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晚,就尘埃落定了。
替嫁的云表姐回她的司空府去,真正的新娘子沈昌平入主王家,一切都各归各位,他也就踏实了。
王孝健饮了酒,人有些晕晕乎乎,脚步也像踩了棉花飘飘悠悠的,但他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酒能乱性,这屋子里的人可不是他的妻子沈昌平,一旦造次,明日就说不清道不明了。再看眼前的夏丽云娇娇滴滴,竟然风情百种,与她共处一室,保不准自己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
他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正值孟浪的年纪,哪经得住年轻貌美的女子投怀送抱
等等,今夜的云表姐确有投怀送抱的嫌疑。
她的身子不时依~偎过来,那细~嫩~娇~柔的肌~肤不时撞在他的肩上、胳膊肘上,香香的,软软的
王孝健使劲甩了甩头,一把推开夏丽云,夏丽云的身子就向外跌去,他又伸手拉她一把,竟拉住了她腰间蝴蝶结,登时,那曼妙的蝴蝶就散开了
翠绿烟纱散花的裙子刷一下就坠落了,王孝健呆了呆,而夏丽云又靠了过来,娇滴滴说道:“二公子,丽云愿意留在二公子身边伺候二公子,不想回舅父家去。”
楚楚可怜的声音,让人听了无法拒绝,王孝健还是说道:“云表姐说笑了,昌平可是你的表妹啊。”
“那有什么?”夏丽云说着伸手去解王孝健的衣裳,“哪个达官贵人不是三妻四妾,昌平是我表妹,我们才能姐妹同心,一起伺候好二公子你啊——”
眼看着一件衣裳被夏丽云解去,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小叔,弟妹,你们睡了吗?”
竟是李月舒。
“小叔,弟妹,院子里也没个伺候的下人,这屋子里也不锁门,我可进来了哦。”李月舒的声音由远而近,人已站到了湘帘之外,她正要撩帘闯入,王孝健从帘子内窜了出来。
“小叔——”看着王孝健衣衫不整,李月舒怔了怔,她还想朝湘帘内探个究竟,就被王孝健一把拉走了。
听着外头远去的脚步声,里间,夏丽云懊恼地扔了手里头王孝健的衣服。
王孝健拉着李月舒一路从仁厚堂往李月舒的院子去,大概是借着酒劲,他步履生风,拽着李月舒疾步走着。
李月舒被他拽得趔趔趄趄,小跑跟上,嘴里道:“小叔,小叔,当心被人瞧见。”
“怕什么?这府里连一棵树一棵草都知道你我的勾当!”
王孝健忽的停住脚步,回头对着李月舒邪魅一笑,继而拉着她进了园湖旁一片小树林。
婆娑的树影恰好筛下银白的月光,将长长的石椅、软软的草地映照得一清二楚。
王孝健一把将李月舒推~倒在了石椅上。
暖暖熏人的酒气叫李月舒沉~醉迷~离。
久~违的熟悉的,如此近如此近的接~触。
李月舒看着眼前王孝健的面孔,这张在梦境中折磨了她一个月的脸还是那么风流俊秀,此刻近在眼前。
李月舒心头有恨,爱恨交加着,不由流泪恨声说道:“新房里那位竟然不能打动你吗?你竟要舍她而寻我?小叔,这是为什么啊?”
年轻的少妇因为嗔怪眉眼全是风情,王孝健也是自嘲一笑,说道:“怀旧吧。这是一种情怀,嫂嫂可懂?”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吗?
月光雪白,映出他湖水一样的眸光,李月舒在他的眸光里瞬间就被溺毙了。
……
许卫今夜在齐王宫参加新齐王举行的家宴,回到卿大夫府上时已是亥时。
这个时辰,夫人李氏早就歇下了,何况今夜不是他歇在她屋子里的日子,许卫并未去打扰李氏,径直往二姨娘梦雪的院子里去。
如今的卿大夫府邸是许卫初来齐都时,老齐王也就是如今的天子为他置备的府邸,府里有一处院子名唤“晴雪园”,恰好映了梦雪的雪字,许卫便让梦雪住在了晴雪园里。
在齐都已经住了十二年,每到冬天,陪着梦雪在晴雪园赏雪是许卫必做的事。
晴雪园的雪景在整个齐都都是闻名的,然而卿大夫府外的人也只能是闻名,不能亲见,晴雪园那位雪姨娘的美貌在整个齐都也是闻名的,同样,齐都里的人也只是闻名,不能亲见。
许卫很快就见到了梦雪。
她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的衣裙,等许卫到了,就立即让婢女伺候许卫沐浴更衣。
许卫换上白色的寝衣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出现了雪姨娘面前。
屋子里没有婢女,只有雪姨娘一人。
许卫亲去关门上锁,然后到雪姨娘一早就铺好的贵妃榻上躺下。
见许卫躺好了,梦雪熄了灯,也上了自己床上躺好。
“梦雪。”黑暗中响起许卫的声音。
梦雪说道:“老爷今夜饮了酒,早些睡吧,明日还要上朝。”
许卫却没有睡意,适才沐浴,热水将他的酒意都浇散了,此刻清醒得很。
实际上,每次宿在晴雪园,许卫都是久久不能入眠。
“梦雪,我今夜是从齐王宫回来的。新齐王的家宴。”
梦雪“哦”了一声。
许卫又说道:“齐王宫很旧了,该翻修新建了。”
梦雪再次“哦”了一声。
“梦雪,你是不是很久没到过齐王宫了?”
许卫这个问题终于激起了梦雪心湖一点涟漪。
是很久了,但多久呢?
那应该是要用年来计算的。
梦雪陷在沉思里。
见梦雪没有应声,许卫又说道:“下次再有家宴,你随我一起入宫吧。”
梦雪“啊”了一声,有些意外。
许卫说道:“如果修缮了,许多记忆就都没有了吧?”
梦雪没有接口,人的记忆很重要吗?该忘的还是要忘却。有时候忘却才是一种幸福。
“阿楚已经长成大人了,下次你亲自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许卫眼前浮现出新齐王的音容笑貌,唇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只是,梦雪看不见他这笑容。
……
新齐王家宴,许卫赴宴后回了卿大夫府,许绍烨却被留宿齐王宫。
新齐王的寝宫里,许绍烨恭恭敬敬地喊着“大王”,许向楚看了他一眼,露出和煦谦逊的笑容来:“你的年龄和孤不相上下,可是按辈分应该喊孤一声王叔。”
许绍烨就听话地喊他:“王叔。”
许向楚从长案后起身,负手走到许绍烨跟前来,他穿着月白色描着金线的曲裾深衣,身材颀长,肩背挺直,眉目清朗,笑容是温和的,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个王,而像一个亲切的邻家公子。
“孤留你在王宫,是想你能陪孤喝上一杯。”
新齐王未到齐都的时候,就听闻新齐王是个病胚子,打小体弱多病。
皇帝之所以会派这样一位多病的兄弟来掌管齐国政务,实在是兄弟里就剩下这么一位亲手足了。
许向楚是皇帝最小的弟弟,也是唯一还活着的弟弟了。
亲兄弟不倚靠,皇帝还能倚靠谁呢?
而对于许向楚来说,亲兄弟都不能为皇帝分忧解劳的话,还有谁能来替皇帝分忧解劳呢?
“王叔,这个小侄恕难从命。”许绍烨拱手致歉。
今晚家宴上,齐王都只是饮水饮果汁,无人敢让他饮酒,就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许绍烨怎么敢同齐王对饮呢?
“这是王命。”齐王大声说了一句,竟就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喊殿外的人进来,“丹枫,把酒拿进来——”
第12章 丹枫
丹枫,一个身着骁卫服侍的年轻人,面容俊朗,目光如炬,手捧一壶佳酿,肩背笔挺地走进来。
“孤的贴身骁卫,丹枫。”齐王向许绍烨介绍道。
皇上身边有御前侍卫,但最最亲近的是御内侍卫,比御前侍卫还要受皇帝倚重。
诸侯王身边也不例外。
这丹枫在齐王宫的地位就相当于帝都皇宫里的御内侍卫。
许绍烨的目光扫过丹枫,也不由眼前一亮,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虽是武将,身上却有读书人的儒雅,不但气质好,五官也生得极好,竟让许绍烨身为男人也多看了他一眼。
丹枫将佳酿放于殿内一张四方长案上,并未退出去,而是立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就像空气。
齐王走到长案上坐下,向许绍烨招手:“阿烨,过来,与孤共饮一杯。”
齐王说着取过两只琉璃盏,刚要斟酒,酒壶就被许绍烨夺了过去,他一仰脖将酒壶中佳酿喝得一滴不剩。
齐王只默默看着,并未动声色。
许绍烨将空了的酒壶放回桌上,继而向齐王跪了下来:“王叔,侄儿斗胆了。”
齐王唇角勾起,不由一笑:“也行吧,就当做你我叔侄共饮过了。”
“多谢大王恕罪。”许绍烨头伏在地。
角落里,丹枫看着年轻的齐王,齐王的目光落在许绍烨的背上,目光似笑非笑,整个人幽深莫测。他的声音从许绍烨头上飘下来。
“皇上人在昌京,却也惦念齐都的亲人,感念于卿大夫十二年来在齐都鞠躬尽瘁,夙夜在公,就连自己的家封地都脱手未管,因此,让孤到了齐都后,多体恤卿大夫一家,尤其是三公子,皇上让孤重用于你。”
听到齐王的话,许绍烨从地上抬起头来:“有劳陛下挂心,多谢大王抬爱。”
“孤说过,叫孤王叔就可以了。”
“多谢王叔。”许绍烨再次叩谢。
“今夜你多喝了酒,就留宿王宫吧,孤已在外殿命人为你准备了值房,你且歇息一晚,明日孤再召你。”
齐王也不说明日召许绍烨来做什么,只让太监总管冯吉领他出去。
许绍烨离去了,殿内就剩下齐王和丹枫二人。
齐王向丹枫看过来,说道:“许绍烨这一次出的风波,是你的杰作吧?”
丹枫立即上前,“噗通”跪下了。
“他今夜奉王命宿在值房,阿枫啊,你莫再轻举妄动。”
“微臣失手了一次,不会再打草惊蛇的。”
“从他手上放回来的那个侍卫,你如何处置了?”
“微臣已经将他处死,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齐王并没有放心,只是说道:“许家父子都是聪明人,许绍烨更不是瓮中之鳖,你苦心孤诣设了这么大的局,他竟然还能从荒岛安全回来,你就该知道他不是你认为的草包,那么好对付,身为许卫的儿子,他被调教得很好,更何况还有昌京那位特别关照,你暂时不要动他了。”
听了许向楚的交代,丹枫跪在地上没有吭声,俊美的面上现出倔强的神色。
齐王从长案上起身,宽大的袍袖拂过桌面发出刷刷的响声,他走到丹枫身边,伸手敲敲他肩头,说道:“阿枫啊,你不能单凭昌京那位对他的态度,就认定他的身份,然后妄动,万一是你猜错了呢?你想替你父亲报仇的心思,孤可以理解,但也不要伤及无辜。”
“是,大王。”丹枫闷声应道。
年轻的齐王唇角勾出一个清朗的笑容:“这里无人,你可以叫孤王叔,许丹枫。”
齐王叫出丹枫的姓氏,丹枫内心刺痛了一下。
眼前,与他年龄相若的年轻齐王是他的王叔,是他父亲的兄弟,更是他的恩人。
这十二年来,如果没有许向楚的瞒天过海,一直将他收留在身边,他只怕与他父亲一样早就成孤魂野鬼了。
他们同姓许,同属皇室,然而这姓氏这身份却是丹枫不想要也不想承认的。
“大王,许丹枫早就死了,微臣从十二年前开始就只是殿下身边一个随从,如今是大王身边的骁卫,微臣一切听命于大王,不会再贸然行事了。”
从前许向楚是最小的皇子,许丹枫就是他身边的随从。
如今,许向楚已是齐王,许丹枫就是他贴身的骁卫。
不,不是许丹枫,而是丹枫。
听到丹枫的保证,齐王脸上的笑容更为明晰了:“好,丹枫。”许是笑的动作太大了,又猛地咳嗽起来。
丹枫急忙去取了披风来给他披上,又让太监捧了药进来,亲自一口一口喂齐王喝下。
这十二年,他们叔侄相依为命,亦师亦友,从无助的幼童终于长成大人,含污忍垢,许向楚终是靠一副病体放松了昌京那位的警惕,又挣来了如今在齐国独当一面的自由。
有了自由,也就意味着更多的机会。
值房里,许绍烨并没有睡着,而是趁当值的太监不小心睡着就悄悄溜出值房。
他将整个齐王宫都光顾了一遍,也未再见到那个俘虏的踪迹。那个俘虏离开卿大夫府后,就是往王宫的方向去的,跟踪的人最后在齐王宫的东门将他跟丢的。
回到值房,和衣而卧,许绍烨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天花板:竟是和齐王宫有关的人要害他吗?为什么要害他?谁会害他?幕后主使难道是齐王?
……
司空府一大早就忙碌起来,为了迎接回门的大小姐和大姑爷。
府里上下只道是大小姐一过门身体就抱恙,终于养好了身子,虽然错过了三天回门的佳期,但如今的回门是大小姐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无论什么礼仪都要补偿周全。
沈昌平的屋子里,沈夫人亲自给女儿梳妆:华丽的发髻上插着珍贵的珠钗、步摇,鲜艳的新衣,恁是将一个豆蔻少女打扮成成熟少妇的模样。
沈昌平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打了个哆嗦。
自己穿越来的这具躯体有着惊为天人的美貌,原本是让她满意的,但再好看的脸也经不起不合时宜的妆容。
“母亲,你把我整得太老了。”沈昌平直言不讳。
沈夫人眯眯笑着:“你还当你是小姑娘吗?既然决定了要去王家做少夫人,就注定你是大人了,不再是个小孩子,不但衣着打扮要成熟些,言行举止都要沉稳些,这样才能讨夫婿和婆家人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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