宋薇可以照顾刘品梅,宁曲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许佳丽正在默默地清理客厅里面的血迹。
许建明已经不见了。
听到宁曲出来的动静,许佳丽抬起头,僵硬地看了她一会儿,又低下头,用抹布擦去地上的血迹。
宁曲无声地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帮忙清理残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宋薇才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彼时宁曲已经帮着将客厅都收拾好了,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妈妈。
“佳丽,我已经帮你妈妈上过药了。你需不需要我们留下来陪你?”
许佳丽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没事的,宋阿姨,谢谢你们,你们先回去吧。”
“要是有事的话,你就随时去我家敲门好吗?”宋薇道。
许佳丽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宋薇回过头,看着许佳丽,“保护好你妈妈,佳丽。”
回到自己家,血腥味似乎带回了家,宁曲满心的惊讶这才发泄了出来。
“妈妈!这实在是…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你看到了没有,我看到宋阿姨身上都是淤青!这绝对不是今天打的!”
宋薇显然对刚才的那一切也感到惊讶万分,这时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看到了。”
说着,宋薇转过身,毫无征兆地抱了抱宁曲,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了,你吓到了吧?”
宁曲的身体一瞬间完全僵硬。好在宋薇很快就放开了她。
“妈妈,为什么…”
宁曲没有问完,自己就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都不用问为什么了,以为从今天晚上她自己所见,这件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显然这是最严重的一次,不然刘品梅大概也不会发出求救的尖叫。
刘品梅大概在这件事情上一直保持沉默,从她身上的伤以及衣柜里那一大箱子的药就能看出来,这件事发生得有多频繁。刘品梅面对家暴的沉默是一方面,那么许佳丽呢?
宋薇拍了拍宁曲,“去洗个澡,别想了,这件事毕竟是别人的家事,除非刘品梅奋起反抗,否则我们外人什么都做不了。”
“刘阿姨那样爱脸面的人,她肯定不会将家丑外扬的!妈妈,我们得做点什么啊!这不是她的家事,如果我们对此视而不见,就算是良心都会谴责自己!”
宋薇加重了语气,“我们能做什么?打电话报警吗?看品梅今天的样子,我们要是打电话报警,说不定她会恨死我们。你没发现吗?光是我赌博的事情,就已经让这个小区的大爷大妈们津津乐道了这么多年,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可以想象一下,以后刘品梅在这个小区该多么抬不起头来! 你别管这件事了。”
“妈妈!”宁曲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对家暴沉默的女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对那些对于家暴冷漠旁观的人更加的痛恨,她更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为这样的人。
宁曲洗了澡,躺在了床上。
宋薇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小曲,今晚要我陪你睡吗?”
宁曲愣着反问了一句,“什么?”
宋薇道:“我陪你睡吧。”
大概是担心她吓坏了。
宁曲连忙摇头,“我没事,我不习惯两个人睡,我会睡不着的,你回去睡吧,妈妈,我真的没事。”
等宋薇走后,宁曲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第二天,宁曲照例去培训机构上课。因为师资少,所以她上一天课收入非常的可观。第一次来上她的课的人都会因为她看起来太小而不信任她,但是在旁观了一堂课之后,就会发现自己真是以貌取人了。
宁曲这天上课都不是很在状态,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之后,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但是她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宁曲在培训机构打了个电话到小区的保安亭,请保安去跟宋薇说一声,她要晚一点回家。
接着宁曲就循着记忆,坐车去了周行家那边。
她曾经来过这里,在周行消失之后,她曾经来过他家试图寻找他。
她记得,在很多年后,周行家这里发展得很好,差不多成为了市中心边缘地段。若是周行在的话,他家应该能获得一笔可观的赔偿款的,因为周行家在这里有一块宅基地,谁能知道现在破破烂烂的房子,以后价值千万不止呢。
到了周行家这里,宁曲才叹了口气,她上辈子竟然完全忘记这件事了,或许当时她应该去给周行争取一下权益的。周行在外面流浪了那么多年,连家里的拆迁也错过了。
周行家周围这些房子也都很破旧。看起来都差不太多,好在宁曲对周行家的记忆比较深刻,她记得他家院子里有一颗上了年岁的紫荆树。
宁曲不太确信周行这会儿在不在家,他或许在电视台工作也说不定。
走到了周行家院子外面,宁曲才发觉自己此行实在是有些没有道理。而事实上,仔细想想,或许就能知道原因。虽然这个年龄阶段的周行,难免在某些时候会表现得有些稚气,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周行确实是宁曲唯一的朋友。宁曲发觉自己遇到了一个自己有些无法解决的困难,下意识的,她想要和自己熟悉的人见个面,或许她不会将自己的困难告诉对方,只是想要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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