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说:“就算被她弄丢了,那也是她的钱,跟大舅无关。大舅什么时候穷成这样了,连离婚被赶出门的亲大姐的一点私房钱都想要私吞了。”
梁家大弟的脸瞬间就涨红了,他原本就想从梁杏子这里弄钱,好不容易一个人才分了五十块,还没在口袋里面焐热,这就要丢出来了……
秦远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道:“大舅是真的想去蹲牛棚?还是大舅想试试我这个民兵队长的拳头?”
秦远心里有事,不耐烦跟梁家人多啰嗦。
“给就给!当我好稀罕吗?”梁家大弟咬牙把钱从口袋里拿出来,然后非常不舍的丢了出去。
梁杏子高高兴兴的把所有钱都捡回来藏在衣服里,然后说:“这是我的钱。”
秦远看着他妈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无奈。
许菱双握住他的大手晃了晃,然后转头说道:“我要告诉你们,婆婆只是糊涂了,并不是变成傻子了。要是你们之后还想偷她的钱,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
“这话是什么意思?”梁父听不懂了。
许菱双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老爷子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过疯子吗?这疯子啊,你不惹他的时候,他就好好的。你要是惹他,那他可能会拿砖头砸死你们。再说了,大家想必都知道的,疯子杀人不犯法,牛棚都不用关的。”
四个梁家人浑身一凛,梁母更是哆嗦了一下,她冲过来抓住许菱双的胳膊,一脸苍白的问道:“我说菱双啊,你是不是在吓唬我们?杏子不会……不会砸我们吧?”
“那我可说不好。”许菱双说:“都说疯子看着疯,心里可是清清楚楚的。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都知道的。不过外婆你不用担心啊,你对我婆婆一直很好的。你是好人,婆婆也知道的。”
梁母将信将疑的看向梁杏子,没想到梁杏子真的冲她笑了一下。
梁母心头一松,高兴的说道:“哎呀,是真的呢!我跟杏子毕竟是母女,她记得我的好呢。”
梁母放了心,就拉着梁杏子进屋去喝水,梁父跟两个儿子就有些不太高兴了。
不过许菱双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作用了,便笑着说:“反正,我们已经把人送回来了。以后,秦远会定期过来看婆婆的。要是婆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你们心里都清楚的。还有这一包草药,一天熬一包给她吃。要是你们不想动手,提醒她自己每天熬药也可以。”
梁家三个男人全都没说话,只是用一种特别愤怒的目光死死的瞪着许菱双。
许菱双才不在乎呢,她跟秦远转个身就出去了。
等他们骑车离开后,梁父说:“之前我就说了,秦远这个小崽子跟他爹不一样,他不好惹的!你们非不听我的话!现在好了吧?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到家里来了!还分钱呢,钱刚进兜里就吐出去了!”
“呸!那女人跟秦远一样,看着就让人讨厌!牙尖嘴利,还敢威胁咱们!”梁家二弟朝地上一蹲,说:“不过苟大夫真的太没本事了吧!我大姐根本没有中风瘫痪,他非要吓唬咱们。要是早知道大姐就是简单的晕过去了,我们又怎么会把她丢给枫叶呢?这下好了,五十元钱啊,我还没焐热呢就没了。”
梁家大弟根本没说话,他只是跺跺脚直接回去了。
秦远跟许菱双总算把梁杏子的事情解决了,便迎着晚霞骑车回村。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简单煮了一点挂面做晚饭,就各自洗了澡回到屋里开始继续昨天晚上的话题。
乡下的夜晚会变凉快,隔着纱窗,有微微的凉风轻轻送了进来,让蚊帐微微飘动。
许菱双安安静静的盘腿坐在床上听秦远慢慢诉说他这些年来的故事,慢慢的,许菱双的心中勾勒出了很多很多的画面,每一副画面都是惊心动魄的。
“能说的我都说了,其他不能说的,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都是专业技术上的东西。”秦远说:“我真的不是有意隐瞒你的,之前有几次,我准备告诉你,结果都被错过了时机。后来我想,反正我都准备调回来了,以前在那边的事情说不说也无所谓,所以就没有刻意提起。我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了,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气不起来了。”许菱双轻轻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握住秦远的大手,然后低声道:“你跟童老师……都不容易。”
秦远这些年过的确实不容易,他十八岁离家去当兵,没想到被分去了西北,风沙特别大,那会儿年头又苦,顿顿都是土豆、红薯,作为一个从小吃白米饭长大的南方人,秦远花了好久才适应下来。
不过他这个人特别聪明,而且吃苦耐劳,很快就在新兵蛋子里面脱颖而出,因为无意中帮了童万河一个忙,被童万河发现他的天赋直接要过去亲自培养。
童万河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他年轻时候曾经出国留过洋,学了一身本领回来报效祖国。
在外人眼中,他是一个普通的翻译官,精通多国语言,但在秦远他们部队,童万河是一个破译密码的专家。
他们密码组通过电台等各种途径,从那些拦截下来的看似普通的信息中破解出一个又一个机密。
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是一个研究单位,包括无线电、雷达等,有些从天上打下来的战斗机什么的也会送来给他们研究。
因为地方特殊的原因,经常会混进来层出不穷的间谍,不光家属里面容易混进去,连工作人员里面也被查出过好几个。
秦远跟在童万河身边,不光熟练掌握了英日俄语,学会了破译密码,还自学了无线电通信技术,他在短短几年间屡建奇功,年纪轻轻已经是密码组的二把手。
秦远六年没有回家,不光是因为他不想回家,还因为职责所在不能回家。
后来,童万河乘坐的吉普车被人做了手脚,车子刚好开到一个危险地段翻车,他跟司机全都掉进了河里,童万河年纪大了,内脏被窗玻璃刺伤,又因为当时没人发现,所以耽误了救治的最佳时机。
是秦远意识到不对劲,带人开车追过去,才找到了童万河跟司机。
司机是个年轻战士,他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可是童万河在医院坚持了好些天,还是离开了。
这件事对秦远的打击非常大,童万河对他来说,就像是另外一个父亲一样,秦富贵给了他生命,但童万河给了他这一身建功立业的本领。
后来,秦远虽然靠自己的力量一一排查,在随军家属中找到了那个对童万河下手的人,可是对方也很狡猾,在院子里埋了地雷想跟秦远他们同归于尽。
好在秦远不光本事大,连运气也很强,在走进院子的那一刻,秦远就立刻招呼大家后退。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有一个战士走快了几步,踩中了其中一个地雷,秦远他们尚在门口的人因为扑了出去所以没有伤及性命,但他还是受了重伤,在军区医院做了手术躺了好久才能站起来。
他身上残留的两个弹片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他知道自己所在的侦查部队有多重要,也知道自己身边有多危险,所以他不想带着许菱双过去,他想调回来。
如果实在不行,他考虑退伍。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分阶段的,在此之前,秦远的人生目标就是跟着童万河将他们的侦查工作做到万无一失。
可是随着童万河的牺牲,秦远自己的重伤,他的人生陡然生变,好在回乡后他遇到了许菱双,爱人的出现让他重新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他还想继续为国家做贡献,同时,他也想保护自己的爱人和家人。
秦远抱住为他难过的许菱双,大手在她消瘦的背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温柔道:“你不用为我难过,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从未后悔过,老师也没有。做军人,本来就要为了国家人民抛头颅洒热血。别说我们了,我们那边的科研人员,有一些就是直接在实验中牺牲的。”
许菱双说:“你真的不打算再回去了吗?你在那里奋斗了这么多年,你学了那么多本领,如果回来的话,岂不是毫无用武之地?”
秦远说:“那边的人才极多,也不差我这一个,你看我这么长时间不在,他们还不是好好的?再说回到咱们省军区,我未必就派不上用场了啊。”
许菱双见秦远表情复杂,便道:“恩,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
秦远紧紧的抱住她,眼中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意——跟许菱双结婚是他除了当兵之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误会解开之后,许菱双的心情其实也挺复杂的,她现在也知道秦远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了。
在这个年代,像他这样履历惊人的青年虽然有不少,但长得这么好看不多,而且,秦远还是正营级干部。
这么年轻的正营级干部并不多,秦远也是因为之前多次立大功,所以才会升的这么快。
如果他选择留在原部队,可能不需要太多年,他就会是整个军区最年轻的团级干部了,前途一片光明。
这天晚上,许菱双难得有些失眠,她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秦远也一直没睡,在一旁给她打扇子。
“早知道你会失眠,我就明天早上再告诉你这些事了。”秦远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说:“快点睡觉吧,你睡不好容易头疼,明天还要写成绩单,到时候工作也会受影响的。”
许菱双翻身滚到他怀里,轻声说:“我就是睡不着,你之前不是按过我的后颈,然后我就立刻睡着了?再给我来一下。”
秦远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个可不能经常使,对颈椎会有影响的。这样吧,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睡着。”
“什么办法?”许菱双刚刚说完这句话,小嘴巴就被扑过来的秦远给堵上了。
啊,原来是这个办法啊……许菱双心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就搂住秦远的脖子,顺从的回应这个办法了。
一夜好眠,许菱双醒来的时候已经大天四亮,秦远做好了早饭,等她洗漱好坐在小饭桌前,青菜稀饭刚好温度适宜,可以满口喝下去。
“中午是你回来做饭,还是我回来做饭?”秦远随口一问。
许菱双说:“我回来做饭,我是女主人嘛,当然应该让他们尝尝我的手艺。不过今天咱们没去买猪肉,会不会太寒碜了?”
秦远说:“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去看看,弄几条鱼回来,你炖鱼特别好吃,其他的嘛,就做咱们本地的素菜给他们尝尝。这两年,那边的伙食也好起来了,不像我刚去的时候,顿顿土豆红薯,吃的我脸都黄了。”
许菱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捏了捏秦远的下巴,说:“你今天又没刮胡子啊。”
“忘了,一会儿就去刮。”秦远摸了摸胡渣,说:“要不是李书记总盯着我,我还是想把大胡子留起来的。”
许菱双没想到他对大胡子这么执着,便说:“虽然你的喜好很重要,但我还是喜欢你不留胡子的样子。”
“是吗?”秦远叹口气:“那我只好满足媳妇儿的喜好了。”
小学的孩子们已经放暑假了,许菱双上午的工作也不多,她认真把每一份成绩单写好,又把一些其他工作做完,看看时间,她跟沈娴就下班了。
“你家里今天中午又有客人啊?前天不是才来了一个客人,好像是秦队长的战友?”沈娴说:“今天还是他们吗?”
“对,是他的战友。”许菱双说:“他们来这边办事情,刚好秦远住这里嘛,就想来我们家做客。”
“就是辛苦你了,中午这么热的天,在灶屋做那么多菜,肯定要热出一身汗的。”沈娴说。
许菱双说:“还行,反正我不怕热。”
是的,这是水系异能者最大的好处,再热的暑天他们都不怕热,而且许菱双身上还总是凉丝丝的,入夏后,秦远就喜欢睡觉的时候一直抱着她。
许菱双到家放好挎包,就去菜地摘了很多蔬菜回来,又泡了干蘑菇、干木耳和干豇豆,等她做完这些,秦远也拎着两条大鱼走了进来。
“我去三婆家看看今天有没有做豆腐,一会儿我回来给你烧火。”秦远洗了一把脸就跑出去了。
三婆今天刚巧做了一盆豆腐,因为天气热,她打算做豆腐乳,秦远用黄豆换了一大块豆腐回来,然后就在院子里破鱼。
柳飘絮跟万刚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秦家的房子是新盖的,在这一片还挺显眼的。
万刚领着她走进来,冲着秦远喊道:“队长,我们来了!”
秦远最开始带领一个侦查小队的时候,万刚就在他的队伍里,后来他快速升职,万刚还是跟着他,所以哪怕现在他早就不是一个队长了,但万刚还是很难改口。
刚好秦远在村里也被人喊队长,这样倒是不会突兀,也不会被旁人发觉不对劲了。
秦远拿着大剪刀站了起来,他笑着说:“欢迎欢迎。我在破鱼,就不跟你们握手了。万刚,堂屋的桌子上有才泡好的花茶,你给柳同志倒茶。”
柳飘絮看着这么接地气的秦远有些不习惯,她只见过秦远在工作时一副业内精英的模样,所以她愣在那里,好半天都没什么反应。
“柳同志?柳同志?”万刚好不容易叫醒她:“这里太阳大,我们去堂屋坐着吧。”
柳飘絮心情复杂的点点头,许菱双也从灶屋跑了出来,她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在炒菜,你们先坐,等秦远破好鱼就去陪你们说话。”
许菱双今天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白色小碎花棉布长袖衬衣,因为天热,所以袖子卷到了胳膊肘,露出两截雪藕一般白净纤细的手臂。
柳飘絮也是技术兵种,他们常年在办公室工作,很少晒太阳,皮肤也很白,但现在看了白得发光的许菱双,柳飘絮顿时觉得自己黑不溜秋的。
万刚跟许菱双客气了几句,就拽着柳飘絮进了堂屋,给她倒了菊花茶,然后说:“这个我昨天也喝了,是许老师的老师自己晒的菊花,喝了清心降火,很香的。”
柳飘絮微微一愣:“许老师的老师?这是什么人?”
“哎呀,我没跟你说吗?许老师跟着一个老中医在学医术呢。”万刚说:“队长说,许老师特别有天赋,以后肯定是名医。”
秦远把两条鱼破好洗净,拿进灶屋交给许菱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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