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刘三太太涨红了脸,“我没有!”
“呵,大姑爷都说了,是你身边的丫鬟带他来的,水也是那丫鬟端的,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曾氏看也不看她,冲着徐嬷嬷道:“快去把三房的丫鬟都带上来,让大姑爷认认,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谋害秀才公!”
“好了,”老太太出声劝和,“如今孩子们要紧,大夫,我这孙女婿如何了?他怎么会晕倒?”
大夫斟酌着说道:“脉虚,四肢厥冷……天寒地冻的,秀才公在地上躺了两个多时辰,身子骨受损,好在及时醒来如今已无大碍,老夫开些温补的药方,休养些时日便能痊愈了。”
文绉绉地说了一通,没说是不是中毒只说身子骨受损,需要休养。
但在场的众人对后者都不感兴趣,见不是什么剧毒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少爷好声好气地请着大夫到旁边开方子,末了拿着一张纸回来欲呈给老太太。但被陈世文一咳嗽,又瞧着他伸手,顿时犹豫了一下,递了过去。
“多谢。”陈世文咳嗽着,接过药方子看了一眼,揣入怀中,虚弱着说道:“我的小厮在二门外等候,还得劳烦老太太派人去支应一声,让他随着大夫去抓药,咳咳,再让他去县衙请个捕快……”
言下之意就是要报官了,顿时把刘周两家人吓了一跳。
老太太一惊,掩面哭道:“我可怜的孙女婿啊……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竟让他在家里头受到了如此惊吓,好孩子,你不要怕,祖母定为你做主!将那背主的刁奴一家子都打死了!”
“快,快让人把那些刁奴绑了来!”
老太太一声令下,很快就有人把三房伺候的都带了来,那抚柳一家更是被绑得结结实实的。
她们一家是刘家经了年的老人了,父亲是外头铺子上的小管事,母亲是管着后花园的媳妇子,还有个哥哥在前院跟车,嫂嫂在针线房做活,扶柳本人则是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
她和二姑娘打小吃喝在一处,书也是读的,养得也如个姑娘一般,日常端茶递水就是她做过最粗重的活计了。
如今被束缚着双手跪在院子里,一边脸被打得肿起来,口中还塞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脏帕子,她脸色涨红想死的心都有了。
“抚柳,真是个如柳枝一般标志的,”徐嬷嬷伸出手指抬起了她的脸,冷笑道:“细皮嫩肉的,真打死了恐怕爹娘也舍不得。不若就乖乖说了吧,是谁指使你陷害主子的?”
“你若是说了,便不用受这苦头。”
抚柳呜呜着说不出话来。
徐嬷嬷扯下她嘴上了布块,她呸呸了两声,冲着徐嬷嬷媚笑道:“嬷嬷赎罪,我真的是看见了大姑爷和五姑娘一前一后进了这院子,先头没敢说但后来大太太说说了有赏我这才……”
“都怪我,被猪油蒙了心,再有下回定是死活不说的,大太太、嬷嬷你们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徐嬷嬷啪啪给了她两巴掌还是不肯说,她略解了气便站直身子,招呼着站在一旁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们。
“这死丫头不见棺材不掉泪,都这时候了还满嘴胡说八道,辛苦几位姐姐了,给她松快松快。”
为首的婆子提着一根胳膊粗的板子,挽起袖子笑道:“徐姐姐您放心,调理小丫鬟我们最有经验了,打一顿就老实了。”
说着冲上去一个按住身子一个轮起板子,啪啪啪几板子下去衣裳底下就渗出了血。
抚柳疼得脸都扭曲了,但荣华富贵的前景和心中的侥幸强撑着,一边喊疼一边冲着屋里叫道:“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三太太救我……”
“呦,嘴还挺硬!老姐姐,你得使点力气啊!”
那使棍的婆子狠狠地一棍子打下去。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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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缘由
“哎呦,晕过去了,快,取水来!”
大喊的声音传入屋内,三太太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小声道:“这,这不是屈打成招嘛,要是打死了也是徒增冤魂,要我说就这么罢了吧,将她发卖出去,如此也就了了。”
大太太曾氏没有理会,她冲着回来回话说她家里人什么都不知道的徐嬷嬷沉声道:“那也就不必费那个心思了,我看那丫头花容月貌的,咱们家里头一直不让打丫鬟们的脸,就是觉着一个女人破了像说不上好亲,这一辈子也就耽误了,有损阴德。”
“但她这顽固不宁的,赏她几巴掌,若还是不说,就把她家里人按在她面前打!那一家子教出这样的女儿,也不必给脸了!”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一点脸面都不给周氏。
老太太坐在位置上,扶了根拐杖,沉默着不说话。
徐嬷嬷一出门,指使着婆子们轮着大胳膊啪啪扇了十几巴掌,直扇得抚柳脸肿得老高,嘴角都流血了,牙也吐了几颗。
又让人催着她亲人劝。
“乖女儿你就说了吧,不说就要把咱一家都卖出府里去啊……”
“好妹妹你快说啊!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抚柳你这个下三滥的,可怜你侄儿才不到两岁,就要被你这毒姑姑给害了啊……”
……
抚柳受不住了,招了说都是她自个儿的主意,她有一回侍候五姑娘受了气,今日见她独自一人顿时便起了心思,求大太太和五姑娘饶恕……
今日还敢污蔑姑娘,徐嬷嬷脸一沉,让人去取了针来,拽着手指狠狠地戳下去,顿时一阵惨叫声响起。
在这凄厉的背景声中,徐嬷嬷又抬起了她的脸,柔声道:“好姑娘,你若是再不说,我就让人把你牙都拔了,那你这脸可就真不能要了。到那时不管别人是怎么允诺你的,你这没了脸的女人,嫁不了人不说,也活不成了!”
打了一棍子再给把枣,徐嬷嬷又劝道:“你若是好好说了,虽然你们一家子是不能在这府里待了,但我定让牙婆把你们一家子卖得整整齐齐,不至于骨肉分离。”
“可怜你那小侄儿,是你们家独苗呢,若是没长辈在跟前,定活不成的。你们家虽然是奴仆,但若是绝了香火,这祖宗恐怕死不瞑目呢!”
又扎了几下,十个指头都流血了,软硬兼施之下她这才熬不住地趴伏在地,口齿不清地喊道:“……是三太太,是三太太让我领了人去的……”
徐嬷嬷顿时松了口气。
******
屋内,三太太瞬间站直了身子,大喊道:“胡说!”又冲着大太太喊:“大嫂,她这是胡说!”
“来人,把这胡说八道的贱婢给我打死了!”
没人听她的话,一时神色各异。
反倒是屋外的抚柳,招了之后便被徐嬷嬷拉到廊下跪着,如竹筒倒豆般说得一干二净,刘玉真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切如她所料,这门亲事三太太一直不愿意,虽然老太太定下了,三老爷同意了,但是她心中一直都不满。在她的眼里,娘家周家才是那可值得托付的,周家二郎更是一表人才,将来有大出息。
但是,周二太太要的嫁妆多,几乎和嫡长女刘玉珠的嫁妆持平,如今嫁女儿虽然要陪嫁许多财物,但也得有才是啊。
尤其周二太太的第二个要求是官宦之后言情书网,能给周二郎帮扶的,有那嫁妆多的商户来说亲被她嘲讽一顿赶出去了,于是周家二郎年近二十还说不上亲事。
但这也让周二太太执念渐深,尤其是与陈家的这门婚事相比,两个都是秀才,一个原配一个填房还有了嫡长子,一个家中伯父做官一个世代贫农,两家被她这么称来量去越发没有可比的。
陈家低到了尘埃里,但她没有办法,一来她抵抗不了嫡母婆婆,二来她拿不出这么多嫁妆。
于是眼见着婚事越发临近,她生出了一个主意,在相看的这一天把人领到这院里来,再让人勾了真姐儿……
如此既坏了这门婚事,又打了促进这门婚事的大太太的脸,三来最重要的是媛姐儿“受辱”便能推了这门婚事,嫁给娘家侄子,并且还能从公中多要些嫁妆。
如此一石三鸟。
于是便给了抚柳一百两银子让她进行此事,还答应了事后让她给姑爷做妾,生下一儿半女。抚柳日常都跟在刘玉媛身边,刘玉媛喜欢上了周家表哥,这抚柳也起了这心思。
所以三太太一说她便应了,三太太还安慰她即使被发现了也不怕,让她自己应下,转头就放了她一家子做良民,让姑爷娶她做二房。这做二房可比做通房强多了,她更是精心。
为了让他们中途不至于逃出,三太太还让她从外头找了个木匠把桌椅都钉死在木地板上。
至于男人们关注的下药一事,抚柳始终没招。
但已经没人理会这等“小事”了,大太太第一个就朝着刘三太太冲了过去。狠狠地扇了周氏一巴掌。
“好你个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毒妇!你自己的女儿护不住就来糟蹋我的真姐儿!我今日就打死了你,让你黑了心肝……”
“容娘你快快住手……”周大太太连忙拉住了她,劝道:“教出这样的女儿我们周家对不起刘家啊!左右这事就咱们几家知道,捂紧了也就是了,反倒是你今日打死了她,这可就说不清了!”
“对对对,”刘二太太今日连看了两场大戏,欣喜坏了,连说话都带着笑意,“这好好的一个人,可不能打死了!媛姐儿都还没出嫁呢!”
“嫁什么嫁!”周二太太全程都黑着脸,如今更是跳了起来,“这样恶毒的妇人教养出来的女儿,我们周家不要,不要!”
“谁知道她刚刚是不是故意跳下去框我儿子的,这门婚事不作数,不作数!”
刚刚一直呆滞着的刘三太太周氏顿时瞪大了眼睛,喊道:“不不不,媛儿那事不是我教的,不是我!她和二郎情投意合……”
在场的男人们都各自别开脸。
“诶周二太太话可不能这么说,”涉及到这退婚的事情,刘二太太这个当家主母连忙板起脸孔,“婚事既然立下,岂有反悔之理?这丑事既是刘三太太做下的,可她也姓周啊,若你要是执意退了婚,那咱们刘家也只有休妻了! ”
刘三老爷噗咚跪倒在老太太跟前,眼睛通红,“不能休啊,不能休啊母亲,蕊娘此番犯下大错,都是儿子往日没教好她,您就饶她这一回吧……”
大太太曾氏顿时脸色一变,但还没等她说话,老太太顿时一顿拐杖,喝道:“住口!”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太太感叹,转头望向周大太太,问道:“周大太太,蕊娘虽然是我三儿媳,但也是你们周家的出嫁女,您觉得此事如何处置?”
休妻这一手可正是打在了七寸上,周家恐怕只有周二太太能凭着这个摆脱刚定下的不满意婚事,而感到高兴。但对于周大太太来说,周家的声誉才是一切,断不能出个被休的女儿。
她望了望满脸愤怒的密友曾氏,又看了看一脸寒霜的陈世文,皱眉道:“之前既然已定下了,那定是作数的,六妹妹嫁到刘家这么多年,生儿育女岂能说休就休?”
“二叔你觉得呢?”
周家二老爷明白大嫂的意思,先前媛姐儿的事情先不说,此番的确是六妹做得不对,若她真的被休回娘家,那周家的脸就不用要了,于是沉着脸点头,道:“都听大嫂的。”
“老爷……”周二太太惊呼,先前媛姐儿落水一事她就百般不愿,奈何是自己儿子跳下去救人的,不是谁推下去的,这才不得不应下了。
现在发现媛姐儿的母亲是这样一个毒妇,她教出来的女儿周二太太如何敢要?
“闭嘴!”周二老爷拂袖,“之前那事不要再说了,如今,如今是六妹这事,哎,老太太,您老觉得应如何处置?”
“二哥,”刘三老爷看看周二老爷,又看看老太太:“母亲……”
“母亲,儿媳知道错了,”刘三太太周氏顶着挨了一巴掌的脸,跪了下来哀求道:“都是儿媳鬼迷心窍,好在尚未酿成大错,母亲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见老太太没发话,又冲着大太太曾氏求道:“大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大嫂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我,我给你和真姐儿磕头,磕头赔罪……”
砰砰的三两下额头都磕出血来了,顿时便有些人不忍。
“咳咳咳……”陈世文突然连咳了好几声。
老太太转头,关切地道:“这事真是家门不幸啊,孙女婿,你怎么看?”
众人这又将目光移到了不知什么时候裹着大毛衣裳,冷着脸坐在一旁的受害者——陈世文。
陈世文凉凉地望了刘三太太周氏一眼,微咳了两声道:“我嘛,真是大开眼界……”
“想我陈文博,自幼苦读诗书,自诩从未做过亏心之事,不知有何得罪了三太太?竟让你做出此等,此等下作之事?”
被扯散了首饰,满头乱发额头上又有血痕的刘三太太跌坐在地上,看着陈文博那犀利的目光,喃喃道:“你已经有儿子了,那是个填房,填房,填房就是个妾,不要做妾,我不要我的女儿给人做妾……”
填房,就是个妾!
这个声音与此前那道娇俏的女声重合在一起,重重地回荡在陈世文的脑海中,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
填房,也是他的妻,怎么就成妾了呢?!
良久,他闭紧了眼,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这门婚事,难道是我陈某人求的不成?!三太太既然不愿直说便是了,我陈文博扭头就走,从此不再登这刘家大门,何必行这鬼蜮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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