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哎?”
听见就自觉要答应的顾念这回终于听出一点不对劲的情绪,她小心抬眸,对上男人薄薄镜片后似笑而非的眼。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想问顾小姐了。”
“啊?”
“顾小姐今年芳龄?”
“……”
顾念犹豫了0.1秒,还是遵循了对宝贝鹅子知无不答的原则,灿烂一笑:“22!”
“那顾小姐知道我的年龄吗?”
顾念:“24!”
这理直气壮的模样让骆修几乎失笑,但他惯于掩藏自己真实情绪,所以只“温和”问:“既然这样,我叫你姐姐,似乎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小姑娘站起来了,就用她那一米六的个头理直气壮地在一米八六的骆修面前,拍着小胸脯:“只要我有一颗姐姐的心,那你永远都是我弟弟!”
骆·永远是个弟弟·修:
“……?”
·
因为在剧本中加入人形优昙花这个角色,所以后勤组不得不去镇上采买剧本新增的道具物品。
顾念作为这块剧本的直接负责人,保险起见也和后勤组一起出发。
作为代价,她无比痛心自己无法看到宝贝鹅子的镜头首秀,并千叮咛万嘱咐,叫江晓晴秦园园一定帮自己录下来——要实在剧组不让,拍两张照片也行。
交代完这件事,卑微老母亲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发了。
傍晚前,顾念回到拍摄基地。
之前在车里有剧组其他人在,顾念不方便接电话。这会儿一下车,她就迫不及待地给江晓晴拨过去:“你们那边进度怎么样?”
江晓晴气若游丝:“没拍完。”
顾念意外:“还没拍完?除了前世化形,还拍别的镜头了?”
江晓晴:“恐怖之处就在于,没有。”
“?”
江晓晴忍过数秒,还是崩溃了:“你家鹅子简直就是影视界的灾难,我承认他的长发古风造型是真的仙人下凡,美到爆棚——也就是这样,所以他NG了那么多遍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吧?换了别人,我看早就被剧组集体谋杀了好吗!”
“……”
顾念失语良久,仿佛不能接受“宝贝鹅子竟然演技差”这个残酷噩梦的现实,半晌她才找回声音:“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耿导黑脸叫停,让他去对着剧本和人物小传反省了。”
顾念心疼问:“耿导凶他了?”
“说起来还真没有。神奇哈,这可不像耿导那暴脾气的一贯作风。”
听说宝贝鹅子没挨训,顾念心总算落地:“那我这就过去,你帮我看着,千万别让人欺负了他。”
江晓晴哭笑不得:“他都24了……”
顾念一边加快步子,一边严肃接:“24了也是我宝贝鹅子,谁都不许欺负他。”
江晓晴笑:“好好。”
顾念最快速度赶到临时片场。
可惜来的不是时候,正撞到了耿宏毓的枪口上。
“顾念!你过来!”
耿宏毓戴着导演帽,在余光里一见到顾念,就冷声放了话。
顾念只得收回迈向角落的步伐,蔫耷着眼过去,“耿导。”
“这就是你写的好剧本、好角色!一段没台词的镜头,演员NG了多少遍、浪费了我们多少时间和成本,你知道吗!”
“……”
片场内原本就安静。
耿宏毓的嗓门一炸,多数工作人员面上不显,但注意力早就藏在余光里,偷偷漏向这边。
大家都知道这是迁怒,顾念也清楚。
她眉眼间不见情绪,平静得很,声音都轻极了听起来发懒:“抱歉。”
耿宏毓拧着眉毛:“导演组是信任你,才把这个事情放给你们做,结果你们就做出这么一个结果!而且我再问你,我之前让你跟演员沟通角色,你沟通了吗!”
顾念:“没沟通。”
耿宏毓:“沟通了还就这么个结果——”
话声戛然而止。
说到一半被迫憋回去,实在把耿大导演憋得面红脖子粗的,好半晌他才回神,气急败坏问:“为什么不沟通!”
顾念:“时间太紧,没来得及。”
耿宏毓:“这是理由吗,啊?”
顾念:“不是,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面无表情,道歉四连。
耿宏毓:“…………”
看着漂漂亮亮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站在跟前,懒耷着眼一副“随便你怎么骂,今天我就跟你认错到底了”的模样,耿宏毓气得快心肌梗塞还拿她没办法。
最后他十分嫌弃地摆摆手:“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跟他沟通一下角色,把他这个镜头表现给我拧过来!”
“好的,耿导。”
顾念得了“特赦”,转身回去。
片场里接近冰点的死寂终于融化,一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纷纷落到顾念身上。
江晓晴也跑过来,有些愤愤不平地拉住顾念,小声咕哝:“明明是骆修的演技问题,导演凭什么这么凶你!”
顾念:“不。”
江晓晴:“?”
顾念严肃说:“子不教,母之过,所以就是我的错。”
江晓晴:“……”
顾念问:“骆修在镜头前的表现问题在哪儿?”
江晓晴想了想:“太温和了?化形那里明明是优昙花的魔性难以压制的一个节点,虽然没有台词,但需要演员表现出那种富有攻击性的凌厉感,可惜骆修就只有温柔的感觉……”
顾念越听越泪目。
她快速搜寻一圈片场,虽然没看到骆修正脸,但很快在角落找到了骆修的小助理。
旁边大躺椅里背对着她的那道身影,显然就是她宝贝鹅子了。
顾念锁定目标,快步过去。
“完了完了。”小助理慌忙收回目光。
骆修抬眼:“嗯?”
小助理小声:“那个顾念编剧过来了。她刚刚被导演训那么惨,肯定要跟您发脾气了。”
骆修淡淡点头:“应该的。”
小助理没来得及再说话,顾念已经停在他旁边:“骆修先生?”女孩声音压得低轻,手在身后背着。
“……”
骆修垂了眸,起身。
妆发还未卸掉,那袭长发滑落肩后,一身古风长袍的人转回来,露出一张惊艳的美人脸。
镜头设定是优昙花渡劫化形,身负重伤,化妆师明显忍不住给了这张脸最极致的病弱美人妆——雪白的袍子襟领处映着雪里红梅似的斑驳血痕,薄而弧度好看的唇透着苍白的淡色。
长发,白袍,病弱美人,还是战损状态。
顾念屏息数秒,深呼吸。
一盆冰水在心里泼下去,浇灭了母爱变质的小火苗。
骆修:“抱歉,顾小姐。”
顾念:“对不起!”
安静两秒。
骆修:“?”
小助理:“?”
顾念还在深刻反省:“明知道骆修先生你温柔又善良,我不该给你设定这么反差的角色的!难为你了,我一定帮你梳理好角色感觉,弥补这个过错。”
“……”
片刻的死寂后。
小助理慢慢、慢慢蹭到骆修身旁,他把声音压到最轻:
“骆哥,她难道是在,反讽你?”
骆修:“……”
作者有话要说: ·
顾念:呜呜呜宝贝鹅子太温柔太善良了根本不能演恶龙!
恶龙修:嗯。
#论影帝的诞生#
第12章
八卦大概是娱乐圈人的天性。
没用一晚上的时间,下午发生在拍摄片场的事情就被传开了。
“不输圈内顶流男爱豆的新人演员果然是个空有颜值没有演技的花瓶”这之类的说法,也迅速在整个剧组的男性同胞间扩散。
女性工作人员则对他们的说法嗤之以鼻。
“骆修那能叫颜值吗?那叫盛世美颜!对一个新人演员,苛求这种级别的盛世美颜和演技同在?”
“他们可能指望一个国内版的莱昂纳多,出道自带巅峰演技,然后还跑来我们这么一个小剧组当男三。”
“他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好看?”
“姐妹!相信我!他是能凭一张脸就让你一秒爬墙的存在!”
“没错,昨天下午我在拍摄现场,那个长发古装太‘杀’人了。”
“对对对!去化妆间搬砖的时候我还听见两个化妆师在那儿讨论呢,他们这种见惯了美人的都说骆修的骨相绝了,五官自带立体妆感,给他们减轻了好多工作量!”
“如果他天天在片场,我愿意天天来搬砖。”
“我也是!!”
“听你们说得,我也想亲眼看看他了——他今天怎么不在?”
“我一来就找了,也没找到呜呜。”
拍摄还没正式开始,三个凑在角落的小场务正四处搜寻着她们的目标,就听斜后方响起个声音。
“这个……我应该知道答案。”
“嗯??”三人迅速回头,随即狐疑,“你是?”
“江晓晴,编剧小组的。”
“啊,我见过你。你知道骆修今天在哪儿?”
“对,”江晓晴点头,“我们编剧小组的负责人顾念大大正在给他开小灶。估计他这两天都不会来片场了。”
“这样啊……”
三个女生失望离开。
江晓晴拿起手机,给顾念发消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过了会儿,对面回复:[?]
从这个问号里感受到顾念大大的敷衍,江晓晴撇嘴:“见色忘义、不对,见鹅忘义的女人。”
江晓晴又回:[恭喜你,你即将拥有很多很多的准儿媳妇了。]
顾念:[??]
江晓晴:[我在片场,刚刚听见好几个女生聊你宝贝鹅子的盛世美颜,话语间充满对你宝贝鹅子的觊觎。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你鹅子不日将收获大批女友粉老婆粉,有望迅速脱单]
顾念:[……]
顾念:[让她们忍忍,我宝贝鹅子还小]
江晓晴:[不小了不小了,再说,就算她们忍得住,你确定你二十几岁的鹅子还忍得住吗?这个年纪的男生不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最最最容易犯错误的年纪嘛~~]
顾念:[……]
对着那两个妖娆的波浪线,顾念深思良久,肃穆抬眸。
不远处的落地窗旁,骆修就坐在那只半圆环形靠背的椅子里。依旧是衬衣长裤的穿着,唯一例外的是那副垂着单边金丝细链的薄片眼镜,架在他清挺的鼻梁上,就像……
就像位从清雅的黑白画里走出来的民国贵公子。
顾念一秒从警惕变成欣慰的猫猫眼——
她宝贝鹅子这么乖巧、听话、懂事又温柔可人的好孩子,怎么可能做出为了谈恋爱荒废事业的事情呢?
一定不会的!
可惜这欣慰没能持续多久,顾念很快就想起自己在这儿的原因而高兴不起来了:
果然,她宝贝鹅子这样温润如玉的性格,怎么可能演得了入了魔的佛坛圣物这种又矛盾又反派的角色?
她真是太糊涂了呜呜呜。
这可是她宝贝鹅子好不容易拿到的进组机会,重新写剧本导演组肯定不让了,万一适应不了角色,鹅子难道要因为她的大意失误而葬送前途?
呜呜呜千万不要!要惩罚就惩罚她这个不称职的妈妈吧T^T……
骆修在窗边看倦了剧本,某一秒,他有些乏味无趣地抬眸。
然后骆修就见到,在随意瞥过的房间里,坐在圆桌后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像只小松鼠似的两只小短爪抱着桌边,正把自己的额头往桌上磕。
骆修:……?
这是,犯什么癔症呢。
骆修没意识到自己抬了下唇角,他轻放下剧本,从椅子里起身,踩着柔软的地毯走过去。
顾念完完全全沉浸在老母亲的痛苦和自责里,没察觉有人近前,更忽略了那声“顾小姐”。
直到某次额头一磕,半空就被什么柔软托了下,然后带着那温凉的触感——
“砰。”
指骨不轻不重地扣在桌上,声音吓了顾念一跳。
她几乎弹直身,呆呆看着停在她身旁的骆修,“骆修先生,你……”
理智回归,顾念突然想到什么,她脸色一变转向眼前——骆修的手还停在桌角。
也就是说,她刚刚就压着她宝贝鹅子的手,还给他磕在了那么硬的桌角上!
顾念奓了毛:“对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手没事吗?!”
“没关……”
‘系’字未出口,骆修的手腕已经被小姑娘一把握住。重度洁癖的驱使下他笑意一淡,本能就想抽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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