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次经过门口时,站在台阶下的胤禔终于可以确定刚刚那个疯跑过去的人是自己的三弟。
“三弟,你……”
胤禔想问问胤祉关于皇阿玛的一些事情,以及最重要的皇阿玛不是已经放过他了吗,为什么突然又把他叫过来是不是太子胤礽在背后又使了什么幺蛾子等一系列,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
然而,那个他眼里疯了一样跑起来的胤祉就像压根没有听到他说一样,飞速的掠过他眼前,等他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胤祉已经没了身影。
“疯了吧?”
“搞什么啊?”
胤禔不由得低声咒骂了一句,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上一直盯着他看的太监百胜,轻轻哼了一声,啐了一口。
百胜将事情瞧在眼里,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
“皇,皇阿玛……”胤祉微微喘着气将手里的文章递给了叶落。
“八十一,”叶落看了一眼胤祉,心里有些惊讶。毕竟这娃看上去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但没想到身体素质还不错,跑这么快这么急竟然只是喘了一口气——看了自己这个小惩罚对他来说有点微不足道啊!
“慢了。”
胤祉慢慢低下头,“儿臣知错。”
“嗯,”故意说人家慢的叶落将胤祉递给他的文章在手中抖了一下,拿起来仔细浏览了一遍:词句优美但空洞乏味,只有简单几个词稍微提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慈父心肠,见不得自己的儿子受苦所以做出了改变。
“不错,”叶落轻轻点点头对于胤祉的文章做出肯定,“写出了朕要你写的事情,但比起大家来还是略显不足,下去之后记得多听多学多看,不要以为自己学了一点知识就可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了。”
“儿臣受教。”
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服气,但胤祉还是很乖巧地低下头应和了叶落的批评。
“怎么,不服气?”
“儿臣没有,皇阿玛看错了。”以为叶落从自己的脸上看出了什么的胤祉慌张急了,急忙否认这个可能性,“儿臣,儿臣也觉得自己比起那些名家大师略有不足,实在是不值得被人称颂。”
“口是心非!”
很想说一句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叶落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外一句话,“还有点蠢。”
“朕只是那么随口一说,你便说朕看错了,”微微抬了抬下巴,叶落表示了对于胤祉这种行为的轻蔑,“这不是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胤礽,你笑什么呀?”余光瞥见胤礽脸上扬起的那一抹笑容,叶落立马点了出来,“有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来让朕也高兴一下?”
胤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正在给他把脉的御医有些心惊胆战的移开了自己的手,低下头不敢大声出气。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只是突然想起了孩提时的一件趣事,顾而发笑。”
“撒谎,”胤礽主动给自己搭了□□下往下走,可是叶落直接上去一脚踹飞了他的□□,“你分明就是在笑老三。”
胤礽:……
皇阿玛!
啊!您,您在说什么啊?呜呜呜……这么多人看着呢,您给儿子留条底裤穿穿行吗?
“瞧你现在这表情,是默认了自己刚刚在笑老三吗?”
“皇阿玛……”胤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大脑飞速运转,想想自己现在说什么可以解了此刻这围,但他想了一圈后有些颓然的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办法……
“既然是在笑老三,那你便笑吧,大声点儿。”
胤礽:????
咦惹?
这下子,轮到胤祉刚刚翘起来的嘴角僵在了脸上。
而此时胤禛的视线在三哥胤祉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在心里叹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就转过了头。
嗯????
给自己看病的李太医他在干什么?他就说怎么感觉自己的手腕上突然没有了力气……
“李太医?”
胤禛轻轻出声,拿手指点了一下桌子,“认真瞧吧,莫要在看热闹了。”
刚刚给胤禛瞧看的李太医老脸一红,应了一声后将手再次搭上胤禛的手腕。
胤禛移开自己的视线,拿余光瞥了一眼那边的热闹场景,心里不由会心一笑。
感谢那年皇阿玛对自己说的话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副随时随地都能维持住面无表情的严肃的脸,他现在大多数时候就算是笑也可以在心底笑而不会在面上流露出半分表情来,除非他愿意,否则连眼睛里都不会流露多余的情绪——胤祥一直对自己这般有些不满,觉得自己的人生未免太过无趣了些,有时候喝了酒撒酒疯就替自己委屈这件事情,但经过了今天这件事,他想,自己也许多了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来规劝胤祥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这样,胤祥那个家伙就没有办法借着自己实在是太伤心了的借口说把自己珍藏的好酒喝掉了。
虽然他平时很少饮酒,但这并不是胤祥一个劲的蹭他酒的理由啊!
“大,大声点儿?”
胤礽猜他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微妙,“皇阿玛您让我笑得大声点儿?”
“你以为朕在开玩笑吗?”叶落假装出一副对于胤礽竟然敢质疑他的话而很生气的表情,“朕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
胤礽讪讪的笑了两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叶落见胤礽不敢笑,心里还有点疑惑是不是自己那严肃的表情是不是吓到他了——不过他也就这么想了一下,也并没有打算去改变他刚刚给自己立的因为咒魇的事生气而变得极为严肃人设的想法。
他轻轻转了一下脖子,视线落在已经呼吸平顺,耷拉脑袋的胤祉身上,“怎么,很委屈?觉得朕太过分了?那你那么轻易地说出咒魇一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太子会如何?”
“你以为朕不知道这件事情?朕早就知道了,只是因为顾虑着胤礽的身体所以才没有出声,打算等给他检查完身体再说,但你呢!你做了什么?嗯?只不过因为他们两个人质疑了一下你的文章,你就控制不住你自己的怒火拿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都是自家兄弟,有你这么往人伤口上捅刀子的吗?”
“你因为朕的要求写出来的文章没有达到你平时的水准,被他们嘲笑了没关系,你跟朕说,朕替你收拾他们两个,绝无二话!”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这件事情当做儿戏一般说出来!”叶落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咽了一下口水,强行哽咽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难过了一些,“太子在那么阴暗的地方待了不少时日,身上指不定有什么暗伤,就算他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但等他能觉察到疼了就晚了!朕很担心,所以借着今天这个计划让御医都过来检查一下,也顺便给你们都看看,给朕也看看。”
“等朕确定你们的身体都没事了,我们父子之间再坐下来好好谈谈……这一切,朕都想的好好的,但是因为你,一切都乱套了!你说,你有没有错!”
胤祉身子抖了一下,双腿一软扑通一身跪了下来,“皇阿玛,儿臣知罪,儿臣……儿臣不知道皇阿玛的用心良苦,儿臣以为,以为……”
“你以为什么!嗯?”叶落刻意加重了语气,务必确保所有的人都听到他说的话,最后再将自己这番话传出去:“世人都以能揣测到朕的心意为荣,恨不得把眼睛吊在朕的身上瞧瞧朕今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然后在心里臆想朕这么做事是为了什么。朕就想问问这些人,难道你们以为的朕的心意就是真的吗?”
“朕有那么蠢,那么轻易的就被你们猜到心思吗!楚王好细腰的事情朕不知道吗?你们以为朕连喜欢的饭菜都不会多吃几口是为了什么?为了瘦身吗?”
“简直是不知所谓!”
为了加强自己说这句话的气势,叶落刻意用了力气往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但是他好像有点下手太重了,气势不气势的他不知道,就是这手掌火辣辣的有点疼。
有些后悔的咬了咬嘴唇,叶落收回自己的手借着宽大的衣服挡住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手掌心。
真tm疼啊,好后悔啊呜……下次,下次一定不这么装逼了!他为什么这么蠢?啊……
被自己的智商气到了,唉……
唔——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现在这么安静?
怎么没人说话?
他还以为第一时间能听到一片齐刷刷的皇上恕罪呢……
叶落不知道,刚刚他说完那句不知所谓之后低下头拿衣服盖住手偷偷揉掌心的动作,在下面的人看起来像是因为极度生气后低下头声闷气不想说话的表现,是以他们生生把自己到了嘴边的那句“皇上恕罪”给咽了回去,害怕皇上因为他们这句“皇上恕罪”更生气了。
所以,等叶落终于把自己的手掌心安抚的不那么疼了抬起头后看到的就是一大堆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场景。
叶落:……
咋地?什么意思啊?
不说话,挑衅老子是吗?
用沉默对抗□□?可真有你们的!
“咳咳!”叶落用力咳嗽了一声,“都跪着干什么?地上凉快?这种天气了还往地上跪,腿不想要了是吗?”
虽然很想再祸祸一阵儿子们,但是那些太医院的御医们也都跪了下来,于是叶落就不好意思让他们继续跪着了。
虽然他现在的年龄比这些大多数的御医都要大了,但是他的灵魂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啊!所以叶落还是有点不习惯这个的,所以连忙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让他们起来。
“皇阿玛,儿臣不怕!”
叶落嘴角抽了抽,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出声的胤礽。此刻的他,不出意外的也是一行清冷挂脸上呢。
“因为儿臣有皇阿玛。”
叶落:……
真肉麻,可怕。他刚刚说话只是为了推动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想要感动你这个笨蛋啊!
啊……感觉自己先前说的那些重话都白废了呢。
“都起来吧。”委婉个屁嘞,气死他了……
叶落慢慢转过头,无视了胤礽刚刚说的话,一脸冷漠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儿臣(微臣、奴才)谢皇阿玛(皇上)。”
“老三,你知错了吗?”见众人都起来了,叶落再次将视线移动到这次事件的主人公身上。
“儿臣知错!”胤祉中气十足的回答。
叶落瞧着他的眼睛,见他与自己对视丝毫不见闪躲,眼底写满了真诚,便知道自己刚刚那些东一句西一句的鬼扯打动了这个白面书生,让他相信了一个老父亲的一颗炽热的真诚的跳动的心。
“那朕罚你,可有怨言?”
“儿臣无怨。”胤祉很是真诚的回答,他刚刚因为皇阿玛让他像个小厮一样跑着去拿文章的事情产生的不满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想,刚刚自己真的做错了。咒魇这种事情怎么能放在台面上说呢?他本来也是打算同皇阿玛说的,但是那个时候被那两个人一激头脑一热,嘴巴就直接不听理智的指挥直接把事情给捅咕出去了。
他应该直接去找皇阿玛告状的,毕竟这件事情就是皇阿玛交代他的,他是完全按照皇阿玛的要求写的,他们不满意又怎样?
唉,自己真的太失策了!下次这种事情他还是直接找皇阿玛告状吧。
“儿臣愿意接受皇阿玛的惩罚,绝无半句怨言。”
最终,胤祉做出了这么一个对他来说有些艰难,但是说出口却又让他自己松了一口气的话。
叶落轻轻点了点头,对于胤祉的选择颇为满意,正想开口给他布置新的任务时余光瞥见了那边偷偷抹了一下眼泪的胤礽,心下一动,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首先,向你二哥道歉,对于自己不小心伤害了他的行为道歉。”叶落看了一眼胤祉,对着他鼓励似的点点头。
胤祉一愣,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出乎意料的惩罚,但仔细想想,他好像确实是要向太子道歉的。
虽然以前出现了类似的事情都是直接被皇阿玛揍一顿或者直接下了一个惩罚,等到了最后虽然他意识到自己错了,但是他自己心里也会对明明是受了伤害的人产生更大的怨恨,就像是十三弟的事情——等等!
皇阿玛是不是在暗示他!
胤祉心中一震,而后越想越觉得皇阿玛就是在暗示自己这件事情!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但是胤祉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十三弟的额娘那时候去了,原本他是不用守孝的,因为他的额娘只是一个庶妃。但是皇阿玛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突然追封了十三弟的额娘为敏妃,这下他也要一百多天不能喝酒吃肉剃头发了。
不过虽然是这么规定的,但是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月后,大家只要不在明面上吃肉喝酒都是没问题的,所以虽然对于这件事情有些抱怨,倒也没有因此同十三弟接下仇怨。
问题是出现在一次醉酒之后,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究竟怎么回事,就好像是在外面喝醉了,然后迷迷糊糊的回了府上,去了书房到头就睡,第二天起晚了也没怎么收拾就出了门,结果被十三弟逮了个正着——好家伙,原来他竟然剃头发了!
说实话,他也是在十三弟把自己拽住言辞激烈的向自己要个说法的时候抬手摸了摸脑袋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头发剃了的。他知道自己错了嘛,也知道自己这事实在不应该,毕竟孝道在那里放着呢,即使他心里不太承认那个女人,但他伸手想把胤祥的嘴捂住让他小声点,这件事他们私下里说,私下里解决的时候,胤祥跳起来打了他。
胤祉:……
害我个爆脾气!
然后,事情就闹大了,皇阿玛很生气,直接把刚荣升为直郡王的他削成了贝勒,遣散惩处了府里长史以下的门客,让他损失惨重,差点人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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