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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风雪寂静——明开夜合

时间:2020-12-29 09:44:30  作者:明开夜合
  赵露璐倚着门框看她,“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他明显很关心你。”
  黄希言往镜子里看一眼,自己脸上没有笑容,“我知道。但是……”
  “但是?”
  “……下次再告诉你吧。”
  “妹妹,你马上就要走了,还下次?下次什么时候,我俩还没有机会见面都不一定。”
  黄希言笑了一下,“等你生宝宝,我一定过来看你。”
  “别想当玩笑话搪塞过去,我可记住了。”
  黄希言身上有伤,不是很好洗澡,只尽力地擦洗了一遍。
  赵露璐孕中期,每天的精力明显不如之前,熬不了夜。差不多十点半,两个人就关灯睡觉了。
  黄希言还没有睡意,在黑暗里睁着眼睛。
  她那天就已经决定不再主动找席樾,但这次遇到事,第一时间想要依赖的人还是他,和他是不是最方便拿到备用钥匙的人无关。
  觉悟和潜意识总是互相背叛。
  席樾也是在意她的,她当然可以感知。
  但这远远不够。
  不够构成巨大的推力,将她从惯性的轨道推离。她太是害怕改变的人。
  
  清早,黄希言收到席樾的消息,询问她们起床没有,要不要先吃早餐。
  黄希言在刷牙,咬着牙刷,打字回复他:“起来了,在洗漱,一刻钟之后可以出门。”
  大约二十分钟,席樾来敲门。
  赵露璐去开的,见面笑眯眯跟他打招呼,“早啊,希希在换鞋,马上就好。”
  黄希言坐在床边,往门口看了一眼,动作加快,两下就系好了鞋带。
  有赵露璐在,黄希言感觉和席樾相处的气氛要自在许多。
  他们去找了一家早餐店,吃过之后,再回去宾馆房间收拾东西。
  离开镇上之前,黄希言跟赵露璐去镇上的医院跟郑老师打了一声招呼。郑老师的妻子过来陪护了,且过两天就会出院,回去市里再做骨折牵引手术,因此黄希言她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郑老师玩笑地嘱托黄希言,回去之后先把这次暗访的稿子写出来,有这么一段被差点被“毁尸灭迹”的传奇经历,这新闻一出来铁定很有可读性。
  师母打他手臂,说他都伤成这样了,还记挂什么稿子。
  自医院离开之后,就去了镇上的客运站。
  大巴车可随时买票,半小时一趟,流水发车。
  三人上车,赵露璐以孕妇需要宽敞座位为由,单独坐了一排,让黄希言和席樾一起坐。
  两人走到赵露璐的后面一排,黄希言问:“你坐里面,还是……”
  “你坐里面吧。”
  席樾将她的背包举起来,放在车顶的行李架上。稍一低头,在靠过道的座位上坐下。
  两人没有交谈,都很沉默。
  黄希言瞥他一眼,他眼下有长期熬夜造成的淡淡青色,脸色显得很疲惫,很缺乏休息。
  不久之后,车子发动。
  微微颠簸之中,两个人的手臂挨在一起。
  黄希言不动声色地往里避开了一点。
  外面日光照进来,黄希言嫌刺眼,拉上了窗帘。车里几乎没有人交谈,头顶有冷气吹拂的呼呼声。
  令人昏昏欲睡的一程。
  黄希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和席樾有所交谈,为了避免尴尬,干脆阖上眼睛,假寐。
  席樾盯着黄希言看了很久。
  颠簸中,那被拉起的窗帘已经滑开了一线,日光照进来,落在她的手臂和膝盖上,晒得皮肤如月光一样的明净。
  窗帘在她脸上投下浅蓝色的一片阴影,一缕头发被压在她的耳后,露出部分青黑色的胎记。
  下一瞬,席樾伸手,轻按住她的脑袋,将其往自己这边轻轻一扳,枕在肩上。
  黄希言吓得差一点睁开眼睛。
  听到他近在头顶的,匀静的呼吸声,脸颊和他肩头的体温熨帖,太阳炙烤过一样温度升高。
  她浑身都僵硬了,但是没有动,怀揣如履薄冰的心情。
  希望这一路没有终点。
  
  到了客运站,打了一辆出租车,先将赵露璐送到。
  下车以后,途径何霄家的超市。
  何霄好像等待已久,立即跑出来,“张婶说你同事……”目光一落在她身上,先愣了一下,紧跟着将她胳膊一抓,凑近细看,“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挂彩了?”
  黄希言笑笑,“没事,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何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么?都是皮外伤。”
  何霄抬头看一眼跟在她身后提行李箱的席樾,脸色很难看。
  还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屋里何父喊他赶紧进去帮忙,他只好先憋回去,“我等会儿去找你。”
  黄希言和席樾一路沉默地上了楼,停在她家门口。
  “中午想吃点什么?”
  黄希言笑笑,“我等下可能还要去趟报社,跟领导汇报事情经过。你不用管我啦,真的只是皮外伤。”
  席樾看着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说道:“有事找我。可以直接打电话……”话音却是渐低的,说到最后,却是背过脸一叹气。
  沉重极了的一声叹息。
  黄希言进屋之后,将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休息了一会儿就去了报社。
  主编出差去了,管事的副主编让她这事儿不用再管,回去休息。
  她想到郑老师的嘱托,回工位上开了一个文档,想把此次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写下来。
  删删改改,加上润色,花去一天时间。
  晚上没有加班,食堂里吃过晚饭,到点就回去了。
  刚到家没多久,有人来敲门。
  打开门,是何霄,提了个不锈钢的保温桶,说是给她弄的鸡汤。
  黄希言哭笑不得,“太夸张啦,没有伤到这个程度。”
  “反正你尝尝,专门叫人帮你熬的。”
  黄希言盛情难却,“我只收这一次,但是后面你不要再费心了。”
  “行。”
  黄希言指一指屋里,“要进去坐坐吗?”
  “不了,我说两句话就下去。”何霄挠头,“你,什么时候走,定了吗?”
  “月底,二十八号吧。”
  “那不是只有一周多了。”
  “嗯。”
  何霄神色陡然就焦虑起来,“……问你个问题。”
  “嗯?”
  “你今天,跟席樾一块儿回来的。你跟他说了受伤的事?”
  “我请他帮忙送换洗衣服。”
  “那怎么张婶说去的是你的同事?他们一起去的?”
  “不是……我同事先去的。”
  何霄瞬间了悟,“他没及时看到你的消息?”
  “他在画画嘛,没看到正常的。”“你干嘛替他说话?”
  “我……”黄希言有点莫名,感觉到何霄语气突然有点冲。
  何霄神情不悦极了,“你为什么不找我?甭管在做什么,我肯定不会错过你的消息。”
  黄希言不作声。
  “席樾有哪里好。”
  “何霄……”
  何霄盯着她,又指她手里的保温桶,“我还知道给你送鸡汤呢,他呢!”
  “何霄……”黄希言无奈,不知道怎么哄突然发脾气的小朋友。
  “黄希言,我不陪你玩什么粉饰太平的游戏了。”何霄伸手,抓住她手臂,往后轻轻地推了一把。
  他身高一七五,但比起只堪堪一五八的黄希言,还是足够具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黄希言心慌,第一反应是挣扎想逃。
  何霄抓得很紧,“你不让我说,我非要说。我喜欢你……”
  “何霄!”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声音大得回荡在整个楼道之中。
  黄希言都傻掉了。
  何霄盯着她,“我确实你比你小,成绩也不好。但是我会长大,我也会把学习搞好。还有一年,我考到你的城市去找你。你也看看我吧……”
  黄希言不知道如何反应,“我……你先松开手,好不好?”
  何霄顿了一下,卸下力道。
  黄希言再退后半步,背靠住了门框,“何霄,你听我说。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很真诚,很热情。你不了解我,我跟你想象得不一样……”
  “席樾就了解你吗?”何霄打断她,很是不忿,“可是你找他的时候,他在哪儿?我绝对不是说大话,换成是我,只要你找我,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席樾做得到吗?他做不到!他眼里、心里只有他的画!”
 
 
第21章 (绝对的死寂...)
  黄希言没有选择在小朋友正在气头上的时候和他硬碰硬, 虽然她有充足理由:她对席樾没有过分的期待,所以不介意他心里是不是只有画,是不是也有她。
  等何霄气话都说完了, 安静好一会儿,她才说:“现在,可以听我说几句话么?”
  何霄怔了一下,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咄咄逼人, 乖顺退后半步。
  黄希言说:“如果说, 现在你是在对我表白的话, 那么这件事,就是你和我两个人的事, 和别人无关, 对不对?”
  何霄点头。
  “所以, 这和席樾,或者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黄希言真诚地注视他,“你这样认真地告诉我你喜欢我,我不会拿别人, 或者拿你的年龄, 你成绩好不好,这些外在因素去敷衍你……”
  何霄听明白了, “你只是单纯不喜欢我。”
  “……抱歉。”
  何霄一手叉腰, 一手抓挠后脑勺,背过身,无所适从地踱步,“我……”他清了一下嗓子, “……鸡汤你喝掉吧,路过超市的时候把保温桶送去就行。”
  没有说“回见”之类的话, 闷头就走了。
  就在黄希言准备转身进屋,咚咚咚往下跑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他大概是在五楼或者四楼半的位置,冲她喊道:“我还是会考去你的城市!下次你再拒绝我,我才会死心!”
  -
  隔天黄希言将洗干净的保温桶还到超市,何霄还是嘻嘻哈哈平常模样,除了黑眼圈和红血丝好显眼。
  她买一盒西瓜味的益达木糖醇,给何霄结账的时候,顺便笑说:“考去崇城还蛮难的,你要加油。”
  何霄声音闷闷的:“……会努力的。”
  实习即将结束,黄希言没有再被派什么工作,每天坐在工位喝茶看报,好像退休老干部。
  郑老师已经回市里,要等炎症消失再做手术。顶着歪掉的鼻梁,也要请她吃顿饭。
  吃饭时,郑老师好感性,一改黄希言对他板正无趣的印象。以茶代酒地吟了一首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黄希言笑说太抬举她了。
  郑老师敬她一杯茶:“这杯是致歉,你一个小姑娘来我手底下实习,我却没有保护好你。”
  黄希言笑说:“您要是没保护好我,现在等着住院的就是我了。”
  郑老师感慨极了:“可惜我们小地方留不住人。希望你毕业以后还能留在行业内发光发热。”
  这一句黄希言可以保证:“一定的。”
  吃完饭,黄希言和郑老师在公交车站分别。
  她站在站牌下,闻到浓烈的草木气息,不知道属于哪一种植物,她似曾闻过,也是在夏天结束的时候。
  之后,是做实习总结、办离职手续、结算工资、吃送别宴……
  八月二十七日上午,黄希言归还了工牌,正式离职。
  回家需要从这里坐车至省会城市,再搭乘飞机,定的是二十八号下午的一班。
  抱着自己不多的东西离开报社,途径何霄家的超市,自然被拉住。小朋友要请她吃晚饭,情理兼备不容拒绝。
  黄希言把东西放回家中,先去找张姐退租。
  张姐和了一手好牌,不打了,离席被牌友骂不厚道,张姐于是厚道地免了他们今天的茶位费。
  说话间向着黄希言招手,叫她到后方去说话。
  茶馆黄希言来过好几次,不知道后面还有个房间,是跟楼上打通的。
  房间是张姐的起居室,红木茶几、博古架、一张摇椅,角落里一缸睡莲,夏日里幽幽地开。
  张姐给她倒杯凉茶,感叹:“两个月倒是过得很快,转眼你就要走了――以后还来吗?”
  黄希言笑说:“同事生宝宝的时候,我可能会过来看一下吧。”
  “这段时间,席樾难为你费心照顾了。”
  “没有的……也就上次他生病,举手之劳的事。我后面工作忙,就没怎么能管得到。”
  “还是谢谢你。”张姐笑说,“那我晚上请你吃个饭吧。”
  黄希言不好意思地说:“已经跟朋友约好了。”
  “那我给你发个红包,路上买点水喝,不准推辞啊。”
  黄希言笑说:“让您破费了。”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走之前我把钥匙给您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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