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将托盘递给她,又多交代了几句,忽然注意到她眼眶微红,小脸惨白,连忙关心道,“哎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哭。”许听否认,努力稳住发颤的声音,“我关窗户,风有点大,沙子进眼睛里了。”
王妈紧张:“有事没啊,快让我看看。”
许听:“沙子已经出来了,我滴点眼药水就行。”
王妈:“你房间有眼药水没?”
许听:“有的。”
“那快上去吧。”王妈催促道,又不放心地叮嘱,“走路慢点,别磕到了。”
许听:“嗯。”
回到房间,许听把托盘放在书桌,去浴室洗脸。
抬起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从镜中仍能看出眼眶边缘微红,只不过因为克制,眼睛变得干涩,不再想流泪。
书桌在窗前摆放,拉开窗子,外面的自然光照进来,光线亮堂。
不过今天的天气预报好像有些不准,明明是多云转晴,可直到现在太阳依旧被乌云遮蔽,而且窗外还刮起狂风,枝叶乱摇,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许听翻了两页书,一直静不下心。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沈言礼对自己好,一会儿是沈言礼对自己坏,还有在门外听到的那几句话也跟着凑热闹,在耳边不停的循环着。
许听喜欢沈言礼,但以前的喜欢和喜欢一个人的喜欢不同。
那时沈言礼是照入她世界的一束光,光是神圣的,是所有人的,许听抬头仰望闭眼感受,从未想过占为己有。
朝夕相处中,哪怕是天上的云也变得有血有肉。
从每天的早安晚安、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聊天,到后来沈言礼关心她,接她放学,给她安排司机,在同学老师和许家人面前维护她。
这一堆加起来的好,很难不让人心动,更何况是本来就很喜欢的人。
喜欢慢慢变质,许听想要占为己有,想要得到回应。
只是沈言礼并不喜欢她,不想要和她领证登记,只将她当做消遣。
记忆在匣子里撞来撞去,许听又
甜又酸,她委屈的趴在桌子上。手里的笔在纸上胡乱画着,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纸上已经写满了沈言礼的名字。
许听看了许久,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她坐直身体,重新翻开书本,想要转移注意力。
这时,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梁驰他们在小花园穿行,叶烽坠在最后面,应该是送他们离开。
方才的那点委屈和不甘再次冒了出来。
许听想问问沈言礼,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这个念头蠢蠢欲动,犹豫片刻,许听将课本推到一旁,从桌子前站起来。
*
待客厅房门大敞,里面只有沈言礼。
他今天穿的是灰色的居家服,窝在灰色的沙发里,都快融为一体了。轮椅被放置在一旁,离得有些距离,想来他应该是在等叶烽回来。
下楼的路上,许听鼓起一腔勇气,还酝酿了两遍说辞。
但在看到沈言礼的刹那,所有的准备都散去,她开始胆怯,站在门口踌躇,迟迟不敢踏进去。
沈言礼听到动静,微微侧头。
每个人的身高体重不同,走路方式不同,发出的脚步声也不相同。家里总共四个人,听多了他们走路,沈言礼分辨得出每个人的脚步声。
现在在门外的是许听。
不知怎的,知道她过来,沈言礼糟糕的心情有所缓和。但等了片刻,并未听到许听靠近,也没听到许听说话,沈言礼蹙眉,“还不过来。”
明明他不久前才说了那么糟糕的话,现在却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许听唇瓣紧抿,手指揪着衣角,用力到有些酸涩,她咬了下唇瓣,“沈先生。”声音有点哑。
在许听刚来别墅的时候,许听总是死皮赖脸和他套近乎,“哥哥哥哥”喊个不停,纠正了多少次都没用,后来沈言礼懒得费口舌,任由她喜好称呼。
这个“沈先生”已经好久都未听到了,现在突然从许听嘴里传出来,沈言礼觉得怪怪的,让他很不舒服。
沈言礼再次皱眉:“好好说话。”
许听低着头,半晌不语。
片刻,许听艰难地说,“沈先生,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以后就不打扰你了……”
其实她想问的是沈言礼是不是真的将她当做消遣的玩意儿,但是这个词在嘴边滚了几圈,愣是说不出口。
沈言礼没明白她在闹哪出,将问题抛回去,“你说呢。”
允许她住在二楼,允许她靠近自己,允许她在自己头上撒野,是讨厌吗?
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狂风大作,席卷进房间,撩起许听裙子侧摆。
许听看着他,许久许久,未从那个陈述句中分析出他的情绪,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并不想靠自我遐想。
许听那颗心向下沉了沉,她咬着牙槽,牵扯着颌骨有些发麻,再开口声音更哑了,“我不知道。”
“沈先生,我不是因为你的钱,我很喜欢你……”
最后三个字声音很低很低,刚出口便飘散在空气中,几不可闻。
沈言礼只听到前面半句。
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听到“钱”这个字眼,他缓和的心情再次糟糕,脸色冷下来,烦闷感席卷而来,不自觉地语气刻薄起来,“你不是?”
那晚在酒店听得到对话,沈言礼还未忘记,“许鸿光没有给你两百万?我在你眼里不是眼瞎腿瘸的老男人?”
两百万……
两百万啊……
许听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两百万这个数字。
至于沈言礼后面还说了什么,她仿佛失聪,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这一刻,她体验到身处干燥空气却如同溺水的感觉。
……
离开许家的前一天晚上,许鸿光将许听喊进书房。
往常有什么事情在餐桌上便说了,而且许鸿光对她虽然比叶乐蕾对她要好一些,但也没有很亲密,许听不知道许鸿光找她做什么,只跟着进去了。
许鸿光坐在书桌前,他身后是一面墙的书籍,头顶灯光明亮。
他对许听露出慈爱的笑容,示意许听坐下,先是从学业开始聊起,聊了室友,聊了生活,最终聊到结婚。
想到这几日许笙在餐桌上抱着叶乐蕾的手臂撒娇,说还不想这么早结婚,想在家多陪陪爸爸妈妈,而且不止一次提过这样的内容。
许听心跳加速,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许鸿光终于切入正题,“听听,你还记得上周我们家去白桐酒店吃饭那次吧,本来是想让你姐姐和贺家联姻,但是婚期就在这几个月,你姐姐舍不得你妈妈,想在家里多留几年。但是我们已经答应过贺家,不好反悔,所以你能不能代替许笙和贺家联姻。”
虽然许听猜到这个可能,但是亲耳听到许鸿光说出来后,她还是懵了一瞬,觉得无比荒唐。
不等她说话,许鸿光表情严肃,沉着声先说了几句许笙的不是,“许笙当初答应下来,现在突然反悔,确实很在过分,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不过我们家不能言而无信,只能委屈你了。贺家在溪城家大业大,两个儿子长得好人品也好,不少人家都想和他们联姻,只是没这个机会,你问你妈妈就知道了,他家条件真的不错,爸爸不会害你的。”
惊讶过后,许听冷静下来,推脱道,“这不太好吧,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说换人就换人。”
许鸿光没有多说,只问道,“这是小事情,你只说你愿意不愿意。”
许听才十九岁,人生刚刚开始。
她连谈恋爱都没有想过,更何况是结婚这种事情。而且最开始的人选是许笙,现在将她替换上去,无疑是将她当做替补的意思。
许听自然是不愿意的。
许鸿光长叹口气,靠着椅背,脸上有几分颓意,“听听,咱们家公司资金流转不动,即将宣布破产。只有和贺家联姻,才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才能救下公司。”
许听微怔,即使如此,她仍然不愿意。
她几个月前才回到许家,平时都在学校宿舍住,只有周末才回来和父母培养感情。时间不长,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而且母亲叶乐蕾并不喜欢她。
虽然公司是父亲的心血,但是许听觉得她没有为公司牺牲的义务。
许听试图说服许鸿光:“那天贺夫人对姐姐很满意,而且贺夫人看起来脾气很好,和她说清楚应该可以理解的,可以先订婚,过几年再结婚。”
贺家的小儿子又瞎又瘸,人家急着结婚,怎么可能愿意等。
这些事情许鸿光自然不会和许听说,不然她更是不愿意了。当初许笙便是答应的好好的,之后不知道从哪儿听到这个消息,转头便要反悔。
许鸿光又劝了几句,许听仍不松口。
最后许鸿光提起医院的谢淑君:“听听,公司情况不好,如果没有贺家的帮助随时都可能破产,我这边最多能拿出两百万的现金,明天转你卡上,你去医院把你外婆的费用结了,以后的治疗费用我可能没办法承担了。”
他语气未变,一副好商好量的样子,但许听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之意,如果再不同意,很可能连这点钱都没有。
在谢淑君来溪城以后,许听便让她住院治疗。
后来许鸿光得知这件事情,为报答谢淑君对许听的养育之恩,他主动提出要承担谢淑君的医药费,并且把谢淑君转到了私人医院。
当初许听不怎么想接受许鸿光的好意,但实在囊中羞涩,只得同意下来。
但如今这件事却成为牵制住许听的事情,许听不可能不顾忌谢淑君。
许久,许听嗓子发干,“我愿意。”
……
那一晚,许听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直至天亮。
小时候,每个小孩儿都有父母,许听也想拥有,母亲会在她摔倒的时候温柔哄她,父亲会将她抱在臂弯逗她开心。
十九岁的时候,这个梦想即将消失之际,许听有了父母,如果说没有一点期待那是假的。
只是后来,许听发现父母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不讨母亲喜欢,直到那晚,她发现父亲对她也没有很多喜爱,父亲在她心中的形象完全碎掉。
许听有些迷茫,从未觉得人生这么苦。
如今再想起这件事,具体的细节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当时的感受还残留在记忆中,瞬间席卷全身,许听脊背发凉,心脏刺麻。
听那么多人说许听为钱而来,其实沈言礼还是有些不信的,他给许听钱、卡、车的时候,许听的表现不像惺惺作态,也没有很爱钱。
但话说出口后,等了许久,不见许听解释。
沈言礼的烦闷感不减反增。
不就是戳中事实了呗。
不就是心虚了呗。
呵。
阵阵狂风涌入,随着它的痕迹,即使隔得很远,沈言礼依旧嗅到许听身上干净的沐浴露的香味。
让人……心烦……
他现在并不想和许听同处一个空间,沉声道,“出去。”
声音很冷,带着厌恶。
许听从记忆中挣脱,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感觉缓缓退去,她连忙道,“阿沈哥哥,我没有,我可以解——”
“出去。”
杯子摔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给大家发红包!
白天还有一更,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发。
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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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许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归根到底还不是将她当做消遣逗乐的物件, 从未将她放在心上。所以这个解释听不听也就无所谓了。
思及此, 许听的心平静下来, 不再有任何奢侈的想法。
*
别墅外面, 梁驰他们几个正在和叶烽说话。
原本郑怡雯没准备就这么离开, 还想和沈言礼单独说话, 结果直接被梁驰拽了出去,郑怡雯看他特别不顺眼。
她揉着手臂, 阴阳怪气道,“那个女人给你什么好处,这么护着她?”
梁驰:“?”
他愣了瞬,随即明白郑怡雯所指,很是无语,“姐,我说怡雯姐,我今天第一次见她好不好, 你别乱说,听着怪容易让人误会的。我说你今天怎么了?生理期?吃炮仗了?平时跟我吵吵就算了,人家小姑娘哪儿招你了,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能听的话?”
两人也不顾及空气中飞扬的尘土, 又吵了起来。
最后其他人也顾不上和叶烽说话,忙将他俩拉开。
梁驰他们虽然是一起过来的, 但开了也有三四辆车子。
池宙将郑怡雯拉到旁边:“小驰坐星洲的车,怡雯坐我的车。”
解决完两个人以后,他回头和叶烽说, “我们先回去了,晚点联系。”
车子刚刚启动,外面雷声大作。
池宙看了眼郑怡雯:“你不愿意喊嫂子没人逼你,以后别说她坏话了。”
郑怡雯皱眉,但池宙和梁驰不一样,她不敢顶回去,只满不在乎的“嗯”了声。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池宙不愿意看她走歪,多说了些,“你没注意阿礼的脸色吗,不是因为小驰发脾气,是从你提到的时候脸就沉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什么脾气你不清楚吗?”
郑怡雯反驳:“不可能,阿礼对她态度也就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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