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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不到的江原——一只西飞雁

时间:2020-12-29 09:39:29  作者:一只西飞雁
  “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暂时是。”
  李岱铮每天风里来沙里去,已经几天没有好好打理面部,胡茬和阴郁一同在脸上横生。
  “无所谓,多花时间总能抓到马脚。我不信人为的局能做到天衣无缝。”李岱铮的语调不怎么激昂,听来却有股誓不罢休的狠意。
  冯畅拧眉看着他,“李岱铮,你几天没睡觉了?”
  “睡了。”
  “你要是挂在这里,你们家就彻底玩完。”
  李岱铮正了神色,“我有数。”
  冯畅:“来日方长。废话我不说了。你心里清楚。潆姨我会平安送到,你和厉叔叔务必全须全尾的回来。”
  “好。”李岱铮抱了抱她,“我会的。一路小心,畅畅。”
  冯一堂去机场接女儿时,碰到几个不识时务的面生记者,翻来覆去地问一些上不了台面的问题。
  “冯总,对令千金冯畅在网上的争议,您怎么看?”
  “冯总,我们注意到,令千金在婚约之外,似乎还有一位同窗男友,您知情吗?”
  “冯总,您是否出于个人考虑,干预了女儿的恋情?”
  即便有保镖阻拦,经由话筒放大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了在场人的耳朵。
  冯一堂面色平静,眼风一示意,秘书便递了话筒过来。
  他平和道:“诸位不必大惊小怪。那位雁大的年轻人我知道,他和畅畅其实只是好朋友。畅畅不满意阿铮年轻时候的风流事,才故意赌气做戏给他看的。现在我们两家痛失至亲,正在哀恸之中,还请诸位宽晾,不要再轻信子虚乌有的流言了。”
  结束在李家的视频会议,冯一堂让冯畅先回酒店。
  听见门边的声响,金琅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畅畅!”
  冯畅走进来,“还不睡?”
  “我不困。”
  金琅跟着她,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怎么了?”
  “畅畅,李叔叔的死是不是有问题?”
  冯畅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样想?”
  “不然解释不通。”
  解释不通为什么冯畅要和李岱铮一起去卢旺达,又独自回来,解释不通冯一堂为什么要那样对外表态,又整日坐镇似的在领祺严阵以待。
  冯畅环视一圈,带她进卧室。
  “进来说。”
  冯畅和金琅讲了不少李家旧事。
  李润阳年轻时,有一个青梅竹马、情深意笃的女友,叫杨蓓。杨蓓有个小几岁的妹妹杨蕾,和大几岁的哥哥杨柏,四个人常在一块约饭玩乐,彼此关系都不错。李润阳秉持先立业后成家的原则,立誓要先立下一番事业,再将杨蓓风风光光地娶回来。
  他四下闯荡的期间,在港城因为一桩不大不小的冲突认识了彼时的浪荡公子冯一堂,冯一堂欣赏他敢想敢拼义气为先,李润阳当时并不知冯一堂来头,只觉他触觉敏锐,见识过人。两人相见恨晚,倾盖如故,趁着政策东风,将海城和港城的往来贸易做得风声水起。
  初创领祺时,李润阳已有丰厚家底,杨柏问他婚期,李润阳承诺等领祺站稳脚跟便立刻结婚。为了表示诚意,他将公司部分股份记在三人名下。
  肖潆潆是港城一没落富豪家并不受宠的私生女,与李润阳偶然相识,故意扮穷来给他做助理。李润阳粗枝大叶毫无察觉,见她听话聪颖又精通外语,还以为无意捡了个宝贝,去哪都带着她。
  冯一堂对人脸素来过目不忘,见肖潆潆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他并未当场点破,和李润阳独处时才问他“助理”来历。李润阳讶异不已,正想找肖潆潆谈话,却发现肖潆潆拍拍屁股消失了。
  李润阳带着一脑门问号四处找肖潆潆,还把这奇事讲给杨蓓听,杨蓓听他一口一个肖潆潆,烦得和他大吵一架。两人从李润阳决心要立业起便聚少离多,开始还好,互相理解扶持,近年来杨蓓却总是一言不合就翻脸,李润阳哄多了,渐渐也麻木了,见她气冲冲地出门,并没有立刻追上去。
  结果杨蓓在这个晚上意外身亡。
  杨柏和李润阳彻底决裂,杨蕾却在大学毕业之后进了领祺。当时的领祺和几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杨蕾虽然摆明了是关系户,工作却无丝毫懈怠,她一点点晋升,甚至将杨柏也给劝了回来。
  李润阳出于歉疚对杨柏兄妹多有纵容,肖潆潆求仁得仁,并无兴趣插手公司事务,杨柏和杨蕾便越站越高,逐渐在领祺内部立起了另一座山头。
  三人在公开场合从不争锋相对,不是熟知内情的人看不出乾坤,还以为三人是故交挚友。
  李润阳面上不动声色,等李岱铮回国了才锐意变革局面。领祺是他亲手筑建的商业大厦,每一块版图都由他亲自描绘,自然始终都在他手心中,他耐心地带着李岱铮一点点收复失地,再一点点交付,就当是实践教学了。
  杨柏杨蕾很沉得住气,两年来所有涉及李岱铮的大小事宜都很配合。
  一切风平浪静。
  直到李润阳突发车祸的来电惊雷般跨洋而来。
  厉文衡第一时间赶去基加利。得到的消息是司机无一生还,车撞成了废铁,行车记录仪失效,现场方圆几里无监控。路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好像一切都未发生过。然而李润阳已成了太平间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冯一堂在尔虞我诈中长大,早在得知李润阳出事时,便已找人二十四小时盯杨柏杨蕾。他知道这事有鬼,但不认为厉文衡和李岱铮能短时间内抓到破绽,有心对无心,对方必然是确保万无一失了才会走下这一步,不可能轻易露出马脚。
  缉凶是持久战,领祺内部的董事变更却迫在眉睫。杨柏杨蕾来势汹汹,直接大张旗鼓地约见各大董事和持股高管。杨城沣不知何故,竟在外放话说东昇中立,又跟杨柏二人本家长本家短的称兄道弟。冯一堂懒得跟他费口舌,他不可能置李岱铮于孤立无援,也不可能任由好友的心血旁落,他要明确态度给骑墙股东,有最简洁有效的方法。
  “原来是这样……”
  金琅心情复杂,她为李叔叔可惜,也为走入歧途的杨柏兄妹可惜,可他们也是为了……金琅晃晃脑袋,不愿再想这些事,她问冯畅:“畅畅,那江原知道吗?我看冯叔那样表态后,网上好多人嘲笑他。他肯定很生气。你有没有哄哄他?”
  “我跟他分手了。”
  金琅张着嘴惊了几秒,“为什么!畅畅,你是不得已啊!你跟他解释啊!”
  “什么不得已?我没有不得已。”冯畅拍她脑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等会,畅畅,谁提的分手,你提的分手?”
  “嗯。”
  “为什么!”
  “不想脚踏两条船咯。”
  “啊!”金琅抱住她一只胳膊,她太不解了,“可你和李岱铮明明是假的啊。畅畅,反正没人知道,你就不能这边明修寨道,那边暗度陈仓吗?”
  “不行。你当杨蕾那么好骗?”
  “可是她本来就不会信。”
  “她信不信不重要。我要做到万无一失。”冯畅不玩笑了,她认真道:“金琅,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是谁救我们出来的?”
  “……记得。”
  “好。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了。”
  “可是……畅畅,为什么非要分手呢?你和江原可以先不见面,先转地下,等李岱铮这边稳下来再说啊。江原他肯定能理解的。”
  “别人可以。江原不可能。”
  领祺形势复杂,她和李岱铮的订婚显然不是三五几月就能落幕的权宜之计,不能见面的男友和朝夕相伴的未婚夫,到底谁是假?戛然而止挺好的。冯畅喜欢江原的傲气,不想用乱七八糟的事来磋磨他,她要做就做绝,绝到江原再也不愿花一分一秒来想她。
 
第三十九章
  金琅:“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冯畅没有过多解释,她说:“分手怎么了。又不是什么此生不复相见的苦情剧。倒是你,金琅,你怎么回事,这么操心我跟江原干什么?”
  “因为我知道他不一样。”金琅看着她,“畅畅,我知道江原对你来说不一样。我希望他可以陪在你身边,希望你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我不想你在没有我的时候,做什么都一个人。不想你又和以前一样孤独。畅畅,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我看着你和江原有多开心,以前生病最重的时候,我老是想我要是不在了谁陪来陪畅畅呢,我的病一定要好起来才行。”
  “别乱说。”冯畅摸了摸她光洁的脸颊,“你现在健健康康,以后也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你以前不喜欢别人,只喜欢我。现在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为什么要轻易放弃呢,畅畅,你……”
  “好了。”冯畅柔声打断她,“我知道了。”
  “那能不分手吗?”
  “不能。金琅,我当初追江原,说白了只是见色起意。我没想过要谈这么久,能谈这么久,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喜欢他。”
  “你骗人。有本事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冯畅闭了闭眼,又睁开,她看着金琅,“我……”
  “就知道是骗人。”冯畅才说一个字,金琅便已有了答案,“畅畅,我还不知道你。你如果真没那么喜欢,早八百年就甩了他了。也许你当初确实没想过能在一起这么久,但那只能证明另一件事。”
  “无所谓。”冯畅不纠缠了,她平静道:“多说几次就信了。”
  “不要这样。”金琅心疼起来,她抱住冯畅,“畅畅,我不说了。你别这样。”
  “哪样?”冯畅拉开她,“我洗澡了,你早点睡。”
  金琅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决定要回雁城找一趟江原。
  她约江原在沿江一家雅致的咖啡厅见面。
  祁凯京原本陪金琅一块坐着,金琅想了又想,将他赶去了隔壁。
  眼看着快到约定时间,江原才从外推门而入。
  金琅朝他挥手。
  江原大步走近,他穿了蔚蓝色的 T 恤,身形一如既往的清隽挺拔。
  “坐。”金琅有点紧张,“喝点什么?”
  “不喝了。有事说事吧。”
  江原出口的声音有些哑,金琅这才抬头仔细看他。
  她的目光从他略显苍白的面颊移到微敛的眉眼,从微红的鼻尖到发干寡色的唇。
  他生病了。
  金琅问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水。
  “江原,你吃药了没有?”
  “嗯。”江原接过水,道了谢。他身体一直很好,前日清晨不过在暴雨边多站了一会,竟然莫名其妙感冒了。原以为睡一觉会好,可他睡不好,辗转几小时起来,整个人好像被重锤敲击过,持续昏头涨脑了两天。
  “找我什么事?”
  “那个,就是,畅畅回国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关心。”江原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没跟你说?我们分手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金琅有点急,“好好的突然说分手就分手。”
  “你想说什么?”
  “江原,其实你早就知道畅畅的爸爸是谁,对不对?”
  江原当然知道。雁城是东昇的大本营,没几个人不认识冯一堂。他一开始就知道冯畅家境优越,只没料到是这种程度。无意看见冯一堂和冯畅的合影时,他着实吃了一惊。
  “畅畅是有苦衷的。”
  金琅谨慎措辞,把能对人言的部分和盘托出。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江原,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等等畅畅,她和李岱铮真的只是做戏——”
  要说江原有多意外,那是假话。他只是觉得荒诞。冯一堂对外说冯畅和他是为了做戏给李岱铮看,金琅说冯畅和李岱铮做戏是为了给别人看,冯畅说她就是三心二意喜新厌旧,谁在自相矛盾地说谎话,他早在见金琅之前就知道了。
  冯畅用漏洞百出的借口搪塞他,不过是想分手,他成全她了,她为什么又要金琅来告白所谓的“苦衷”?
  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
  她想让他怎么样?
  江原:“做戏做多久?做到什么程度?”
  “现在还不知道……”金琅也不确定,她以为江原被她说动了,再接再厉道:“应该不会很久的。”
  “要我做什么?做她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只是不能见面……”
  “他们如果假戏真做,我成了什么?”江原冷冷道,“金琅,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凭什么觉得我该站在原地等她?”
  金琅愣了愣,“我没有……”
  “是她让你来的?”
  “不是不是。”金琅忙摆手,“没有没有,畅畅不知道我来找你。是我自作主张,不想你和畅畅就这么分手。”
  冯畅不知道。
  是。她的话那天就说到了头。当然不会再装模作样地让金琅换套说辞来试探。
  江原抿着唇,心情愈发差劲。
  “好久不见。”
  祁凯京抬头,一个女孩正站在桌旁笑吟吟地看着他。
  “怎么,不认识啦?”
  粟文西将长发别至耳后,冲他眨了眨眼。
  两年多不见,祁凯京确实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你好,粟文西。是好久没见了,你怎么在这?”
  “我可以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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