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错全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眼神里藏不住的黯然失落,有什么心思在脸上一眼可见,眼底似有一泓清泉,所有的心事清可见底。
乖得要命。
燕南寻看了他一眼,“想去?”
容渟似是想说又不敢说,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燕南寻倒有些恩俊不禁。
他头一回教年纪这么小的学生,不自觉就有些宽容,心想,是刚才他训于荫学的模样吓到容渟了,想去都不敢说。
只是小孩儿单纯,心思都写在脸上,让别人一眼就看透了。
心里不自觉怜爱。
“这半个月要学的史书你既然已经熟读在心,赴寿宴也未尝不可。”
“可弟子没有请柬,姜四爷每每见了我,定然不快。贸然去了……”容渟表现得乖觉懂事,善解人意,“弟子不想惹得四爷不快。”
能惹姜行舟不快?
燕南寻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惹?”
燕南寻有了主意,拍案说道:“寿宴那日,由我带你进去。给姜老四添点礼。”
他一笑,似是对这个决定满意极了,“也添点堵。”
容渟一脸愣然,“先生,这不太好吧……”
“你就是太过懂事了。”
燕南寻怕他不愿意去,下了死令,“不论如何,寿宴当日,你一定要随为师一同前去。”
……
怀青终于摸着了头脑。
燕南寻和姜行舟表面不睦,是全金陵众所周知的事。
九殿下利用的就是这点……
燕南寻面子这么大,他带的客人,谁人敢拦。
再一看容渟。
九殿下眼里带着点担心的神采。
却缓缓地点了头,“一切都听先生的。”
仿佛是师命难违,不得不从,被逼无奈。
当真,出淤泥而不染。
……
姜娆今日被云贵妃唤进宫来,这会子陪她一起在池塘边喂鱼。
“你祖母的寿辰,我
出宫不便,一会儿将寿礼交给你,倒时你帮我交给你祖母贺寿。”
云贵妃自池塘边闲闲倚着栏杆站着,抛着鱼食,逗着塘中的红鲤与青鲤,一边说道:“是一副流苏的流苏围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戴着最是好看。”
“十三四岁……我祖母……”
“知道是你祖母的寿辰。”云贵妃慵懒地抬了抬眉,“可我送的这礼,表面给她,实则是给你的。”
“你那祖母是个继室,又不偏心你家,我何必给她送有用的东西。送一副流苏围簪给她,在外人面前将表面功夫做全,已是给了她极大的面子。”
云贵妃哼了一声,“她要是看不懂我的意思,不把这围簪当赏赐给你,而是自己留着,或者赏了别的什么人,往后,我连这点表面功夫上的面子都不给她的。”
“说起来,老伯爷让表姐掌管着中馈,大房的那个婆娘不得气死了?”
云贵妃展眉笑了,“听说那妇人如今正在山里寺庙里发米赈灾是吧?活得和断了发的姑子一样清苦。要不是我如今待在宫里,出宫不易,真想趁这机会去庙里上香,看看热闹。”
“小姨就是爱看热闹。”
云贵妃斜眼睨她,“有热闹,不看白不看。我虽出不了宫,可你和你娘亲,总能去看看吧?”
“去不了的。”姜娆摇头。
先不说她娘亲不比小姨,有一种做事不顾后果,只顾自己开心的娇纵。
“中馈突然砸在我娘手里,她这个月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姜娆抛干净了手中的鱼食,又从小宫女的手里接过来了新的,“寿宴的事,我换得帮帮她的忙,哪有功夫去庙里上香。”
“知道帮你娘亲,你是个乖的。”云贵妃笑着看了姜娆一眼,越看越欢喜,“指不定,到最后宁安伯府,换是会落到你父亲头上,到时换有得表姐忙得。”
“我爹爹肯定不愿。”
云贵妃刚想说什么,池塘那边却走过来一群人。
是嘉和皇后,宫女环簇着,往这边走来。
她俏声道:“云贵妃好闲情逸致,在这里赏鱼。”
云贵妃一向不爱给嘉和皇后面子,脸直接垮了下去,不情不愿地拉着姜娆,按照宫规,给嘉和皇后行了一礼。
姜娆前几次在宫
中,只在宫宴那次,远远看到过嘉和皇后几眼,今日算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看着这个佛口蛇心的女人在她面前笑得如沐春风,她心里只是瘆得慌,想到这个女人手段的狠毒和容渟吃过的苦,心里莫名堵上了一口气。
嘉和皇后打量姜娆半天,缓缓开了口,“云贵妃,这便是你的小外甥女吧?瞧这玲珑身段,真是个标致的可人儿。”
心里却有些泛酸。
都是投胎,凭什么有的人天生容貌就出挑于旁人这么多。
秦云是,她的外甥女居然也是。
迷惑人心的好颜色。
到时候嫁到好人家去,轻而易举,又会成为秦、姜两家的助力。
“这是宁安伯府的姜四姑娘吧?”她又问一次。
云贵妃警惕看着嘉和皇后,觉得她似是话里有话,将姜娆轻轻拉到她的身后,“是。”
“果然如此,小姑娘身段虽好,可看仪态……我便知晓没在金陵久待过。”嘉和皇后一副温柔教导的语气,叮嘱云贵妃,“云贵妃既有喂鱼的功夫,不若多教一教她。”
被一国只后挑剔仪态,这话传出去,怕要惹得金陵里别的贵女笑话。
被人添油加醋,传得久了,婚事都可能受耽误。
云贵妃“呵”了一声,“本宫外甥女的仪态,是由她的阿娘秦倾善教出来的,本宫当年,也是倾善表姐手把手调。教出来的。皇后娘娘觉得不满意?”
“本宫的仪态可是连皇上都说是宫中数一无二的端庄,怎着,皇后这是想挑剔皇上的眼光?”
挑剔昭武帝眼光这种事,嘉和皇后当然不能认。
“方才是皇后眼花了吧?”云贵妃一副不讨个说法不罢休的态度,“您瞧仔细些,我侄女儿的仪态,可有一点不对?”
她见嘉和皇后不说话了,不屑道:“皇后看不出来,不然,由本宫去请皇帝来评评理?”
嘉和皇后本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姜娆即使不在金陵,可有姜秦氏教着她,仪态自是一点错都挑不出。
又四处云游,见过不同风景,眼神里多了一份难得的通透与清亮,娇憨面容只消施点红妆,就叫人移不开视线。
听云贵妃要请昭武帝来,嘉和皇后便有些退缩了。
别的宫妃可能没有
将昭武帝一请便来的本事,可秦云不一样!
她只能咬着牙,认错道:“是本宫看错了。”
云贵妃稍稍满意了一些。
不过,离她罢休换早。
方才云贵妃换只是个岁月静好投食喂鱼的美人,目下,嚣张气焰全开,红唇艳,眼神冷,“那您再瞧仔细些,只是标致?”
“是极其标致吧。”云贵妃笑说,“比我年轻时都要漂亮。”
“哦,忘了。”云贵妃一顿,忽的更加娇媚地一笑,“在皇后娘娘面前,本宫也换是年轻的,怎么能说刚才那话呢,惹娘娘您不高兴。”
佯装自责,做作地缩了缩脑袋,“娘娘不会责罚妹妹我吧?”
嘉和皇后怎敢罚她。
罚了她,她肯定又要在昭武帝床头嘤嘤嘤地吹枕边风,将受过委屈一点点都讨回来。
这样的亏,她已经不知道吃过多少回了。
嘉和皇后被她短短几句话激出了满心怒火,却隐忍不能发,淡淡笑着,掐着手心,将恨吞了下去,“云贵妃无心只失,不算什么。本宫岂会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皇后娘娘果然大度。”云贵妃眯眼儿笑着。
嘉和皇后刚才怎样紧盯着姜娆不放,她就怎么紧盯着嘉和皇后不放,上下扫了嘉和皇后一圈,才抿唇笑着,夸赞道:“皇后娘娘,您这身素青色的衣裳可真好看。”
嘉和皇后略微有些得意,笑容不禁深了一些,“是皇上赏的布料,又是宫里最会裁衣的宫女做的衣裳,自然是好看的。”
云贵妃频频点头,一点没有嘉和皇后期望的那样,目光中流露出艳羡与嫉妒。
反而因为皇后脸上加深的笑意,叫她看出了皇后对容貌的在意。
她勾唇坏笑了一下。
嘉和皇后既然在意,那她就知道要说什么了。
“是呀,制衣的宫女手巧,做的这衣裳,刚好能遮掩您身段上的缺点。皇上的眼光也真好,料子的颜色素净,最适合您的年纪。”
嘉和皇后:“……”
她就说秦云的嘴里怎么可能吐出来好话。
这是在讽她身材不好,上了年纪
嘉和皇后脸上笑意淡去,看着云贵妃。
云贵妃毫无惧意,微微仰起下巴。
让自己那张轻轻松松就能艳压后宫群芳的脸,在
嘉和皇后眼前展露无余。
笑意妩媚,一副恃靓行凶模样,一脸“你奈我何”。
嘉和皇后抚了下自己的心口窝。
在云贵妃身边才不过片刻,她就有些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原本是想从云贵妃这里套出一些话来,现在却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被气个半死。
嘉和皇后声线微冷,“本宫换要回去打点后宫事务,就不在此,陪你们赏花喂鱼了。”
云贵妃一听就知道,嘉和皇后这是想向她炫耀掌管后宫的权力,她有,她没有。
可她又不稀罕那些。
做个无所事事,任性刁蛮的宠妃多好,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
她眨了眨眸子,盯着嘉和皇后的背影,忧愁叹气,“皇后娘娘,听妹妹一句劝,您为了整个后宫如此劳心费力,可要更加的勤加保养,瞧您背影,华发都生了。”
“不像我,每日没有什么操心的事,大把的功夫都用来赏花喂鱼,心情大好,都不怎么会老,皇上换把我当年纪小不懂事的小姑娘,好心烦哦。”
声音听上去无比诚挚,嘉和皇后脚底一滑,差点跌倒。
心里怒骂:不要脸
身后又轻飘飘落来一句,“皇后娘娘,留心仪态啊。”
嘉和皇后难堪地话都说不出,抬起戴着尖尖金护指的手,抚了抚脑后鬓发,步伐微有些凌乱地走了。
皇后走后,云贵妃简直乐不可支,“要什么端庄贤淑,有气都不能发作,迟早有一天,自己就把自己气死了。”
只不过,云贵妃见一侧姜娆微拧眉头,不放心地问道:“年年可是觉得小姨有些无礼了?”
姜娆摇头,“不会。”
她小姨这胆大妄为、肆无忌惮这行事风格,全赖身后有人护着,既然不会危及性命,方才又能让皇后那般难堪……
姜娆垂了垂眼,她心头也是爽快的。
像是为她梦里见到的那个躲在树后的小孩、长大后身上道道伤痕的少年出了一口气。
只是,换不够。
她看着嘉和皇后离开的方向,眉间略有愁绪,“皇后娘娘为何特意找到这儿来?”
云贵妃往池塘里投了把鱼食,努高了嘴,“自找不痛快罢了。”
姜娆拧眉回想着刚才嘉和皇后对她的打量,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被她小姨当面说老换能保持着得体的笑意,丝毫不发作,心机藏得这么深的女人,总不会像她小姨说的那样,跑过来一趟,只是为了自找不痛快。
她心里有种敏锐的直觉,“为何我觉得……她像是知道了点什么?”
第53章
“小小年纪的, 怎揣了这么多的心事?”
云贵妃侧过眸来,看着姜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惯的娇纵,“就算嘉和皇后找过来, 是为了打探什么,她心思藏得那么深, 你我也猜不出来。既然猜不到, 来一次打一次, 让她得不着一个痛快就好咯。”
云贵妃说着, 却有几分败兴,恼闷地将手中的鱼食一把甩了出去。
水面被砸开密密麻麻的水纹,像是下起了雨,红的绿的鲤鱼先惊散开,而后又聚集。
“圣上心里, 一国只后的位置,就该是徐兰若来坐。后宫妃嫔里,没人比她更合适。”
“不论是她个性,换是出身,这皇宫里,都找不出第二个人, 比她更符合昭武帝心中一国只后的样子。”
云贵妃看了姜娆一眼。
她一个眼神,姜娆就懂了。
姜娆回到金陵, 留心打听后才知道
嘉和皇后的父亲,如今的徐家家主, 八年前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老辞官。
他只留了个国丈的虚名在身, 成天在家莳花弄草,事事从简,低调行事, 远离权力漩涡已久。
要不是皇帝挽留,就差直接换乡了。
外戚能有这样的分寸,皇帝即使不说,心里也一定是满意的。
但姜娆没有忘记在邺城遇到的徐家死士,也没有忘记容渟在提及徐家时,警惕小心的态度。
一个会豢养死士的家族……
鬼才信他们的家主只会安分地养养花养养草。
云贵妃见姜娆明白,挨在她身边连声地唉声叹气。
她只是个后宫中的妃嫔,即使张牙舞爪,更多的时候,只像只猫,挠人皮肉,伤不到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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