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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不再做金丝雀——渔安知

时间:2020-12-30 08:56:00  作者:渔安知
  他的爷啊!
  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有了!
  家业,哥儿,统统都没了!
  老夫人总说卿夫人晦气,可明明卿夫人才是爷的福气!离了卿夫人,爷便丢了魂!
  而那师氏,庭毅抿紧了唇,胸中怒火难平!照他看,那蛇蝎心肠的妇人,才是韩家真正的丧门星!
  瞧她把爷,把韩家害到了怎生的田地!
  现下,庭毅真是想想都后怕无比。若非他将爷提前救了出来,他的爷恐怕便要命丧黄泉!
  更令他庆幸的是,先前为避师府,他只带着爷打尖,住宿都是寻了林子点燃篝火,将就着过。
  他是无妨,横竖是已“死”之人,又有宁王给他弄的路条。完全是新的身份。
  可是爷不成。
  不想暴露爷的身份,就住不了客栈。而现在府里出事,爷的身份就更加不可泄露。
  因着这般缘故,近段时间他的爷吃得苦头就更多了!为躲关卡,他不得不带着爷绕行远路,平白的多走不知多少的冤枉路。还常常要蹲守着,摸黑翻城墙。为此自免不了挨饿受冻!
  偏愈靠近京城,关卡愈多。且守卫也益形森严。想要躲避盘缠,变得益发艰难。
  看着被迫遮面,循着本能捧住茶杯取暖的爷,庭毅心疼得不行。唉,上京路难行!他的爷还不知要吃上多久的苦头!
  唯幸他揣测得不错!夫人果然没死!亦果然与宁王相关。宁王能派人安置碧枝,那么夫人的行踪,往宁王身上查,必有收获!
  “爷,你放心!庭毅一定替你找到夫人!”庭毅暗暗发誓。
  他的爷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没有夫人!
  夫人是爷唯一的活路,是爷唯一的幸福!
 
 
第59章 
  小年后,没几日便到了腊月二十九。临除夕的这一日晨间,白泽奉主子之命领着人前来给清言家送年货。
  清言望着满满六担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还特别名贵的年节礼,有心婉拒。上回在她病中宁王派程阳探病,给她捎来的东西已是十分的贵重。这一次则更甚之,而且数量实在太多了些。
  白泽为人机灵,尤善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只看一眼,他便知果如主子所料,清言会想要推辞。
  他笑一笑,当下即道:“主子说了,这些清言务必收下!说这不过是他的一点心意罢了。望清言莫要拘礼,只管安心收下便是。”
  眼见清言仍是犹豫,不肯应声。白泽干脆笑嘻嘻言道:“主子还说,清言要不收,白泽任务没完成可就过不得年了。得在这守着,清言什么时候收了,白泽便什么时候回去复命!”
  清言看看他,再看看面前琳琅满目的年货,暗叹一声,终是收下。年节当口,让人把拿来的礼又拿回去,委实亦不大合宜。何况,她也拒绝不了。
  “王爷这些日子可忙坏了吧。”她轻道。
  国丧期又逢年节,想也知事务繁多。作为皇上唯一得用的皇子,宁王哪还能清闲!
  白泽点头。
  又道:“若非主子实在抽不出身,这一趟主子定要亲自前来给清言送年货。”
  他说得自然而然,清言却是微微一愣。
  白泽看一看她,眼眸一转自袖中取出一张银票笑道:“这是主子给的福如轩红利,主子说这大半年来清言辛苦了!”
  他说着,已是将银票递向清言。
  清言眼一瞥,见是一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当即毫不迟疑的摇头。这一回是怎么也不肯收了。福如轩的工钱,宁王一早便给她结过了。
  白泽见状,劝了两句未果,亦不再强求,遵照着主子的意思笑着将银票又收了回去。来时宁王即交代他,先送年货。清言没有收下年货之前,不要将银票拿出来。而若之后清言不肯收银票,劝劝便罢,莫要勉强。
  白泽办完了差,喝了杯茶即匆匆离去。清言没有留他,只同父亲一道送他到门口尔后目送他远去。眼下,宁王事多繁忙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她自不能平白给耽搁了。
  接着俩父女回屋,望着几乎将院子填的满满当当的几担子年货。父女俩相视一眼,俱很是不好意思。
  唉,宁王这些礼着实太多,也着实太珍贵了些!
  他拿来的皆是诸如珍用八物的食材,各色的珍馐美馔。还有好些毛色上好的皮货,其中尤以最昂贵的貂皮与水獭皮居多。
  一旁的冬灵同陈嬷嬷则已开始整理和安置起年货来。都是韩府里出来的,也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人。多好的东西,她们便是有没亲眼见过的,那听进耳里的亦不少。是以,对宁王拿来的这些东西,她们并未感到特别稀奇。
  她们只是有些犯愁。东西这么多,该往哪里搁……
  庚生小脸粲亮,围着担子,前前后后细细的瞧。小家伙对还未制成衣帽,绒毯,完全原生态的皮货尤其感兴趣,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个不停。
  ※
  隔日除夕,虞家老小早早起了床,一家子齐出力为年节忙活。虞父写春联,挂春联。挂完春联写“福”字。都写完了,就带着庚生放炮竹;
  清言忙着贴红纸,贴门神,扫屋除尘。庚生屁颠屁颠跟前跟后,帮忙递着东西兴致勃勃;
  冬灵同陈嬷嬷则蹲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忙得热火朝天。
  到了晌午,一家人围坐桌前吃年饭。虞父饮着屠苏酒,不时微晃着脑袋即兴吟诗一句,神情颇是快慰。
  清言面带微笑,不住的给庚生夹菜。但她自己却是不大能吃得下。她望着一桌子的菜,想着那不知还在哪颠沛流离的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也不晓得庭毅将他带去了哪里?可有安定下来?这大冷的天,唯盼他能吃饱穿暖。
  再转念想想庭毅素来持重,人又忠义办事稳妥。清言抿了抿嘴,心下轻叹一记,总归稍事安心了些。
  用过了年饭,一家人各自沐浴更衣。待得晚间,便在院里燃起篝火,端了备好的消夜果,围坐火边听着虞父讲述志怪鬼神的故事,一齐守岁。
  只未及等到子时,庚生便捏着一块咬了几口的蜜酥,歪在清言怀里睡了过去。
  清言抱着他,亲了亲他的脸颊。又看了会子,才将他交给陈嬷嬷抱去榻上安睡。随后几个大人继续除旧布新的守岁。直等过了子时岁除,方各自进屋歇下。
  初一晨间,庚生照娘亲的交代给虞父磕头拜年:
  “外祖过年好!外祖过年好!外祖过年好!”他像模像样唱三个喏后,磕头脆生生道:“外孙儿庚生敬祝外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虞父眯着眼笑,乐呵呵的给了他压岁钱。小家伙喜滋滋的接了,转头就给了他娘亲。接着他又分别给娘亲,冬灵同陈嬷嬷拜年。
  清言几个笑盈盈给他压岁钱。虽是小少爷,是为主,但冬灵和陈嬷嬷却不愿少了他的压岁钱。横竖在虞家也没有多么明晰的主仆界限,情同一家。
  这一日,一家人照旧聚在一块,亲亲热热的过年。临到黄昏掌灯时分,却不期然宫里来了人。有内侍带着圣旨登门。一家人来不及惊讶,已是跪拜听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位容长脸,年约四旬开外,面白无须形容精明的内侍,扫一眼虞家众人,旋即一扬拂尘宣读圣旨:“兹福如轩掌柜清言忠肝义胆,勇救宁王。特赐其今日进宫领赏,钦此!”
  清言心头讶异得紧,却不得不接旨谢恩。
  “清掌柜,这就跟着咱家去吧。”内侍看着清言和颜悦色。
  清言纵是不愿,也不敢抗旨。她心怀忐忑的起身,看了看家人便要同着内侍进宫。刚挪步,衣袖即被拽住。庚生扁了嘴看她,可怜巴巴。
  作为娘亲的小尾巴,他可是不情愿娘亲离开他。
  “乖,在家等着舅舅啊!舅舅去了就回来。”她蹲身摸摸他的头,柔声安抚道。
  不想,那内侍瞧一眼庚生却是笑道:“想来这位便是庚生小少爷吧!”他声音尖细,但语声温和:“殿下交代过,若清掌柜愿意可以带着小少爷一起进宫。”
  清言略愣了片刻,方明白过来他嘴里的“殿下”指的乃是宁王。没来由的,听到宁王,她原本极是着慌的心瞬时便安宁下来。
  小机灵鬼庚生闻言,更是眼巴巴的看住她。清言看得心疼,略是思忖起身牵了他的小手。她想,有宁王在,终归无妨。
  再次看了眼爹爹同冬灵她们,清言牵着庚生跟着内侍出门,登上了候在府外的马车。
  马车一路缓行,走得不疾不徐。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
  “清掌柜,下车吧。”虽不知为何,但清言敏感到此时内侍的语气似乎益加的亲善了。
  她心说,果是人不可貌相。这位公公面相看着甚不好相与,却实是个脾性温良者。
  待牵着庚生下了马车,她不由一愣。但见宫门处站着一人,着一身月白锦袍,外罩一袭雪狐镶边的同色披风。鸦羽似的墨发束着玉冠,手里拎着盏雕花灯笼。在熠熠生辉的宫灯映照下,这白玉般的一张脸,身长玉立的一个人。真真容色潋滟气度若仙。
  便是清言,在这一刻里也忍不住由衷感叹:宁王爷委实生得好!
  宁原看见她,立时弯唇,好看的眉眼里马上盛满了笑意。
  内侍紧步上前忙着给他行礼,心道,自己料得不错。这位清掌柜可不是能随意慢待的人!
  除了皇上同贤妃娘娘,还有之前的那一位。再何曾见殿下对哪一个这般看重过!为这么个小小掌柜,一个内侍奴才,竟然不惜亲自在宫门前候着。而此刻,殿下面上这一脸的笑意,哪里还看得见半分的矜淡与冷清。
  宁原瞥一眼内侍,笑笑掀唇轻道:“有劳张公公!”他说着,掏出一个锦袋递给面前的内侍:“今儿过年,公公且拿着!权当个喜庆意思。”
  他再看看清言母子,笑道:“这会子便由得本王带他们进宫,张公公自去吧!”
  张公公接了锦袋,谢恩离去。
  “王爷过年好!清言见过王爷!”清言躬身行内侍礼。
  “王爷过年好!庚生见过王爷!”庚生有样学样,跟着行礼。
  他早见过宁原,现下又见其语笑盈然,神态亲和,是以全无畏怯。
  宁原笑睇着母子俩,然后跟个财神爷似一连又掏出两个锦袋。先递了个给庚生。这一日庚生收红包已是熟门熟路,故而他半点亦没推辞,笑眯眯收了。
  “庚生谢过王爷!”他乖巧应声,随即照例一侧头就拿给了娘亲。
  大过节的,清言也不扫他的兴头。微笑着帮他收下。
  “喏,给你的!”这时宁原却将手里的另一只锦袋递到清言跟前,弯着好看弧度的一对眸子,粲光熠熠亮若星辰:“压岁钱,拿着吧!”
  他看着她笑,略是轻谑的口气,欣悦而亲昵。
 
 
第60章 
  望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大手,还有在那掌心里安然躺着的素色锦袋,清言微是发愣。
  压岁钱?给她的?
  清言惊讶,颇是意外。
  才将宁王同时取出两只锦袋,她只当他顺手多取了一只。断想不到竟是给她准备的。
  她下意识抿了抿嘴,心头却不期然浮现出一抹感伤。她虽早嫁为人妇再不是孩童,但过年收到压岁钱却几乎不曾中断过。
  那人每年都会给。
  儿时是爹爹给她压岁钱,及笄后爹爹不再给,那人却年年不忘。只除了前年那一场变故,他们没能一块过年。
  清言抬眸对上宁王含笑的眼睛,略顿片刻,她浅笑摇头放低了声轻道:
  “王爷说笑,清言都是为娘的人了,哪还能收压岁钱呢。”
  宁王闻言,却是不动面上笑意不变。他身形颀长,比清言要高出好些。此刻正微微弯腰,笑看住她。随后即道:
  “拿着吧,听话。”他说。语气软和,象在哄一个小孩子:“过年了,咱们清言是个买卖人,做掌柜呢,合该得些个彩头!”
  他这么说,手依然伸着。望住清言依然的唇角弯弯,眼角带笑。只他的目光澄明,神情诚挚又坦然。
  他萧萧肃肃一派清举磊落模样,清言不好再推辞,亦情知怕是推脱不去。唉,她心里叹气!话说,她什么时候拗过了宁王。。
  他们而今虽成了朋友,然宁王还是宁王!始终的贵人脾气,说一不二。但凡他拿定了主意,便是开弓的箭绝不会收回。
  唯一的那一回,在韩府他说要做她的主子,后头却容了她拒绝。清言想,并非是她说的以死明志令他让步,那会只是他并没有想要她死而已。
  话虽如此,然仔细想想,他其实也不曾以势压她,迫她。事实上,一直以来,他都在帮她,他委实帮她良多。清言不能否认,这位无上矜贵的王爷,待她实在是极好的!
  或许正是这份好,使得她总是难拂他意。何况,这会子,他那话说得她亦无从推拒。福如轩是他的,她得了彩头,铺子当是愈加兴隆。过年都图个吉利,而做买卖的尤其讲究年节当头讨个好彩头。
  看着眉眼清润,正望着她笑得如沐春风的宁王,再看看一旁神情雀跃,不住瞧她,又不住瞧向宁王手中锦袋的庚生。清言暗里又叹了口气。
  莫怪前头白泽送年货时,她不收那银票人也不强求。敢情,他们的王爷早备了后招在这等着她呢。
  “如此,王爷一番好意,清言却之不恭!”她一面说,一面笑着自宁王手里接过锦袋,又行了礼谢恩:“清言谢过王爷!”
  接着想到他送的年货,复又谢道:“王爷着实太客气了些!先头的年货恁的贵重,清言真个受之有愧!”
  话说到此处,心随念转,清言不禁面上一热,愈发不过意。她原想着等过了初一,再寻个宁王合宜的时候,带着庚生去给他拜年。不曾想,突然来了圣旨,意外之余思虑不周。况且那会子天色已晚,张公公又在旁候着,她也无暇准备,就这么急匆匆的出了门两手空空。
  她戴着面&具,宁原看不到她脸红。能见到的只有她清莹莹的一双眼,这会虽笑着,眼色却很是难为情的样子。
  他知她性子,必是不好意思呢!
  她不好意思,他却是高兴得很!
  说不上来,原本他那锦袋拿出来了,就没打算收回,势必要让她收下。只她真收下了,他亦没想到心头会是这般的舒怀。
  她能收下他给她的压岁钱,甚好!他,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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