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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波——捂脸大笑

时间:2020-12-25 09:28:26  作者:捂脸大笑
  她眼中的愉悦可不是作伪,陆俭心头一松,美酒是不该赠佳人,但是伏波并非寻常女子,海上大豪又有几个不爱酒的?有了美酒的润滑,其他话也就好说了,陆俭笑道:“除了这花雕,江南的菜肴也是一绝,可惜这边做起来总是差些味道,若是将来就机会了,倒是想请你尝尝。”
  他们在合浦初遇时,也聊了不少四海珍味和江南风物,只是当年试探的意味更重,现今可就是实打实的相邀了。
  伏波却道:“听说那边菜都是甜口的?我怕是有些吃不惯。”
  “哪有传闻的那么夸张?”陆俭失笑,“不过我还真听人抱怨过,说菜里不该放糖,该放酱才是。”
  甜党和咸党之争嘛,这个她懂。不过陆俭跑来送酒,不会是单纯想说这些吧?伏波顺水推舟道:“放糖的菜没有,不过今晚倒是可以做些海鲜,想来也是配这美酒的。”
  陆俭闻言唇角一弯:“我离开罗陵岛也有些时候了,正该跟大家聚一聚才是。”
  他竟然不是想单独约自己,这是想打进集体了?伏波不由看了他一眼,也笑了起来:“这是自然。”
  于是晚上的酒宴就从两人的小聚,变成了七八人的宴席,那坛美酒也被伏波拿了出来:“这可是陆公子从江南带回来的美酒,今天大家都可以尝尝鲜了。”
  李牛是反应最快的,立刻哈哈大笑:“陆公子可真是实诚人,回来还带了酒。这坛子瞧着就不一般啊,咱们可算有口福了。”
  上等的花雕佳酿,让李牛这种大老粗喝,九成九是浪费了,陆俭却微微一笑:“李兄说笑了,这花雕太少,恐怕喝不过瘾。将来有机会,我再弄点剑南的烧酒,那才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样好模好样的说话,顿时让李牛大为痛快,当年他在陆俭面前可是瑟瑟不敢言的,现如今不也能平起平坐了?话说回来,这酒恐怕也不是为他们准备的吧,难不成是帮主有意敲打他?
  心中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李牛面上笑容却更浓了,亲自起身给大家斟酒。自从手下闹出违反帮规的事情,他可是乖觉的把身段放下了不少,该巴结帮主的时候更是不遗余力。
  人人都满上酒盏,伏波举杯道:“酒是陆公子送来的,这杯可得先敬他。”
  众人轰然应是,齐齐对陆俭举杯,他面上的笑容不由也浓了些:“举手之劳,大家喜欢便好。”
  说罢他率先饮下了杯中酒,其他人也都先后把酒喝下了肚。
  酒是用梅子煮过的,又放在井里降过了温,如今喝在嘴里,甘醇之余又有些梅子的清香,十分爽口。然而尝在严远嘴里,却得不怎么痛快。
  身为伏波的副手,从番禺传回的消息,他都要过目的,自然也看到了不少传言。若说身在番禺的陆俭不知道,他是怎么都不会信。没有辟谣,反倒拿着美酒亲自送到岛上,这目的当真不难猜。若是以往,他可能早就提醒伏波,让她留心点这小子了。然而现如今,这话却说不出口了。
  他不知该把自己放到何等的身份。
  若是父兄,那自然可以小心叮咛,让她远离登徒子。若是属下,只要不危及帮主,这种事是不方便多嘴的,再说陆俭此等人物,下点本钱拉拢也无不可。伏波并非寻常小女子,连对徐显荣都能用上父亲的遗命,哪会在乎这些?
  可若是为了自己呢?那些不快,探究,恶念,若只是因为心中的妒意呢?
  他的心乱了,在那月下的一个回眸间。若是连自己都没法确定自己的身份,又要如何出言劝阻?也正因此,他闭上了嘴,也盼着自己能一如既往,至少别让她查觉出不对。
  严远喝的并不痛快,陆俭却好似浑然未觉,继续跟众人闲谈。他的风姿气度跟在场大多数人都格格不入,但是真聊起天,竟然还有几分融洽。
  “这么快就要建纺织场了?”李牛嘴里嚼着东西,还好奇的问了出来。
  “屋舍已经开始搭建了,织机约莫要有千台,将来还会再增。”陆俭也不隐瞒,直接道。
  李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由吞了口唾沫,扭头道:“帮主,咱们这是要拿下番禺港的丝绸布匹吗?”
  伏波笑道:“看你这出息。江南那些大织造场,千张织机都是起步,而且番禺每年吞吐的布匹绸缎不知凡几,哪能全被咱们吃下?”
  陆俭却凑趣道:“若真能改良织机,吃下个三成还是没问题的。”
  李牛一拍大腿:“还是帮主厉害啊!陆公子也是个能人,这么大的买卖都能做的起来。”
  这就有点吹捧的意思了,当然主要还是捧伏波,并且极为聪明的没有提入股的事情。东宁的几个作坊,他们三家都有参股,然而番禺的产业就不同了,将来是要入公库的,说白了就是帮主的私产,他可不敢冒然伸爪子。
  陆俭笑了笑:“就是招收人手有点麻烦,恐怕还要从各村招弄一些人,到时候李兄可得帮一把手啊。”
  这话让伏波看了他一眼,李牛也注意到了,立刻一拍大腿:“这事好商量,回头我让人去各村传个话。能当上织女,还不知多少人要高兴呢。”
  他可是管着卖杂货的船队,在沿海可是熟的不行,而且更重要的是,招织女这事帮主肯定会在意啊。又是买孤女,又是练女兵,这里面的意思还不是明白着吗?投其所好他还是会的。
  伏波唇边的笑也更深了点,李牛是投她所好,陆俭在这时候提起话头,难道就不是吗?看来那番谈话,还是让他改了改策略的。
  见伏波面上带笑,陆俭就知道这一步棋走对了。其实他一直都懂的,上位者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可是哪怕是接过了银行的差事,他也把自己放在了一个“盟友”的位置,这样的人可以合作,却不能当成心腹。
  而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合作了,想要让伏波离不开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她少些猜忌。他已经退了一步,何不投其所好,再让上几分呢?她想让他抑制那些大户,想让银行吸纳更多的银钱,把更多人卷入其中,这些他都能办到。同时,这跟他自身的利益并不冲突,甚至能让银行突飞猛进,让狐假虎威的他把权力扩张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想要自立,会难上加难。可他想的若不是自立呢?若他将来的家族,也会跟赤旗帮紧密相接呢?
  一旦想清楚这些,陆俭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信任严远,是因为那人是邱晟的旧部,是可以独当一面的战将。可是他终究只是头目之一,想要更进一步,恐怕几个大头目先要紧张起来。自己却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是钟平也没法分担他肩上的重任。
  这样的优势,就要好好利用起来才行。
  看着那翩翩公子摆出长袖善舞的模样,严远只觉嘴里的酒都发苦了,简直难以下咽。谁料对方却看了他一眼,突然笑着对林猛道:“听闻林兄弟要成亲了?这可是好事啊,之前孙兄大婚,我可也去吃了酒呢。”
  林猛有些意外对方知道此事,却也挺高兴的:“婚期定在下月,陆公子也可来喝上一杯喜酒。”
  谁都知道长鲸帮虎视眈眈,因而有些事情该办就要办了。而且他成了亲,到时候妹子也好跟着嫁人。
  陆俭笑叹:“我也是趁着年轻,才能再浪荡两年。等到了年纪,还是当成家立业才是。”
  严远手上一顿,险些把杯子拍桌上。在座这些几个大头目,除了李牛就数他年纪最长,二十七八还没成亲,也实属异类,陆俭这针对的是谁还用说吗?可是他这话又不是冲他说的,还是抱着“好意”,难到还能翻脸不成?
  看着下面热热闹闹闲聊的众人,伏波唇边的笑意也更深了。陆俭抱着什么心思,其实也不难猜,不过对她而言,一个相对和睦的团体,以及一个真正听话的下属,可比其他重要多了。也唯有如此,对上长鲸帮那样的强敌,他们才有一战之力。
  只是不知宁负如今到底在做什么,以他的脾性,最近可是安静的有些不正常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有了服软的姿态,第二天,陆俭就出现在了军事会议上。
  伏波对众人道:“明德熟知合浦、交趾的情形,正好给大家讲讲。”
  这信号可太明显了,算是真正把陆俭从“盟友”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在座的诸位头目就没有蠢笨的,立刻心领神会。
  陆俭也不矫情,详详细细介绍了合浦的地理、军事、政商情况,以及交趾国内的纷争和主要军事力量的倾向。他口才极好,又肯放下身段,自然说的简单透彻,最后道:“打下琼州,长鲸帮后方的势力已然稳固,如今合浦和番禺几近断航,他们没法派船北上,必然会大举进兵,于吾等决一死战。”
  长鲸帮独霸合浦,赤旗帮坐拥番禺,两边势如水火,会影响到所有跑海的商家。然而交易所的开张,顷刻就稳住了番禺的大小海商,况且通向南洋的航道不止一条,赤旗帮的损失还能接受。但是长鲸帮就不同了,前往番禺甚至泉州、苏杭的航路相当有限,只要赤旗帮、青凤帮堵死通路,他们就没法出货。不说别的,光是胡椒一样的损失就是个惊人的数字,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唯一的问题,就是发兵的时间。秋冬季风向更偏东北风,向来是番禺前往合浦交易的时节,风向上更利于赤旗帮。然而下定决心要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大军出动时不会遇上飓风。
  这道理,在座所有人都懂,严远皱眉道:“打下琼州后长鲸帮就按兵不动,从未派船巡海,也没有备战的意思,恐怕有什么阴谋。”
  谁都知道他会打过来,这时候搞疑兵之计就多余了,倒不如说是另有算计。
  李牛赶紧道:“会不会是那鬼书生又打算暗地里使坏?”
  宁负之前搅出来的动静可是历历在目,让人不得不防啊。
  “如今官军这边不必担心,咱们送回去的俘虏已经瓦解了各个卫所的守备,加之番禺城兵力不足,没人想赴王翎的后尘。但是民间就不好说了,是不是先把织造场的建设停一停,万一被人拿捏,恐怕会很麻烦。”严远提意道。
  他一直觉得伏波在番禺的动作有些太急了,东宁已经建了不少工坊,每每都出兵维护,现在又在番禺铺开摊子,岂不又要分兵?而真想搞破坏,只要在织造场里放一把火,就能让他们损失惨重,难免顾此失彼。
  伏波还未答话,陆俭已经笑道:“严兄这就有所不知了,那织造场可不只是咱们的产业,更有数家的股份,一旦长鲸帮下手,得罪的就不只是咱们了。唯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才能让人心稳定。”
  虽然看不惯他脸上的笑,但是严远也要承认,这话有点道理。
  林猛却突然道:“也得防备刺客,帮主最好隐匿行迹,让贼人难以找到。”
  整个赤旗帮都是帮主一人建起来的,万一她被人暗害了,帮中立刻要陷入内斗,林猛可是知道特训出来的刺客有多恐怖,这事也不得不防。
  陆俭两眼顿时一亮:“不妨跟我一起回番禺,如今番禺才是赤旗帮最弱一环,鬼书生恐怕真会动手,须得帮主坐镇……”
  他的话音未落,严远和李牛同时叫出了声。
  “不妥!”
  “还是去东宁吧!”
  然而所有人的建议,伏波都没采纳:“大战在即,我非但不能隐匿身形,还要处处现身人前,如此才能稳定军心。至于宁负,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他恐怕不会亲自到番禺了。”
  如今番禺城里已经有太多赤旗帮的眼线,而宁负是容貌太好辨认了,哪怕不穿那一身白,脸上破相也是藏不住的。况且海路闭塞,走陆路的话又耗时太长,很容易错过战机,他应该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那该如何防备那家伙的诡计?”李牛不由道。
  伏波冷笑一声:“对付宁负,光是防备远远不够,还当以攻代守,让他自乱阵脚。”
  “我在合浦颇有些人脉,若是帮主有需要,自当全力相助。”陆俭微微一笑。
  这话倒是让几人对他刮目相看,毕竟长鲸帮不是什么善类,陆俭这么做损失恐怕不会小了。
  如此干脆的态度,却正中伏波下怀:“合浦我自有安排,明德你在交趾那边可有靠得住的关系?”
  若是没有地方势力支持,是不可能做跨国粮食买卖的,交趾也可有粮食出口保护,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来的。
  陆俭也不遮掩,直接道:“是有些门路,不过长鲸帮势大,又跟权臣勾结,他们未必敢出手。”
  这就像面对赤旗帮,再怎么心怀怨恨,那些地方势力也不敢轻易动手,万一事情不成,面对的可就是疯狂的报复了。
  “势力大小无关紧要,我要的只是在长鲸帮发兵后,袭扰他们的航道。之前宁负三番四次外出挑事,应当也是无力分兵,想让咱们跟官军两败俱伤。如今攻下琼州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他们打算回撤兵力,重新在南海立足了。既然如此,就要给他们添点乱,只要交趾方面肯答应,以后前往番禺交易,赤旗帮原为其作保。”伏波朗声道。
  她很清楚长鲸帮占领的是什么地方,东西方世界的交通要道,想要守住岂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如此迫切的想要回归,怕也是想避免前狼后虎的局面。而世界上的一切战争,都归咎于利益,只要报酬丰厚,杀人放火都敢一试,何况只是后方扰敌。
  这可就是战略层面的布置了,而且相当的胆大,连陆俭都不免迟疑了一瞬。长鲸帮的后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能说得准?配合赤旗帮在合浦作乱,至多也不过是损失些人脉钱财,但是动用交趾的关系,一个不好就要伤及根本了。
  然而只是一瞬,陆俭便应了下来:“我会想法的。”
  伏波笑了,这才是陆俭的本性,胆子极大,行事又狠辣果决,一旦下定决心就敢拼尽全力。就这点来说,还真是个标准商人作风,而非是万事留一线的世家风范。
  而这一问一答代表的是什么,其他几人也是心知肚明。李牛暗自琢磨,这姓陆的小子还真肯下本儿,难不成私底下跟帮主谈成了什么?等等,那他是不是得跟这人保持距离,要是挨得太近,恐怕不妥啊。
  严远的面色则沉了下来,陆俭此人精于算计,敢压上底牌,所求的肯定也不会少了。伏波到底知道不知道他的心思,还是说她也有默许的意思?饶是身处人前,严远也是费尽了气力才压下了心头波澜,现在可不该为了这些私事乱了心神。
  他没有吭声,陆俭却不动声色瞥来一眼,唇边也浮起了点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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