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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波——捂脸大笑

时间:2020-12-25 09:28:26  作者:捂脸大笑
  “贤侄,这次不但会加封邱大将军,还要封那位一个诰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还要你多多斡旋。”刘知府心里暗暗叫苦,可是还得陪着笑脸招呼。实在是招安这事难办,番禺这边的诸位高官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先跟赤旗帮通个气,别真把使臣送过去,闹出什么乱子。
  然而一直微笑倾听的陆俭,此刻却摇了摇头:“这事帮主恐怕不会答应。”
  刘知府一听就急了:“天子可是替邱大将军平反了,还有爵位,难道那位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陆俭笑了笑,说出的话却没有半分遮掩:“女子能继承爵位吗,能率军领兵吗?只是加一个诰命,岂不是夺了人家的兵权,谁肯答应?”
  刘知府的脸一下就白了,嘴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话来。陆俭说的不错,赤旗帮可是邱小姐建起来,然而朝廷能给她封爵吗?能给她赐官吗?一个不痛不痒的“诰命”,就夺了对方的兵权,怕是没人会答应。可是话说回来,难不成还要给她封一个将军当当?
  尴尬的沉默了半晌,刘知府才道:“唉,新皇登基,还是别给传诏的天使难堪,总是得劝劝啊。”
  一位天子的尊严,需要十足的郑重对待,只可惜,这新皇得位瞧着有些不正,底气也十分不足,哪怕不算伏波的脾性,这诏书也不会接的。
  然而陆俭还是点了点头:“我最近会走一趟,自会帮着问问,只是上峰那边,还请叔父明言。”
  两边都有了准备,事情才不会太糟,刘知府也是大大松了口气,只要能应付过去差事就行,招不招安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这些试探,陆俭其实并未放在心上,但他的确有事想跟伏波说一说。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乱子,陆大人身为六部郎官,怎么可能不被卷入其中?他不在乎新天子是谁,但是他的确在乎陆大人下错了注,深陷危局。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
  ※
  “追封镇海侯,还给我加个诰命?”伏波听到这话,挑眉反问,“明德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陆俭叹道:“夺人兵权,这哪是来招安,分明是来结仇的。”
  这话可太坦荡了,伏波都笑出了声:“还是明德知我。”
  兵权才是她立身的根本,朝廷若是想凭着个诰命就夺了去,才是痴人说梦。
  明明知道她这话只是随口一说,陆俭的心还是不免跳快了两下,脸上也不免带上了笑:“那准备如何答复他们呢?”
  拒绝招安也有不少方法,而此时此刻的回答,可以说代表了赤旗帮对于新皇的态度,也是番禺那些官员们最想听到的。
  “人死不能复生,父债也要子偿。”伏波扔出了两句话。
  杀了无辜忠臣,再来道个歉,轻飘飘的给个补偿?恐怕真正的邱小姐也不会答应吧,何况她要得可不是封侯揽爵。
  这可比上次拒绝王翎时强硬无数倍了,陆俭的面色倒是未变,了然颔首:“我会知会他们一声的。”
  传话的意思就在于此了,若是可以谈,有条件,那就能大张旗鼓摆出阵仗,两边扯皮一番,不管成不成,都算涨了朝廷脸面。而若是根本没有谈的余地,那只能悄悄来,偷偷走了,反正番禺这边没打算开战,难不成新帝还能派兵来剿?况且现在京师乱成这个样子,还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呢,没一个聪明人会为了一纸诏书,做出什么荒唐之举。
  明明是这么大的事情,却三两句就解决了,伏波话锋一转:“明德过来,为的恐怕不只是这事吧?”
  一个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跑这一趟?陆俭此来,必然还是有别的事情要谈的。
  陆俭见她一语道破,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太子和五皇子都未得大统,陆大人和他那亲家棋差一着,恐怕要被清算了。我打算趁此机会先去余杭,看看能否让陆氏雪上加霜。”
  这话说的可真不客气,连个“家父”都没叫,而且其中阴毒更不用说。在立储的事情上站错队,就是标准的自断官途,而在这时候来个落井下石,数百年的世家恐怕也要站不稳了。
  伏波却没有露出讶异神色,反倒饶有兴趣的问道:“是想趁机先建银行,还是借兵一用?”
  原本他们是打算趁着远洋船队返航时,再跟着货物一起北上,前往余杭的,以这条明晃晃的航路为筹码,在江东楔入一颗钉子。但是现在,情况就大大不同了,不论是利用银行挤压陆氏的生存空间,还是真派兵来个斩首行动,都能动摇陆氏根基,让他们万劫不复。
  “如若可能,自是要双管齐下,还请帮主首肯。”陆俭拱手道。
  他根本就没有留手打算,趁他病要他命,若是陆大人侥幸得活,回到家中看到妻离子散,不知又是什么表情呢?一想到这里,陆俭就觉得胸中有什么沸腾翻滚,压住了一切。此刻他的面貌定然是极丑陋的,然而陆俭不打算隐藏,只因伏波见过他这样的丑态,也明白他心中的怒火。
  这的确是陆俭会选的,从她第一次见到这人时,他就没有隐藏过心中的怨毒。而这份仇怨,又推动了不知多少事,带来了不知多少麻烦,若是能做个了断,倒也不错。
  伏波笑了:“若是明德此意已决,我倒是愿意跟着一同北上,去余杭看看。”
  陆俭猛地抬起了头,一瞬不瞬的看向对方。这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是不放心借兵,还是不放心银行的布局被打乱,亦或者,只是不放心他这个人?可这是家丑,也是有悖人伦的恶举,他不知道自己在隐忍了这多年,亲自动手时,会做出什么举动,露出什么样的神情,这样的自己,真能落入伏波眼中吗?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醒悟了过来,微微颔首:“若能得帮主相助,小子自是感激不尽。”
  不管他怎么想,这都要用到赤旗帮的财路、人脉,关乎江南布局,航路打通,身为一帮之主,怎能置之度外?而且她还没有说,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给出什么报酬。曾经的恩情已经全数抹去了,她要看的可不只是世家内斗的丑态,还要看他能给出什么样的筹码,有什么可用的地方,就如当年他轻飘飘给出的折价米粮。
  短短两年时光啊。
  饶是陆俭,心中也不由恍惚了一瞬,然而下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清醒了起来,若是只有自己,恐怕还只有三五分的希望,若是伏波也亲自动手,陆氏还有逃脱的可能吗?那烈焰滚滚翻腾,烧的他五内俱焚,当真是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这一低头,很多事就尽在不言中了。
 
 
第三百零六章 
  沿海的商船,向来是根据风向所动,秋冬南来,春夏北往。每到夏初,就有无数商船载着自南洋、交趾运来的货物,北上泉州甚至更远的江东,再运回生丝、绸缎、瓷器、铜钱等等,或是发卖或是外销,赚取巨额利润。
  然而此时此刻,距离初夏还有些时候,第一茬生丝都没上市,更别提远洋船归来了,没有川流不息的商船,一支船队孤零零行在海上,还真有些惹眼。
  一艘条三桅福船打头,还有十数条大大小小的船只,瞧着也是气势逼人,然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船队是由数家商号拼凑起来的,除了都挂着赤旗帮的令旗外,根本就是各自结阵,只顾自家的安危。若是放在赤旗帮的地盘也就罢了,出了番禺,依旧是一条值得垂涎的大鱼。
  然而想是这么想,真上来劫掠的却一个也没有,不知是附近的海盗都被青凤帮吞了,还是这个时节的船队没什么值得拼命来抢的。在海上行了数日,也不过只有一队青凤帮的船过来看了一眼,瞧见赤旗帮的令旗就大大方方让了路,可谓畅通无阻。
  饶是还有几分担心,陆俭也不得不承认,青凤帮的状况比他想象的要好不少,未曾因帮内纷争丢掉手上的地盘。只要能安安稳稳渡过这片海域,之后的航程就安稳多了。毕竟越是靠近江东,海上的贼寇就越有眼色,都是世家经营已久的地盘,可没独霸一方的大豪。
  只是如此行程,会让伏波有些扼腕吧?毕竟她可是做了不少准备,只等鱼儿上钩呢。
  没错,他们的船队看似散乱,船只有大有小,实则载了足有两千精兵,别说对上贼寇,就是官军来了都有一战之力。如此安排,一方面是为了隐藏兵力,遮掩自己的行踪,另一方面也是伏波想看看沿途的势力,有没有胆大妄为,或是实力雄厚的大海盗。如今连一个冒头的都没有,恐怕就要花费更多兵力和时间来探查了。
  只是对于陆俭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对海上的情况可没多大兴趣,只盼着能尽快抵达余杭。
  深深吸了口海风,陆俭对身边人道:“伏帮主可起来了?”
  “已经用过早饭了,可要去通禀一声?”亲信立刻道。
  陆俭却摇了摇头:“不必。”
  说罢,他站在原地,继续遥望远方的海天一色。走了这么多天海路,再怎么壮阔的景象,也不免乏味起来,反倒衬出了心中焦躁。
  在甲板上吹了会儿的海风,那熟悉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今天怎么下来了,可是坐不住了?”
  甲板上收拾的再怎么干净,也不免有些杂乱,陆俭平日都是在上面的望台观景,今天突然跑到下面,伏波自然要打趣一声。
  谁料陆俭却点了点头:“心中焦虑,难免坐立不安。”
  他竟然大大方方认了,要知道这几天陆俭可是装的似模似样,最起码面上的焦虑和恨意都压了下去,一派翩翩贵公子的风头。伏波眉峰一挑,就笑了:“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放松一二,找些消遣。”
  刚刚启航那几天,他们的确谈了不少东西,从江东几大世家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到各家的政治立场,还有立储上的站队和操作,以及陆氏可能存在的弱点。毕竟陆俭也是个陆家子,还在余杭住了十来年,之后又整天惦记着搞垮他爹,因而真是储备丰富,知无不言,故而在大体定下方略之余,也让伏波了解到了江东的内情。
  然而再怎么仔细的收集情报,也有说完的一天,现在没有“正事”了,难免就生出了尴尬。水手们除了航行之外,每天还要日常训练,擦洗甲板,偶尔也会角抵嬉闹,撒网打鱼,反正谁也不会闲下来。她也会跟着看几场比赛,找林默她们几个跟来的丫头聊天,还要保持锻炼,处理公务,安排今后的规划。早就习惯长途航行了,这种十天半个月的航程更是不在话下。
  但是对于陆俭而言,这样的航程肯定还是挺难熬。没有娱乐也就罢了,还要为心中压着的事情煎熬,就连计划也没法立刻制定,毕竟相隔太远,具体还要等上了岸,从提前布置的探子得到的最新情报,才能再做安排。
  因而陆俭突兀的摆出这副姿态,用意就不难猜了。
  果不其然,陆俭转过了身,认真道:“手谈一局如何,不知帮主肯否赏光?”
  “我可是个臭棋篓子,若是明德不见怪,那便下一盘吧。”伏波笑道。
  三两句决定了消遣的方式,两人转身回到了上面的望楼,直接在书房摆开了架势。按理说围棋是很能打发时间的,然而这一局却比预料中结束的还要快,实在是伏波落子太过迅猛,输的倒也干脆利落。
  等到盘终提子的时候,陆俭道:“若是不太喜欢围棋,不如换别的?”
  这下棋的水准差到这样,肯定是不常玩的,而且她出乎意料的在棋局上没什么胜负心,估计更不会上心了。陆俭却不想这么早早结束,因而换了个提意。
  伏波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随意挥了挥:“不必麻烦了,我对这些本就不热衷。”
  别说是围棋这种老古董了,她连打扑克都不怎么有兴趣,也就是偶尔陪人玩一把的水平。
  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陆俭突然道:“那不知帮主喜欢做什么呢?”
  两人接触的时间太少,而伏波又是个跟他差不多,一心扑在公事上的人,这一问,还真是发自内心。
  这话题有些私密,伏波却没有隐瞒:“逛街吧,或是逛庙会,我喜欢烟火气重的地方。”
  这还真不是假话,除了逛街外,她还喜欢去博物馆、景点之类的地方晃荡,看看人间烟火,再看看留存下来的文化遗产,就觉得自己出生入死换来的都值得了。当然,现在有了整整一个大帮,白手起家也另有一番趣味。
  这回答未免也太小女子了点,陆俭都怔了怔,这才笑道:“那我之前带你闲逛,倒是误打误撞合了心意。”
  之前他的确带着伏波逛过番禺的店铺,不过彼时他还不知道这是个女子,更没有投其所好的意思。
  伏波微微一笑,反问道:“那明德喜欢做什么呢?”
  陆俭再次怔住了,就连捏着棋子的手都僵在了半空,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我会的东西不少,可惜学来都是为了充点门面,没什么偏好。”
  他会琴棋书画,会吟诗做赋,会一个世家子应当知道的一切。他也会骑马射箭,会寻欢作乐,会每一种可以用在商场上的消遣。然而这里面,没有一样是他真心喜欢的。
  对这答案,伏波倒是不怎么意外,工作狂嘛,没什么能比工作带来的快乐更大,更别说他还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辣人物。
  见她一副了然神色,陆俭轻轻呼出了口气,低声道:“若是你不问,我到从未想过。十数年都只为了扳倒陆氏,哪有心思想别的。”
  这话刻意留下了扣子,伏波却没有发问,只是颔首道:“那这次可要得偿所愿。”
  陆俭却没敷衍过去,直接问了出来:“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要如此癫狂,做这些悖逆人伦的大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我不过是个外人,何必深究。”他之前已经说过一些,虽然不深,但也大抵能猜得出来。高门大户,乌七八糟的东西可太多了,她还没有跟人交心的意思。
  这毫无兴趣的话,让陆俭心中不知怎地沉了沉,然而下一刻,他就换了话题:“江东不比番禺,若是参加宴会,诗会,多半也要有些风雅的消遣。你要男装,还是提前学点为好。”
  这次伏波的身份可不止一重,扮个书童他是能放心的,但是其他就未必了。既然都坐在了一起,自当找些话题,继续下去。
  这一刻,陆俭想的已经不止是那让他焦心的复仇大业了,更有别的心思难以压下。他自诩善识人心,但是对于伏波,总有些猜不透,摸不着的别扭,往往失之毫厘谬之千里。若是以后要再退一步,他得更了解面前这女子才行。
 
 
第三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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