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雎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安志给他拿了条薄毯,盖在他腿上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卧房休息。
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林雎一个人。
他目光落在唯一的那株小白花上面,片刻之后,林雎忍不住弯下腰,想要触碰那朵花,却在刚要碰到的时候顿住了动作。
最后他还是没有去碰它。
林雎坐在园子里发呆,脑海中不停浮现出温悠悠的一颦一笑。
她就好似拥有无限的热情一般,不管他如何冷待,她都能坦然面对,下次还会继续过来。
他想,如果他没有这双腿的拖累,无论如何都要争上一争的。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就在林雎一个人自怨自艾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园子外面传来一阵响动,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为有一双莹白的小手,抓住漏窗的缝隙,正在带着身子慢慢往上爬。
林雎瞳孔骤缩,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想喊安志过来,让她从墙上下去,免得摔到,可偏偏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温悠悠灵活地爬上墙头,坐在墙边上拍了拍手上的灰。
她一低头,就对上了林雎幽深隐忍的目光,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是在等我吗?”温悠悠眼睛瞬间被点亮,比缀满了繁星的夜空还要亮。
第91章 佳人
看到温悠悠突然出现, 林雎握紧了轮椅的扶手, 眸光暗沉,连声音都在微颤:“下来。”
温悠悠知道,就算他真的在等自己,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她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双手撑着墙沿, 直接利落地跳了下来。
这么大胆的动作, 看得林雎眉心一跳,差点忍不住过去接住她。
好在温悠悠平稳地落在地上,并未受伤。
“小雎, 你干嘛把园子门锁上了呀?”站定以后,温悠悠疑惑地问道。
林雎没吭声,只是身子绷得更紧了些。
他能做出来锁上门这件事, 不代表他能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的目的诉诸于口。
“锁上门是因为不想让你再过来”这样的话,他这辈子都说不出来。
温悠悠缓缓走近他。
她每往前一步,林雎的心跳就会不受控制地加快几分, 在胸腔里肆无忌惮地跳动。
“小雎, 今天是你的生辰对不对?”温悠悠停在一步之外的距离,微微弯下身子, 莹润的杏眸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她忽然停下,没再继续向前,林雎心里居然升起了淡淡的遗憾。
待听到她的话,他呼吸一滞, 心跳更是跟疯了一样,震得他耳膜发疼。
她居然知道他的生辰?
那么她今天特意过来,是想给他过生辰吗?
可从未有人对他这么上心过。
温悠悠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并自动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认。
她从自己身后背着的小布袋里,掏出一双黑色护膝。
“这是我做的,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温悠悠想的是,林雎坐在轮椅上,冬日肯定很容易冷,有了这对护膝,他也能好受一些。
这玩意儿可比做荷包香囊难多了,她学了好久才学会,为此扎破了好多次手呢。
“还有这个也送给你。”
她又拿出一个柔软的垫子,尺寸是她目测估计的,也不知道放在轮椅上合不合适。
之前她就注意到了,林雎的轮椅上没有软垫,这样每天坐着会很不舒服吧。
所以她才会想着做一个软垫给他。
林雎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她。
他胸腔里被酸酸涩涩的情绪填满,喉咙阵阵发紧,让他说话都很艰难。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压下心头的不适,颤着嗓音说道:“为什么要送我?”
温悠悠说得理所当然:“因为今天是你的生辰啊。”生辰当然要有礼物才行。
从前她不知道他的生辰是哪天,既然现在知道了,自然要帮他过生辰。
看着林雎低着头,又陷入了沉默,温悠悠还以为他不喜欢自己的礼物。
于是她迈步上前,直接把护膝和软垫都塞进他怀里,“你先拿着,不喜欢丢掉也行。”
把东西塞给他,正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她的手腕忽然被他大力攥住。
温悠悠没想到他的力气会这么大,他的手跟铜铁做成的似的,攥得她手腕都疼了。
“怎么了?”温悠悠往回拽了拽,完全没办法抽出自己的手。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声音中没有害怕慌乱,只有单纯的疑惑。
仿佛她无比确信,眼前的人永远不会伤害她。
林雎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她就这么信任他吗?
“喜欢我?”林雎抬起头,锐利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勾起唇角,邪气地说道。
温悠悠的面颊腾一下红了,她咬着下唇,羞涩地说道:“没,没有,我就是想关心你。”
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直言。
“说实话。”林雎依然没有松手,甚至还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林雎的态度比任何时候都要热络。
可他这样反常,反而让温悠悠心里很没底。
这样的小雎让她觉得太陌生了,甚至有些害怕。
还是平时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小雎,让她比较习惯。
“我,我”温悠悠说不出口,急得眼中都噙上了一层水光,俏脸也已经彻底红透了。
“不说实话,就再也不要来了。”
林雎眼尾发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胸口猛地一疼。
“别呀,我说。”温悠悠连忙说道。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红着脸,用极其小的声音说了句:“喜欢。”
话音刚落,就见林雎唇角的笑意愈发扩大。
“你有喜欢残废的癖好?”他目光空洞悲凉,脸上却依然带着笑意。
“我没有,我,我只喜欢你。”温悠悠不想被他误会,这次说得很痛快。
她以前从不知道,原来在心仪之人说“喜欢”二字,也会让人这么幸福。
“真的?”
“真的。”温悠悠毫不犹豫地点头。
“想嫁给我?”他又随意地开口。
只有他自己知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有多么紧张。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温悠悠只觉得自己脸颊烫得不行,出口的声音细如蚊喃:“嗯。”
她见到林雎的第一眼,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应该跟小雎在一起。
他们本就是一对。
林雎突然陷入了沉默,半天没说话,而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现下的情况很不对,他们不应该这样。
她不肯放弃,但他必须做个了断。
“怎么了?”温悠悠疑惑地问道。
下一秒,她的手突然被人猛地拽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然后她就摔进了一个结实温热的怀抱,周身都被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包裹着。
温悠悠趴在他身上,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通眼下是什么情况。
是小雎要抱她吗?
可是怎么不跟她说一下呢,她刚才都吓了一跳。
林雎暂且咽下了本打算说的话,只是默默抱着她。
这应该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跟她亲近的机会。
待会儿,她就会彻底厌恶他,永远都不会再踏足他的小院。
这段不该存在的缘分,就由他亲手斩断吧。
片刻之后,林雎正准备开口,趴在他身上的小姑娘却忽然伸手回抱住了他。
他身子猛地僵住。
温悠悠怕他生气,不敢抱得太用力,就只是轻轻抱着。
她羽睫微颤,眼中浮现出一层水雾,充斥着无措和紧张,还有浓浓的欢喜。
她好喜欢抱着他啊。
“想嫁给我?”林雎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再次问道。
他说话的时候,温悠悠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颤。
她埋首于他胸前,甜蜜地应了一声:“嗯。”
刚说完,她就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解她的衣服。
温悠悠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茫然地抬起头看林雎,“怎么了?”
“不是要嫁给我吗?”林雎说着,手下的动作未停,依然在解她的腰封。
只是他的动作很生疏,再加上手一直在颤抖,所以解了半天也没能解下来。
温悠悠按住他的手,眼神慌乱地说道:“你,你别这样。”
小雎今天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奇怪。
林雎暂时停下动作,不过他的手却绕到她身后,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和腰肢,略一用力,就让她的身子紧贴着自己的。
温悠悠有些不习惯这么亲密的动作,而且林雎的体温太高,让她心里升起了几分危险的预感。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离开,可她的力气太小,根本没办法挣脱林雎的束缚。
下一秒,林雎放在她脑后的手加大了力道,同时低下头,贴上她的唇。
温悠悠瞪大眼睛,完全忘记了反应。
唇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昭示着他的动作有多么粗鲁。
林雎对她丝毫没有怜惜,仿佛只是为了发泄。
他呼出的气息落在她脸上,跟她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可饶是这样,温悠悠也感觉不到半点亲近,她感觉到的只有彻骨的凉意。
过了很久,她才回过神,开始挣扎着反抗。
林雎没有松开她,继续贪婪地攫取她的味道。
知道是此生唯一一次,所以林雎格外用心,想永远记住她的味道,还有吻她的感觉。
这是他偷来的。
温悠悠反抗无用,最后只能把手抵在他胸前,被动地承受。
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林雎才终于松开她。
温悠悠面颊酡红,水润的杏眸中噙着委屈和不解。
林雎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冷漠地望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吧。
这次以后,她应该已经恨透他了。
“为什么?”温悠悠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是说喜欢我吗?”林雎脸上又挂上了虚伪的笑容,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温悠悠心里一痛,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一阵屈辱感。
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温悠悠从他身上下来,握紧拳头站在他面前,倔强地盯着他。
她眼中的失望,让林雎的心动摇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依然笑望着她,随意又轻浮的目光。
“现在我讨厌你了。”温悠悠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园子门只是从里面用门栓挡住了,并没有上锁,所以她很轻松地就能打开。
林雎极力压抑住,自己想要不顾一切地拦住她的冲动。
他目光黯淡绝望,唇角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不见。
打开门以后,温悠悠往外走了一步,又突然折返回来,在他身前站定。
她把布袋里最后一样东西掏出来,放在轮椅的扶手上。
“那种花叫佳人。”
说完,温悠悠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林雎想要打开她留下的小荷包,可因为手实在颤得厉害,他没抓到小荷包,反而不小心把它打落在地。
荷包的拉绳被摔松开,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是花种。
这是那个小白花的花种吗?
原来那种花的名字叫佳人。
林雎看了好几本书,都没有找到那种花的名字,更没找到花种。
今天他终于知道了。
原来它叫佳人。
可他永远失去了他的佳人。
第92章 生病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 林雎每日都在院子里待着。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园子门口, 从清晨守到日暮。
如他所愿,那个娇俏明媚的少女再也没来过。
即使开着园子的门,她也不会再出现了。
可他并不觉得快乐。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天黄昏时分,安志眼看着林雎越来越憔悴, 忍不住走上前劝道:“公子, 您若是舍不得, 那日为何要赶二姑娘走?”
那天安志回屋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主子失魂落魄地坐在院子里, 抱着护膝和软垫发呆。
过了会儿,林雎忽然又弯下身子,艰难地把地上的花种, 一粒一粒收集起来。
“我来吧。”安志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林雎给拦住了。
身姿单薄的少年,倔强地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
最后终于把花种全部捡起来,林雎痴痴地抱着花种, 沉默不语, 双目通红。
那时候安志就猜到,怕是公子为了让二姑娘死心, 故意做了让她不喜欢的事情,把她赶走了。
他不明白,明明公子和二姑娘两情相悦,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二公子虽然腿不能行, 但他并不比大公子差,配得起二姑娘。
林雎没有说话。
连着半月没有好好休息,他的眼中充斥着红血丝,眼下一片青黑,就连下巴都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看上去跟之前判若两人。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轮椅靠背上,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安志看在眼里,心疼不已,轻手轻脚地上前,给他盖了一条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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