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人蜡是什么，但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第111章
白泽深深吸了口气, 却并没有缓解他的痛苦。除了痛苦，还有一种深深的，刻入骨髓的虚弱感。
他曾经有过同样的经历，那一次的经历并不美好，但也不算出乎他的预料。
这一次, 却是他没想到的。
但是疼痛和虚弱，都没有让他闭上嘴。
他对白星文说：“知道什么是人蜡吗？”
白星文死死盯着他, 不言不语，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更加用力。
“人蜡，就是活着的殉葬者, 守墓人。我猜, 在山里, 你应该不止见到了蜡池, 还见到了城, 对吧？”
白星文眯了眯眼，他确实见到了一座城。
他知道冕山是先祖居住过的地方，里面有曾经居住过的痕迹, 但是他没想过, 里面有一座完整的城。
那是一座空城, 他站在城门口，没敢踏进一步。
“人蜡离蜡池越远, 就越容易消亡, 你很清楚这一点, 为什么要离开？”
“当然是为了报复你。”
白泽却摇头：“报复我？报复只是次要的，最关键的原因，难道不是你害怕吗？”
“我有什么可怕的，该怕的是你，白泽，你马上就要死了。”白星文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白泽的话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你当然要害怕。”白泽的声音很轻，“殉葬的奴隶，怎么可以逃离他们的主人？”
人蜡，当然要守在墓地附近。但白星文，显然并不愿意永远留在冕山。
白泽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同时，伴随着咔哒一声响，像是金属打火机被打开的声音。
一股淡蓝色的火焰沿着白泽的手腕燃烧起来，蔓延至他的腿上，然后又烧到了地上。
奇异的是，这股火焰并没有灼烧到他的皮肤，只是在燃烧那层蜡。
火很快就烧到了白星文的身上，他低头看着蓝色的火焰，它们好像只是单纯的附着在他身上，并没有带给他任何不适。
“你不会以为，我像那些废物一样，用火就能烧死吧？”
“普通的火当然不会。”白泽扯动了一下唇角，“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来自冕山的火种。”
白星文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白宸的眼光确实很好，派出去的三个人，都活着从冕山回来了。”而其中一个人，恰好落在了他手上。
他继续说道：“又那么巧，他带回了火种。”
白泽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白星文已经听不进去了。
蓝色的火焰在他身上蔓延的非常快，他现在全身都是这种火。
他已经感觉到不对了，他的身体很热，可他已经不再是血肉之躯，本不该有这种感觉。
或许，真正感觉到热的是他的意识。
他觉得自己在燃烧。
白星文握着匕首的手终于松开，白泽往后退了三四步，然后直接将匕首拔了出来，血顿时喷了出来。
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比起白星文的状况还好一点，至少他不会现在死，白星文就说不定了。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打给方秘书。
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之后，方秘书挂断电话，迅速调人过去，并立即调转车头往画廊去。
方秘书的脸色十分难看，这段日子老板为了宋慢，经常去画廊那边。以老板的身手，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不应该轻易中招才是。
方秘书赶到的时候，白泽的意识还清醒着，他坐在地上，身边到处都是血。
而在他对面，白星文像是僵在了那里一样。原本燃烧着的蓝色火焰已经消失大半，现在只剩下他头顶那一簇了。
现在白星文身上唯一能动的地方就是眼睛，他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可惜方秘书的注意力全在自家受伤的老板身上，根本没注意他。
方秘书看了白泽的伤口，从身上摸出一把瑞士军刀，划破了自己的手。
他将手贴上白泽胸口的那处刀伤，一股浓郁的花香味顿时在画廊里散发出来。
两人伤口贴合的部位，有蚕丝一样细的绿色丝状物在不停动作，等方秘书将手拿开之后，两人的伤口处都已经被细细密密的绿丝缝上了。
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绿色的果冻一样的膜，阻挡了血液的流出。
见血止住了，方秘书舒了口气，将白泽扶起来坐到椅子上，才问：“老板，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有这个……是人？”
他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立着一个人，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很像是人的蜡像。
“这个也是从冕山里出来的。”白泽眼睁睁看着白星文头顶那一簇火焰消失，语气淡漠。
“是您之前说过的，那个可能进过蜡池的？”
最近理工大一直死人，白泽为此还派了人进去扫过一遍，可惜并没能抓住罪魁祸首，没想到这人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嗯。”
“……白家的？”
“不是白家的，也不会这么费尽心思来杀我了。”
白星文来杀他，或许是为了仇恨，但也夹杂着其他因素。譬如，想从他身上得到能力。
可惜，对方的目的还没达成就先死了。
当火焰熄灭后，白星文的身体也开始融化了。
像是被烧过的蜡油，一层一层的往下堆，介于那原本是个人，所以这个过程并不让人舒服。
白星文差不多化完了，方秘书叫来的人才到。
几辆车停在外面，一群人蜂拥而至，见白泽安然无恙，都松了口气。
于家三胞胎进屋里搜了一圈，才出来问：“老板，伤你的人呢？”
白泽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正在被人研究的那一滩蜡。
于东凑近看了几眼，虽然这东西没有任何活儿气，但也还是招呼人把这一摊收拾走，回去还需要仔细研究一下。
至于白泽，虽然伤口止血，但毕竟挨了一刀，而且还是用能够吸收能力的鬼面金刺的，他的伤绝没有看起来那么轻。
他们本想赶紧带白泽回公司治疗，但他摆摆手，阻止了一群下属。
他转头对方秘书道：“你一会儿带着于东去一趟学校，宋慢可能出事了，如果找到她也把她带回来。”
他能力流失了大部分，现在完全看不见宋慢的情况，但是，白星文手上拿着的是宋慢的手机，宋慢显然不会随便把手机交给别人。
方秘书一愣，随即点头：“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说完，他扫了一眼餐桌上放着的没动过的三明治和沙拉。对于老板受伤的原因，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他才把老板送回来不久，这些食物，肯定不是老板自己吃的。
能让他家老板亲自下厨，除了宋慢也没有别人了。
但是宋慢不在这里，很显然，是这个人用了宋慢的模样骗了老板。
虽说错不在宋慢身上，但作为白泽的下属，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介意。
于东倒是没想那么多，他跟着方秘书匆匆赶往学校。
此时天已经黑了，但是理工大里还很热闹。原因自然是又有人死了，死的还是第一个在学校里发现的死者扬天的同寝舍友。
人就死在不久之前，死亡状态和才发现的那个死者比较像，但他不是窒息死亡，而是在回寝室的路上，突然倒地猝死，就像是断电的机器人一样，并且外表出现了融化迹象。
见到特办处的人也在学校，方秘书便没有和于东两个人去找宋慢，而是直接找上了陆正。
陆正和于东算是比较熟悉了，两人见面先打了个招呼，他便开口问：“你们过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于东看了眼方秘书，才回答：“我们是来找宋慢的，老板一直没联系上她，有点担心。”
陆正闻言皱眉，拿出手机给宋慢拨号，电话响了很多声，一直没人接通。
当然没人接通，宋慢的手机还在画廊里放着呢。
两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谁也没有表现出来。
联系不上宋慢，加上于东的话，让陆正有点慌神。
他赶忙赶忙让人去联系宋慢的同学，询问他们有没有见到宋慢，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她去了图书馆，后来好像出校门了。
从学校里走出去的肯定不是宋慢，那么她就是在图书馆了。
方秘书判断了位置后，向陆正建议先搜一下图书馆，陆正同意了。
图书馆里到处都是自习的学生，想要藏人大概只有卫生间或者杂物间。
一群人一层一层的找过来，终于发现了被藏在卫生间隔间里，虽然还有呼吸，但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宋慢。
陆正本想上前把她抱起来，但是眼睛突然扫到了地上的那个包，和包里放着玉胎，他又收回了手。
虽然变了形状，但确实是玉胎无疑。唯一不同的是，玉胎并不在里面，只剩下一层玉壳。
他曾经和宋慢一起见过余婆婆，知道玉胎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它们不在里面呆着，就一定是出去了。
宋慢受到袭击，玉胎很可能在保护她，它们不是在敌人身上，就是在宋慢身上。
于东本来还想跟陆正说要把宋慢带回去的，见他突然收手，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
他对一旁的于东和方秘书道：“玉胎里面的东西不见了，我觉得它们可能在宋慢身上，如果不想长牙的话，现在最好不要动她。”
方秘书与于东对视一眼，都点了头，赞同了他的意见。
实在是，玉胎名声赫赫，一般人都不愿意去冒险。
他们这里也没人看得见牙虫，又不敢轻易动手，只能在卫生间里干等着。
期间方秘书出去打了个电话，把宋慢的情况汇报了一下，然后又回来接着等。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宋慢终于睁开了眼。
她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还在卫生间里，不过在她发现自己身上全是光点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
牙虫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护住了她，没让郭睿对她下死手。
牙虫们感觉到了宋慢的情绪，传递过来许多喜悦，然后一起飞离了她的身体，钻回了它们漂亮的不倒翁壳里。
见宋慢自己坐了起来，方秘书精神一振，赶忙上前询问：“宋小姐，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目光还扫过宋慢脚边的玉胎，发现空掉的玉壳里果然慢慢被填充了。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感慨一句，玉胎确实是个好东西。连他们老板都中招了，宋慢却完好无损，虽然对方目的是老板，但也不意味着他会留宋慢的命，能活下来，确实很厉害。
宋慢摇了摇头，随即皱眉道：“郭睿……”
方秘书压低声音：“已经被老板处理掉了，这件事暂时其他人还不知道。”
“他去找白泽干什么？”她还没弄明白郭睿的目的，怎么对方就撞到了白泽手上？
方秘书轻咳一声：“宋小姐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老板知道的比我们清楚，而且您需要做一下检查，以防受到影响。”
第112章
宋慢和陆正打过招呼之后, 跟着方秘书走了。
她没想到, 方秘书把她带去了白泽的研究所, 而此时白泽正在里面接受治疗。
他们过去的时候，一群研究人员正聚集在白泽接受治疗的房间里，争执的面红耳赤。
白泽换了一身宽松的休闲服, 斜靠在软枕上，除了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之外, 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似乎对下属们争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见到宋慢走进来, 当即朝她露出一抹笑, 出声问：“还好吗？”
“没受伤。”她又打量了一番白泽, 问他，“你呢？”
“一点小伤, 问题不大。”
宋慢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如果问题不大的话，这些人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宋慢来了, 白泽便将屋子里的一群人打发出去。
他们离开之前, 宋慢看见了一人手里拎着的透明盒子, 里面放着一把匕首。
她目光微凝：“那是……”
“鬼面金。”白泽开口解释。
“就是传闻里, 能够对付白家人的那个东西？”宋慢没见过实物，在书里看见过形容那东西的文字。
据说是一种矿石，十分坚硬, 上有青绿色花纹。
玉家人的命门在身体上, 破了命门就等于破了抵御外界侵蚀的能力。而白家的命门, 就是鬼面金。
书上是这么写的，但没有具体写过怎么使用鬼面金，才能消除白家人的能力。
以前她见识不多，觉得鬼面金很厉害才记住了，现在却感觉差了点意思。想要消除掉一个人的能力，连她现在都能做到了，鬼面金又有什么特殊？
“对。”
见她脸上还带着些疑惑，白泽也没让她猜，直接给她解惑：“鬼面金能吸取白家人的能力，传递到另一个同族身上。”
宋慢一惊，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白泽与白宸。
白宸趁着白泽还小的时候，夺走了他的能力，就是用的鬼面金？
这样，倒是能说得通为什么书里专门把鬼面金列出来了。能转移能力的东西，确实很罕见。
“拿着鬼面金来袭击你，那个人也是白家的？”
“嗯，他拿着你的手机联系我，还变成了你的样子来找我，我一时没有防备被捅了一刀。”白泽苦笑，看着有点委屈。
“呃……抱歉。”虽然她不觉得这件事里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被白泽这么一说，多少还是有些歉疚。
“又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白泽见她道歉，不禁失笑，出声安慰道。
说到这里，宋慢也差不多明白了。
袭击她的人和袭击白泽的必然是同一个，区别是，一个用的郭睿的脸，一个用的她的脸。
对方先变成了郭睿的样子接近她，然后又变成她的样子接近白泽，显然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她有玉胎护着，能够安然无恙，郭睿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她还记得，那人说的，他已经和郭睿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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