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惊悚于自己刚才冒出来的话是多么无限接近于老母亲心态,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别的东西——
【我不想吃糖水了,我要一个人去客厅收拾玩具。你躺下来睡觉嘛,阿谨。】
【就是因为看到了你的眼睛,我才会把我伟大的计划抛到脑后,只想一个劲待在你旁边玩的!】
【不要看着我从而干扰我哄你开心的伟大计划!】
她的伟大计划。
……她的什么伟大计划来着?
慈爱的薛妈妈掉线了,清醒的薛先生上线了。
身为成年男人,他停止了“给趴在自己膝盖上趴成一条装死的妻子顺毛并温言鼓励,就差给她额头贴小星星”的行为,呆滞地拎开了沈凌,把她放到了茶几上。
沈凌有点懵,但想到这可能是阿谨要严厉教训自己了,便从“趴成一条装死”更改为“收拢爪爪蹲好”的姿势。
昨晚……我是被她一路推回房间的。
在她的盯视下不得不主动关闭了手机闹铃。
原本还费力打算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但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如今,睡饱的薛先生呆滞地盯着自己合法的妻子,觉得过度疲劳可能导致了自己出现了幻听的症状。
“抱歉,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说,昨晚……”
弄清楚沈凌具体说了些什么后,他在这姑娘堪比炸|弹的直白描述前被炸得昏昏沉沉,此时也忍不住掐紧了掌心,平和的语气终于带上点急切:“你……其实,有可能……喜欢我吗?”
那样直白的表达,似乎……的确存在着“沈凌喜欢自己”的可能性。
沈凌皱皱鼻子,薛谨知道这是她感到烦躁时的表现。
他同样知道沈凌用鸭子坐的姿势老实待好是心虚的表现,他注视这个女孩并把她记在心里仔细揣摩的时间也许比他想象中还长。
女孩蹲坐在茶几上,轻摆着尾巴与他对视,接着,张开了嘴巴,让他看到了漂亮的白色小尖牙。
“喵?喵喵喵,喵,喵,喵!”
薛谨:“……”
“我其实听不太懂你的猫语,只不过我之前能读懂你的肢体语言,所以大概能猜出……变回来,凌凌。”
“喵!”
“变回来。”
“喵喵喵!”
“……好的,你有不变回来的权利,但请你在这个问题上不要用猫叫声敷衍我。”
“喵?喵喵!”
“我知道你可以用这个形态短暂地说出几句人类的语言。我们在E国的时候你因为不想从我的背包里出来这么干过很多遍。”
“……喵……”
“沈小姐,我说最后一遍。”
“——都说了不要再叫我沈小姐了!我现在的钦定称呼就是‘凌凌’,而且‘凌凌’是你主动叫的!”
这个称呼成功把乖巧蹲在茶几上的沈凌激起来了,她没再老实缩着爪子,而是重新跳起,变回了垃圾桶约架的霸气站姿——
“我当然喜欢你啦,阿谨你不知道吗?”她的答案同样是脱口而出,又快又急,甚至不需要任何犹豫愣神——这短短的两句话像机关枪一样从她嘴巴里蹦了出来——
“我当然喜欢你,你是我亲自加冕的最好仆人!”
……不。
薛谨心里一沉。
不是这样的。
沈凌能够用这样的姿态,这么轻易说出口的东西,大概不是……
“变回来,沈小姐。”他说,“这个问题,我必须得到郑重的答案。”
金色的猫崽气呼呼瞪了他一眼,下一秒,一只穿着白袜子的脚从茶几上垂落,忿忿踢了一下薛谨的肩膀。
但薛谨此时并不想转移话题把她哄好。
他再次贴近了她,握住她的双手,试图再次确认:“凌凌,我们所说的‘喜欢’也许并不——”
“啪。”
沈凌猛地把手抽了出来。
她又皱了皱鼻子,弄得鼻子上的那一小块蚊子包很滑稽,仿佛什么擦不干净的脏东西。
“你不要总是这样抓着我的爪爪。”沈凌直白地说,“我讨厌痒痒,皮肤本来就很痒,你不要让我的耳朵更痒。我讨厌奇奇怪怪的痒痒,阿谨,你再让我变痒我就重新变回低等猫类,一整天不和你说话了。”
薛谨:“……”
好吧,不需要进一步确认了。
依旧和以前一样排斥我抓她的手,依旧和以前一样坦坦荡荡毫无遮掩。
沈凌所表述的,绝对、绝对、绝对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喜欢”。
……啧。
他在想什么呢。
“凌凌,你真……”
你真残忍。
薛谨说到一半,又打住。
不。
这与沈凌无关。
她过分天真,自己是一直明白的。
……而会对这样的沈凌产生感情的自己才是残忍丑陋的那方吧。
他执拗地重新拉过了她的双手,重新扣紧,这次没有给沈凌任何抽手的机会。
沈凌又抬脚踢了踢他的肩膀,重新被薛谨握紧的双手让她浑身上下都痒痒,奇奇怪怪的情绪又来了,黏糊糊的,比被蚊子咬还难以忍耐——
“我怎么啦?我真怎么啦?阿谨,阿谨,放开,放开我的爪爪,我真的要生气了——”
薛谨低头,清醒、隐忍、坚定地吻了吻她的无名指。
就在沈凌的注视之下。
没有任何黑色的静谧遮掩,没有任何酒精的因素催动。
轻得不能再轻的一个吻,或者说是“触碰”更准确些。
一触即离后,他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摩挲着她光秃秃的无名指。
……与自己不同,她从来不戴戒指。
因为她是只猫,她觉得婚戒不符合自己的审美,不可以放在嘴里咬。
因为她是个孩子,她不明白婚戒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也不知道自己对异性具有怎样的吸引力。
因为……因为她是沈凌,她是祭司。
【你活该。】
——那么,事情就是这样了。
他有了一点愚蠢的期待,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并愚蠢地让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暧昧而尴尬。
现在应该退回原位,表示自己的歉意,然后去收拾整理家务……
“我会等你。”
从不肯让猎物逃脱的猎人说,“这是我所做出的最大退步,凌凌。而你需要为我漫长的等待支付代价,是的,就算你现在什么也不懂……”
“从今天开始,但凡我看见你光秃秃的无名指,就会亲你。亲你的手指,你的额头,甚至你的耳朵。”
他平静地当着呆愣的沈凌面,又将她的手举到唇边吻了吻,“就像现在这样。”
“所以,如果不想遭到这样的惩罚,凌凌,你就必须每天把婚戒套在这个位置。”
沈凌张张嘴。
沈凌无声地张张嘴。
“是吗?有异议?我会礼貌倾听你的意见,凌凌,但这不代表我会采纳你对此的任何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等你。
我知道这段时间会极为漫长,我知道以自己的运气决不能陷入“等待”,我知道即便等待了漫长的时间结果也不会如我所想。
但我会等你,等你明白那种“喜欢”究竟是什么,不管你明白“喜欢”时是否已经遇见了本应属于你的那个人。
——我唯一卑鄙、可耻、不堪入目的要求,就是强制让你在这段懵懂的时间里戴上戒指。
我想偷偷把你可能喜欢的任何人赶跑,这样你才有可能喜欢上我。
第42章 第四十二只爪爪
第四十二只爪爪
沈凌, 一个伟大机智而帅气的祭司,一只自持威严、言出必行的好猫猫。
所以,说痒痒就痒痒, 说讨厌就讨厌,说变成低等猫类不和仆人讲话——就不和仆人讲话!
……就算低等仆人奉上了炸小黄鱼也不和他讲话!
“凌凌。”
低等仆人在呼唤本喵,低等仆人一定是把刚出锅的小黄鱼放在桌上了, 低等仆人油锅里噼里啪啦爆香的绝对是鱼肉,本喵闻得清清楚楚……但是本喵坚定、绝对不和他讲话!
本喵讨厌他捏住我的两只爪爪不放!
本喵讨厌他突然俯身把脸贴那么近!
本喵讨厌他刚才莫名其妙的问题, 而且他竟然还不满意本喵的回答!
本喵最讨厌、最讨厌的是……他突然也要来玩本喵的爪爪!
虽然好像和本喵玩他手的方式不一样,仆人只是轻轻碰了几下她的手指……
虽然卡斯似乎说过礼尚往来,自己喜欢玩阿谨的手就不能拒绝阿谨玩自己的爪爪……
但那也很讨厌,超级讨厌, 简直没什么比这更讨厌了!
——这个讨厌的行为直接导致伟大帅气的祭司出了丑——她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攻击, 她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动摇,她本能地想要藏起来, 藏到纸箱里或花盆后面, 最好是阿谨的手心——
但带给她这种空前震荡、奇奇奇怪怪感受的,正是眼前被定位为“安全点”的仆人。
找不到地方藏, 也没法抽出爪子的沈凌,走投无路——
伟大的祭司在仆人的逼视下,当即“喵嗷”叫了一声,无意识吓回了金色的猫崽。
……是的,祭司大人表现得像是正处于自己那不受控制的讨厌换毛期。
她的爪子也终于得以从薛谨掌中逃脱,但等到沈凌意识到这件事,是她以低等猫类的形态冲着大胆仆人“喵嗷嗷”怒叫了三分钟之后——
她用猫语骂着骂着,发现仆人从仰视变成了俯视,便也顺着仆人的眼神低头看去。
……无意识变回来了!丢脸了!非换毛期的时间中在阿谨面前丢脸了!
薛谨:“凌凌, 我知道你可能会生气,但直接变回这个样子不和我说话的惩罚……”
沈·单纯被落在无名指上的亲亲吓成猫崽·凌:“喵!喵嗷嗷!喵!”
没错!是惩罚!是伟大的我在履行伟大的惩罚!绝对不是我莫名失去了变化的控制,丢脸变成这个样子的——没错!这就是本喵说过的“生气”惩罚!
——故此,数个小时后,傍晚,沈凌依旧是一团趴在沙发垫子上拨弄毛线球的猫。
……虽然搭不了积木,玩不了芭比娃娃,拿不起筷子戳布丁……但她是一只自持威严、言出必行的好猫猫!没错!坚持住!
↑其实离破功就差一点点
似乎是罪魁祸首的薛先生把炸好的小黄鱼放在桌上,心态倒很平和。
他发现看沈凌发脾气和看沈凌生闷气都是种享受——沈凌发脾气的录像在他的单反相机里占了多少内存暂且不提——
沈凌生闷气,会拒绝和他说话,变成一团只有他巴掌大的毛球。
毛球有耳朵,有尾巴,心理状态属于一个多动症儿童——这导致你能从她的肢体语言里看出一切。
薛谨走到客厅右边浇花,瞥见沈凌三角形的耳朵转到右边。
薛谨走到客厅左边整理橱柜,瞥见沈凌三角形的耳朵转到左边。
薛谨走到厨房里扎紧垃圾袋,瞥见沈凌三角形的耳朵努力往后摆。
薛谨……
薛先生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杂务,刻意加重了脚步。
他从左边走到右边,从右边走到左边,再从后面走到前面,继续加快速度循环……
沈凌三角形的耳朵焦躁地抖动了起来,沈凌耳朵里白色的绒毛随着它的转动也微微颤动,就连沈凌的尾巴也烦闷地加快了摆动的速度。
——薛谨放缓了脚步,在玄关处定住,弯腰收拾她扔在那儿的漫画书。
他一连收拾了好几本摞在手中,再直起腰时瞥了眼毛球的情况:
沈凌的耳朵终于定位了关注对象的位置,白色的绒毛重新安静下来,金色的尾巴微微上翘。
薛先生:……
买针孔摄像机偷拍妻子是违法的吗?
似乎是的。
啧。
于是,这种情况一直僵持着。
一方因为身为伟大祭司不肯在仆人面前丢脸,一方因为看耳朵看尾巴看得兴致勃勃,所以不怎么想哄(。)
直到,薛谨洗好手,结束了家务工作,端着炸小黄鱼走过来。
……不仅仅是炸小黄鱼,从毛线球里偷偷窥视的沈凌发现薛谨还端来了两杯茉莉花茶,一碟盐煮花生,一碟咸鸭蛋,一碟桂花马蹄糕,一小蝶炸虾片。
这个男人把这些都在电视机前的茶几上摆好,并再次弯腰,从已经清理干净的茶几下方空间里拉出了一只抽屉。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白盒子,打开白盒子,拿出圆形的机器摆在地板上,按动开关。
沈凌前几个月中奖赢来的扫地机器人呈圆周轨迹转了起来,发出温和的嗡鸣声。
“等它扫完我再去给地板上蜡。”
薛妈妈捧过茉莉花茶,往沙发上一靠,并打开了电视机。
“啊,休假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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