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将我逼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要像个犯人一样接受他人的揣测和警察的监视禁足,还不允许送货员上门。
见到原本因为我是作家,在路上碰面会和我友好交流吹捧几句的邻居们, 都在窃窃私语时, 心口像是堵着什么, 很酸涩。
“这家人不会犯事了吧?”
“我之前就怀疑了,说什么作家的,又不肯说出自己的笔名,却每天都有奢侈店的店员和超市员工送货上门,一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家好多个孩子呢,长得都很好看,该不会是培养了给那些变态有钱人……”
“打住,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我看夏目小姐不像是那样的人。”
“那你怎么解释警察要围住他们家的房子。说起来, 这宅子真的是属于夏目家的吗?”
“空置很多年了吧, 我家那口子说是一个富翁早年置备下来的。”
“为什么要和这种人住在一条街啊,想想就恶心,败坏风气。听说福泽先生还跟这家来往紧密,不会是……”
“福泽家原本多么显赫,现在也没落了,就剩下一个福泽先生也不知道平时做什么工作,有几次我还看到他受伤了呢,看上去更像是刀伤枪伤……”
“天呐,太可怕了。”
闲言碎语犹如杀人的钝刀,割挖着我的皮肉。我很想冲下去跟他们理论,却又觉得没有必要。
冷眼看着那些人,我心里有些讥诮。世人就是如此吧,如此的人云亦云,空长着一个脑子,却宁愿放着生锈,没有查证过的事情有鼻子有眼的说出来,信以为真。
即便是最后警察撤离这里,我在这条街也待不下去了。
我不想跟这样的人住在一起,即便这些人的家庭都是公务员和警察一类,有着体面的家世又如何呢?
中等阶层与下等阶层,上等阶层与中等阶层,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可这个世界是由绝大多数这样的人组成的。
轻轻的关上阳台的门,拉上窗帘。即使这种做法又会被视为一种心虚,一种默认,但又如何?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没事。”
对站在卧室门口忧心忡忡看着我的一干孩子们,我还能笑出来。
宗像和周防回东京去了,说要与黄金之王商讨如何解除我的困境,这件事牵扯得太多,还有境外势力的参与,即便是作为日本隐形帝王,支配这个国家的黄金之王,也需要顾虑一些东西。
黄金之王老了,80多岁的人,眼见着没几年活头,手底下就会有人蹦出来。我能理解他的处境。
我也理解,现在的我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值得黄金之王费更多心思为我解围。
说穿了,我只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没必要在我身上压太多的东西。
我自以为问心无愧,但总有外力逼着我,按下我的头颅,击打我的膝盖,逼我跪下去,成为一个听话的傀儡。
毕竟他们可是付了很大代价的。那么多的钱,那么多的人力物力,那么多的心思,怎么能允许我如此轻易的抽身。
“我真的没事。”
我又重复了一遍。
弟妹们没有说话,也没有进来,一个个无精打采的,用哀伤的目光看着我。
似乎都在问‘那姐姐为什么要哭?’
是啊,我为什么要哭。眼泪静悄悄的流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在我的衣领上,砸在地板上。
自以为很坚强,自以为不在乎,自以为有先见之明,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刻,心里堵着一团艰涩的东西,不上不下。
这三天里大家过得都不开心,我很想用大餐让他们快活起来,但食材有限,到了第三天的午餐,我们家只靠着干巴巴的盐水煮面填饱肚子。
晚餐也应该是面条吧,酱油用完了不然还能炒酱油面条。
“早知道就该在家里准备多点食材。等到时候搬家了,买个有冰库的大别墅,储备多一点吧。”
我郁闷的吃着面条,时而帮几个小点的崽儿擦擦嘴角。这三天他们格外懂事,就连最粘人的太宰都学会自己吃饭。
不过,这几个孩子也不用我喂饭吧,之前是因为享受着照顾小孩子的乐趣才担下喂饭大业,他们自己吃还是有模有样的。
“姐姐想好买什么地方的别墅没?”乱步倒是吃得很香,他这个年纪只要是能入口的都不会太挑剔。
我想了想。“之前电视上好像说有一处别墅区竣工了准备对外售卖,安保不错而且和邻居隔得远,彼此之间都有很大的隐私空间。对了,还有人工池的花园,游泳池跟网球场之类的,以后大家玩耍的地方也有了。”
“那还挺不错的。”红叶优雅的喝了口汤,说道,“冬天会过去,夏天也会到来,到时候可以在家里游泳晒太阳,妾身给姐姐涂防晒霜。”
“宰宰想要一个很大很大的花房,种花送给姐姐。”
“青花鱼你不许抢我的话!这是我本来要说的!”
他们两个一吵嘴,我忍俊不禁,大家被这么起个头,你一句我一句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我要一个大的研究室,附带一个书房。卧室要放一张大床,小旭喜欢睡在床上。”这是尽心科研还不忘记给自家童养媳谋福利的绫辻。
“也要有一个专门的衣柜放和服和汉服,折起来总是不美。现在不是流行衣帽间吗?”红叶钟爱和服,也会订制一些汉服,每天打扮得赏心悦目,看着心情就很美好。
“要专门放粗点心的大柜子!”
“茶室吧,红叶姐和姐姐都喜欢喝茶,铺上榻榻米,还有专门放茶叶的柜子。对了,别墅里有没有车库啊,姐姐不是想买豪车吗?多几辆也放得下那种。”
中也的话让绫辻很感兴趣。“干脆把地下室改造成车库吧,我可以帮忙,刚好有一些新的想法。这方面不用姐姐出钱,上次的智能手机已经生产完毕明年就要在世界发售,小旭会给我很多零花钱。”
“那是分红吧,还零花钱呢。”太宰不屑。
“是零花钱!”绫辻对这一点很坚持,“我可不是那种存私房钱的无能男人。”
“不,会说出这种话就代表无能了。”陀思也加入了吐槽绫辻的行列。“有那样危险的异能力,私底下却各种一言难尽呢,该说是值得高兴呢,还是可怜将你作为对手的我呢。”
“到时候打通几间房间吧,订制一张我们五个人也能一起睡的大床。”中也如此建议着。
我歪了歪头。“哎,别墅会有很多房间吧,你们也到了独立睡觉的年纪了,该有自己的隐私空间吧。”
哪知道这一句话,本来还活力满满的餐桌,瞬间就一阵死寂。
乱步戳着盘子里的苗条,像戳着自己的敌人一样用力。“大别墅也没想象中那么好。”
“还是买小点的吧,一家人挤在一起多温馨。”太宰托着腮帮子,眼睛晶亮充满向往。“抢电视,抢洗手间,排队洗澡刷牙,也是一种生活的乐趣啊。”
“总算说了句像样的人话。”中也第一次附和了太宰的话。
陀思歪了歪头。“姐姐,我半夜会尿床哦。”
我看向了突然说出惊人之语的陀思。“不会吧,你跟宰宰不一样,不用穿纸尿裤啊。”
“不,因为一个人睡,很害怕。”陀思低着头,语气平静的说道。“在姐姐身边才能安心的睡着,也不会想起爸爸妈妈……”
我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一把抱住了陀思。“好好好姐姐跟你睡哦,陀思酱不怕哦,是姐姐疏忽了,我们陀思酱一个人跨洋到这个陌生的国家,内心里该多么彷徨无助。”
我觉得自己之前想要让他独立睡觉的想法是多么的过分。陀思他啊,还是个怕黑怕寂寞的小孩子呢,一想到他一个人睡觉,小小一团的躺在床的中央,每一次风吹草动都吓得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还要做噩梦,那简直想想都让我心绞痛。
最后,我们因为还没影子的大别墅讨论得如火如荼,搞得围墙外的警察都频频侧目,几个小的加上乱步成功让我打消了让他们独立的念头。
太可怜了,我太残忍了。这四个崽崽多惹人心酸啊,受尽了磨难,正是缺乏爱心呵护的年纪,我不该用寻常人培养孩子的方式去养育他们。
前两天买的那份育儿书,还是束之高阁吧,等他们大一点了再采纳那些建议。
但红叶就不高兴了。“明明我才是家里唯一的女宝……你们这些小混蛋……”
就连中也在她面前都碰了灰。
绫辻就不同了,他是个非常独立自主很有想法的人。“啊,在院子的角落里建几间仆人房吧,我有用。”
我:……
瞬间心情沉重起来。
绫辻酱啊,到底是姐姐的教育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就和仆人杠上了呢?都新时代了,不要走封建那一套了QAQ
第65章 第三本书
我知道武内先生很能干, 但我真的没想到,他厉害到这种程度。
第三天的夜晚还未到来,警察们就接到上头的命令撤离, 领头的警部率领部下在门口对我声势浩大的道歉,浩浩荡荡的驱车离开街道。
福泽先生和纪德先生来我家与我商量, 带来一个让我非常震惊的消息。
“你是说, 在典礼的第二天早上《童年》就同时在各个国家的书店发售?现在国际各大媒体都闹得轰轰烈烈,典礼甚至被盛怒的抗议示威者砸了, 被迫中止了?”
福泽先生说:“不只是如此,与境外势力勾结,想要拉您入浑水的官员, 也被政敌合起来攻讦, 现在那群人都被拘留,黄金之王亲自下令要彻查。估计到最后一个叛国罪是免不了的。”
纪德先生也在安抚我, 只他明显要幸灾乐祸得多。“老师可真是办了件大事, 而且天时地利人和, 恰好典礼的第一天晚上,主办的几个国家涉嫌与恐布组织勾结挑起中东战火,结果被合作者反将一局导致本国军队折损大半的新闻传回了他们本国,正闹得沸沸扬扬呢,您的小说刚好成为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这些人自身都难保了, 还有不知道谁背地里出手, 揭发了那些高官的真面目, 那么多个国家的官员呢, 证据确凿抵赖都抵赖不了, 爆出来的黑料里什么收贿赂出卖国家利益谋杀勒索威胁绑架主导战争胜败等等, 就是电影都不敢这么拍。而且……”
纪德先生说到这里,朝着我深深的鞠了一躬。我忙要避开,被他制止了。
“您接受这一礼是问心无愧的,霏音老师!”纪德先生眼眶通红,这个如铁塔般无坚不摧的法国硬汉难得真情流露,“尽管之前我、部下们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都被国家所赦免,但内心里我依旧无法接受。我的国家已经不是我曾经想要守护的那个国家,它的根子已经腐烂,前路一片黑暗,我看不到希望。
“不想去面对他们假惺惺的,装慈悲的面孔,也不想去面对那片面目全非的土地,所以逃到了日本,舔舐着伤口故作坚强,我终究还是那个叛国者——幽灵纪德,本以为一辈子都这么浑浑噩噩,但是老师改变了我,改变了这一切。”
他擦了擦眼泪,带着憧憬的仰视着我。
“老师,是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人。我与那些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个世界只有老师才是真正清醒着的,您看到了愚人们看不到的更为深远的地方,唯有您才能为我们寻出一条,真正的光明之路。”
我很想敷衍的将纪德这过分夸张的言论含糊过去,可或许是心境上发生了改变,我没有转移话题,因为我不想让他失望。
我被信任着,被大家依赖着,憧憬着,像信徒膜拜他们的神灵。
可是啊……
“可是啊纪德先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如是说着,“一个和大家一样,普普通通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没有什么不同,不是神灵,不是领袖,我没有那么大的才能,也没有那个野望。”
所以,将我视为信仰这一点,太不可取了。
……
我被嘲笑了。
不只是纪德先生,福泽先生也难得的开怀大笑,我身后那群小崽儿笑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地板都被他们锤得砰砰响。
“干、干嘛啊!一个个的!”
好不容易认真的说会帅气的话,就算说错了也给点面子啊,笑成这样是闹哪样。
纪德先生好一会才停下笑声,擦着眼角的泪珠,对我说:“老师就是这样难能可贵的人啊,即使所有人都变了,老师依旧是保留初心的人啊。也正是这样的人,才能成为我们的指向标杆吧。”
他留下这句话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福泽先生说他的保镖工作旷了几天,再不去老人家要打人了,如此也离开了。
留我在原地瑟瑟发抖,你们是走了,我那些弟妹们落井下石的就是不放过我。
“我可不是什么神明啊。”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哦。”
“是啊,虽然我把世界政局搞得一团乱,各国媒体网站争相报道,还有了一大批自称[音信]的信徒,但我夏目音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呀。”
“霏音的事儿关我夏目音什么事。”
叽叽喳喳的,你们是麻雀吗?
“好啦你们再闹我可要生气了!”叉腰撸袖,抓一个是一个。是不是以为姐姐没脾气啊,给我把屁股亮出来,不打肿了我就不是一家之主。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我按着哇哇大叫的乱步在打崽,循着声音看去,铁肠穿着军校生的制服,大汗淋漓头发凌乱,他应该是刚从侧面墙翻进来,脚踩在光秃秃的院子里,脚下是一把长刀。
看来方才那声音,就是长刀落地发出的声响。
我的手没停,看到他后吩咐道:“小铁肠,去楼上把你绫辻哥哥抓下来,这个小崽儿刚才取笑我最大声。”
铁肠点头,他抱起长刀,脱下靴子踏入客厅,长刀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伤了,走路有点踉跄,上楼的背影还晃晃悠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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