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关系!”顾念竖起拇指,鹿眼眼角睁得圆圆的,不遗余力地给他肯定,“超级棒!”
“谢谢。”
“那我们快去卸妆吧——你这长发质感很好,”顾念说着伸手捞起一绺,放在鼻尖前嗅了嗅,然后她皱眉,“怎么更像是化纤类的,戴着应该不太舒服吧?”
她说完自他身前抬眼,却见骆修微僵着身,眼睫低低地搭在眼睑上。
顾念托着那绺长发,一顿。
察觉了自己此刻行为的不妥,顾念连忙松手,退后一步:“抱歉,我——”
“没关系。”
骆修打断她,蓦地上前一步。
两人之间刚刚拉远的距离又回到最初。
顾念怔了下,不解。
骆修也没解释,只是低声:“稍等一下,好吗?”
“啊,好的。”
“……”
骆修望向场边。
几秒后。
小助理抱着骆修的衣服,快步跑上拍摄区。他把手里的外套递给骆修:“骆哥,你是要这个吗?”
“谢谢。”
骆修抬手接过,外套衣角在空中划过个弧线,披到顾念身上。
顾念茫然:“?”
骆修也没说话,他将衣领扣合,大了几个号的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女孩薄薄的肩上。
那块碎下的衣襟被遮得严严实实。
骆修垂手,抬眸:“好了。”
顾念终于反应过来。她莞尔一笑:“骆修先生真的很绅士,没谈过恋爱实在太奇怪了。”
“是本能。”
“嗯?”
“没什么,我们去卸妆?”
“好啊。”
“……”
那一双身影终于消失在化妆间的长廊拐角里。
监控器前,林副导笑眯眯地走过去,问:“怎么样,我就说如果让顾念陪他搭这一段戏,那肯定没问题吧?”
耿宏毓叹了口气:“比起这段,他前面的表演简直要算脱节,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东西。”
“想换女主了啊?”林副导玩笑问。
明知道是玩笑,耿宏毓还是忍不住气得笑骂:“为了男三换女主,我有病吗?”
林副导乐得直摇头。
耿宏毓点了点剧本:“不过这个顾念,你和她熟悉,她有考虑往这方面发展吗?”
“这方面?哪方面?”林副导回过头,对上耿宏毓表情后,哭笑不得,“就她那个惫懒性子,你指望她来当演员?”
“随口问问,她在共情方面有点天赋。”
“哈哈,没点共情天赋可能也写不出这剧本。”
“……”
等导演组监控区这边工作人员也散得七七八八,林副导面上笑意淡了些。他压低声,往耿宏毓这儿靠近。
“耿导,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耿宏毓像是刚回过神,问。
“我看这段戏的效果是非常绝的,骆修的镜头单独剪入,一定能出大彩——但您好像不太满意?”
“戏我很满意。”
“那是?”
耿宏毓迟疑起来。
过去好几秒,他才不确定地说:“上午时候你说这个骆修对顾念有心,我还不信。”
林副导笑:“您现在信了?”
耿宏毓好久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他最后在戏里看顾念那个眼神,他自己知道有多……”
话没说完就没了。
林副导却了然,他宽慰玩笑道:“云昙是要横刀夺爱嘛,难免的。而且越是真实越是容易叫观众入戏,这不好吗?”
“真实?确实真实,真实得不能剪进那个正向的镜头。”
“怎么?”
耿宏毓没好气地说:“这是女主和男三,我可不想一群观众瞧见这一眼,被他都带上歪道去。”
林副导失笑。
耿宏毓兀自想了想:“我还是不能理解。”
“不理解什么?”
“骆修。”
“?”
“如果他真是骆家那位,进组里都可以算了,可对顾念,”耿宏毓皱眉,问:“他缺什么?他至于么。”
林副导没直接回答,只笑起来:“云昙这角色其实是真适合骆修。”
“嗯?”
“这越是佛性的,一朝着了魔,”林副导轻声,“越是疯得要命。”
“……”
卸妆换装出来,顾念和骆修并肩往外走。
顾念想起什么:“明天是父亲节,骆修先生要赶回去给父亲祝节吗?”
骆修:“不用。”
顾念意外,侧过脸。
骆修半垂着眼,声音轻淡:“我父亲并不喜欢我,有弟弟陪他就足够了。”
顾念愣得停了脚步。
骆修察觉,同样停下来,回身看向她。
顾念终于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骆修先生你有亲弟弟?”
“有。”
“我都不知道……我最想有兄弟姐妹,感觉会特别好!”顾念兴奋回头,“你和你弟弟关系好吗?”
“我们是同父异母。”
“?”
顾念脸上笑意一停。
站在极近处,那人低垂着眼睫,长廊外的光从他身后打下,给他冷白质地的皮肤描上易碎似的苍弱。
男人垂眼,落寞地笑。
“他和他的父母一样不喜欢我。后来……我忍够了他的欺侮,就从家里逃出来了。”
顾念怔住。
作者有话要说: ·
隔壁狗湛:——??
顾念:呜呜呜我家宝贝好可怜,妈妈抱抱!
恶龙修:计划通√
第34章
长廊里静默半晌, 顾念陡然回神,目光心疼又仓皇:“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是这样。”
“为什么要道歉, ”骆修轻抬了眼,褐色眸子温柔得如一翦秋水, “这又不是你的错。”
“那你的母亲……”
“母亲?”骆修似乎一怔。
“对,”顾念小心翼翼地问, “你现在是和阿姨生活在一起吗?”
骆修淡淡笑了:“‘母亲’对我来说, 是个有点陌生的词汇。”
“嗯?”
骆修:“听别人说,她在我出生不久后就过世了。家里没有她的照片, 父亲从未提起, 我也就不记得她了。”
“……”
顾念难过得哽住。
她完全没想到宝贝鹅子的身世背后藏着这么惨的秘密,而这样难以宣之于口的秘密, 宝贝鹅子竟然毫不设防地就告诉她了。
这就是鹅子对她沉甸甸的信任吗?
顾念一颗心在眼泪水的浸泡下, 很快滋生出酸涩又沉重的责任感——
鹅子别哭, 有妈妈在,就算那些坏蛋都对你不好,妈妈也一定绝不会辜负你的!
骆修低垂着眼。
晃着金丝细链的眼镜在卸妆之后已经架回他修挺的鼻梁上, 隔着微微反起一点薄光的镜片, 那双褐色的眸子里深浅沉浮。
藏于心底的那只险些因一场戏脱了束缚的, 欲望化形的怪物, 贪餍着女孩因他而起的每一丝情绪变化。
它渴望她的全部。
“但是骆修先生, 这样的你真的很厉害!”
“——”
女孩突然抬头,骆修立刻垂眼, 遮住来不及收敛的真实情绪。匆忙得难能透出一丝狼狈。
回神,骆修自嘲地勾了下唇。
从小到大都是他闲散从容地看别人的笑话。
现在……该说报应不爽吗。
“我哪里厉害了?”骆修接回顾念的话。
“性格,”顾念认真道, “就算经历了这样的不公,骆修先生还是长成了一个正直善良又温柔的人,这一点太难得了。”
“或许未必。”
“啊?”
顾念没听清楚骆修那一声低语,她正茫然地看向他,就感觉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顾念皱了皱眉,拿出手机准备挂断——
和宝贝鹅子敞开心扉的关键时刻,还有什么能比母子交心更重要的呢?
……
还真有。
对着手机屏幕上“速速跪下接旨”的来电显示,顾念内心泪流满面。
她饱含歉意地看向骆修:“抱歉,我得先接个电话。”
骆修点头:“没关系。”
顾念走到一旁:“妈?”
“哼,原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妈?三天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顾念纠正:“两天半。”
“……”
“我这两天确实有点忙,困忘了。”
“算了算了,我大前天发给你那个名片,你怎么没加人好友啊?”
顾念噎了下,讪讪地笑:“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怎么能不着急?”顾媛不满。
顾念小声:“我这22周岁的生日还有将近4个月呢,法定结婚年龄刚过一年半,您就催我。”
“我还不是因为你那——”
顾媛说到一半戛然停住,沉默两秒后,她缓和了语气:“我也不是逼着你结婚,就是给你介绍个朋友,你们认识一下。年轻人嘛,多认识个朋友没什么坏处吧?”
顾念头疼,蔫着声靠到墙上:“好好,等我回去就加。”
“不许敷衍我。”
“我哪敢呐。”
“还有,你最近不是去剧组了吗?如果工作里看到什么优秀的人,那你也可以把握机会……”
顾念终于忍不住,弯下眼笑:“妈,您这是在现场教学教我怎样脚踏两条船吗?”
“胡说!你这连块木板都没捞着,踏什么就踏两条船了?”
顾念莞尔。
顾媛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补充:“不过说好了啊,跟你似的工作人员可以,歌手演员什么的可不行。”
顾念一愣:“为什么?”
“我不关注你们圈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知道你们圈里乱得很,今天跟这个绯闻关系明天就跟那个同进同出,还纸醉金迷的,诱惑那么多。你要是找个歌手演员什么的,以后不是等着被劈腿吗?”
“您这是刻板印象。”
顾念严肃纠正,没忍住回过头瞥了一眼身后。
临窗而立,薄光给那人镀了一层柔和的暖意。对方似乎察觉她目光,抬眼望来,一笑温和。
顾念回了个笑。
然后她转回来,一本正经地纠正:“我们圈子里明明有很多正直有为还温柔善良的好少年。”
“…你是说谁?”
“啊?”
“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对什么人——”
“不,您听岔了!”顾念想都没想,立刻打断顾媛接下来可能说出的惊悚判断。
“没骗我?”
“没有,妈你就别多想了。再说,歌手演员之间传绯闻到处都是,您什么时候见过歌手演员和后台工作人员或者是个小编剧传过绯闻了?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嘛。”
沉默许久,顾媛被这个思路说服了:“也是。”
顾念松了口气。
后续顾念又听顾媛唠叨了许久,最后在“一定记得加人家好友啊”的反复嘱咐里,她终于挂断了电话。
顾念不好意思地走回骆修身旁:“让你等很久了。”
“没有,”骆修回眸,目光从她手机上扫过,“是家里的伯母吗?”
顾念表情一卡。
骆修:“怎么了?”
顾念回过神,眼角弯成月牙:“没什么,只是骆修先生用的这个称呼我还是第一次听身边人用到,感觉很传统,嗯,很贵气。”
骆修怔了两秒,垂下眼,似玩笑又似遗憾:“你在嘲笑我。”
“嗯?”顾念回神立刻否认,“我没有!”
“真的?”
“真的!”
顾念就差赌咒发誓了。
骆修望她,眸子熠熠,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顾念正被盯得莫名心虚的时候,就听骆修说:“你也一样。”
“啊?”
“你对我的称呼,‘骆修先生’,不是也很传统?”
“啊,这个……”
顾念犹豫几秒,最后还是坦诚:“其实这是我的一点私心。”
“私心?”
“对,就是……很多很多人都会喊你骆先生,我就想有个特殊一点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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