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妈妈并不是很愿意在树下摆摊,进入冬天,大榕树的树叶和小果粒容易掉下来, 万一掉进锅里或者客人的碗里, 影响都不好,可现在她别无选择。
本来已经坐在木桌前的两个女客人见有流氓地痞靠近,深怕要惹上什么麻烦, 刚叫的米粉也不吃了,赶紧拎包走人,可怜的江妈妈煮米粉煮到一半就没了客人。
见江妈妈正忙里忙外地搬运东西挪到大榕树下,两个男人互视了一眼,再看江妈妈时,眼神更凶了。
江妈妈小跑走来要搬走装有骨头汤的大锅,大锅就放在煤块红火的煤炉上,汤水还在沸腾。
然而就在江妈妈靠近时,一男人猛地踹翻煤炉,煤炉上的不锈钢大锅哗啦翻到在地,江妈妈精心熬制的骨头汤就这样尽数泼洒而出,一部分还溅射在她身上。
冬天穿衣厚实,她身上的皮肤到没被灼伤,只那暴露在空气中的双手却像皮肤被生生撕裂一样的烫灼疼痛。
她尖叫了一声,顿时夜市摊周旁所有人都看过来,这边的动静太大了。
两男人也不在意其他人惊愕的目光,可能缺德事干太多了,他们早已经没脸没皮。
“我说话你听不懂吗!叫你别出来摆摊了!滚回家!”
强忍双手的灼热感,江妈妈红着眼据理力争:“你看他们也在摆摊,我为什么不能摆?我又没有招谁惹谁。”
江妈妈指着不远处的烧烤摊,大家都摆在那里好好的,为什么独独不让她挣口饭吃?
“呵,没招谁惹谁?”一男人冷笑:“你回去问问你亲儿子,是不是勾搭了别人的女朋友,叫他别这么贱!别人的东西非要抢着才好吃吗?”
江妈妈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缘由,他们说阿遇去勾搭别人的女朋友,去抢别人的女朋友......
“不会的...我们阿遇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不可以这样污蔑他!”
江妈妈心在颤抖,她比任何人想得更多,别人跑来欺负她,那么她的儿子在学校是不是同样遭受了欺凌?
“是不是污蔑他,你回去问你儿子。”
既然骨头汤全都撒了,江妈妈肯定也摆不了摊,两个男人不愿意跟一个妇女继续争执,撂下话后,便挺大粗腰骂咧咧走了。
等人走远,江妈妈这时才感觉到手上撕裂般的烫灼感,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又红又肿。
但这不是最疼的,她心里的顿疼比这更难受,她在担心阿遇在学校是不是被同学欺负了。
阿遇从小没有爸爸,她总害怕学校的人因此而排挤他,如果真是这样,她的心会很疼很疼......
用那通红的手捡起不锈钢大锅,看到那些泼洒而出的肉骨头,江妈妈很是心疼,这些如果能留给阿遇吃该多好。
骨头汤撒了,她只好收拾东西回家,来之前她是如何辛苦地将煤炉搬下三轮车的,回去时就是如何辛苦地搬上车的,以前临近收摊时江时遇会过来,今天她要提前回去了。
双手被烫伤,骑车迎着冷风,她的手反而舒服了许多。
回到小区时是晚上九点,今晚没有月亮,小区路灯也坏了几盏,他们家那栋单元楼灯光很暗,楼道下声控灯也已经坏了。
江家住在小区一楼,从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没有亮灯,江时遇没有回来。
然而就在江妈妈在楼道间忙前忙后地搬东西下车,江时遇回来了。
他就站在楼道口,他个头很高,透过小区外暗淡的光,他的身影异常漆黑高挺。
“妈。”他在叫她。
江妈妈心猛然一抽,没生过孩子的女人,大概不会理解骨肉相连血浓于水的那种感觉,你听着儿子的声音,心会为他柔软,为他疼,为他牵动神经。
“回来啦。”江妈妈在暗光中凝视自己的儿子:“总是回来这么晚,我给你做的饭该凉了。”
江时遇没应声,走过来帮她把东西搬下来:“今天回来这么早?”
江妈妈闪烁其词道:“哦,因为没什么客人,就先回来了。”
然而聪明如江时遇,很快找到江妈妈说辞的矛盾点。
如果没什么客人,骨头汤怎么一点都不剩了呢?
开门,开灯,江妈妈走进屋,她将手很不自然地藏在身后。
江时遇看出端倪,也不说破,只等她经过时慢慢观察。
于是他发现妈妈的手红肿着,起初以为是被冻的,可当他看到她手背上还有白色小泡,就知道不是他想的那样了。
强行掰过江妈妈的手,看到她手背上不正常的红肿,江时遇声音又低又沉:“怎么弄的?”
被发现,江妈妈也不好掩饰什么了,她冲江时遇笑了笑,说:“没事,这烫伤不算严重。”
“谁弄的!”
江妈妈愣了一下,问:“你在学校...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直定定看着江妈妈的眼睛,江时遇也不辩驳,引她继续往下说:“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人欺负我?”
“有人来找我了,跟你有关。”
江时遇眼睛都不眨一下:“说了什么?”
“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还是别人的女朋友。”
江妈妈说不出“勾搭”这个词,只能换一个婉约的“喜欢”,因为从内心深处她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这样。
江时遇神色一顿,久久没有应声。
“阿遇?”
江时遇回神,他已经全都明白了。
他喜欢的女孩子是谁呢?
看不惯他的人又是谁呢?
能有这个立场找他麻烦的人又是谁......
“我没有招惹别人的女朋友......”
如果是,他不会再喜欢了,一切到此结束。
说完江时遇回了房间,并重重甩上房门,连饭都不吃了。
......
第二天,早上。
江时遇走进教室,他脸色很不好,黑眼圈很重。
他来得不算早,此时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童妍正坐在位置上翻看杂志。
江时遇盯着童妍,本来对她有迁怒,可看着她的脸,又开始变得无可奈何。
到目前为止,最能触动他神经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妈,还有一个是......她。
坐在位置上,他发现桌子下有一份漂亮的三明治。
之前她有给他牛奶,也是放在他的书桌抽屉里,他当时没喝还给她了,可能知道他不愿意接受她太多的小恩小惠,所以后来童妍就不送了。
但今天......
“拿走。”江时遇冷淡道。
童妍抬眸,即便半张脸被挡在口罩里,也不难看出她的错愕。
江时遇侧眸扫向她,视线平和中又带几分冷意:“没听见?”
将三明治拿回,童妍当什么事没发生继续翻阅杂志,直到语文课代表上台带领全班一起早读。
于是沉默的,冷淡的一天开始了。
下午,江时遇提前翘两节课走,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年级第一突然不好好学习竟也开始逃课,这绝对是德育二中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什么经常逃课,上课睡觉,平时还不写作业的帅气男生是年级第一,这种设定永远只出现在小说里,现实中没有哪一个人的第一名是通过睡觉和逃课练就出来,如果有,那对真正努力和拼命学习的人简直是一种侮辱。
而江时遇除了平时抄同学作业外,其他方面几乎都符合好学生的标准,而现在他多出一项劣迹,他逃课了。
江时遇连续三天下午都逃课,直到第四天。
第四天早上,两个警察跟老唐来到高二(1)班门口,他们叫江时遇出了教室,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当时全班都炸开了,以为江时遇最近这么反常是不是闹出了什么大事,每一人都在暗暗猜测。
童妍没有老实呆在教室,江时遇跟警察离开教室不到两分钟,她也出了教室,她很焦躁,想知道江时遇到底犯了什么事,但无论是什么事,她都会保他无恙。
出了教室走向办公室,她看到老唐匆匆忙忙拎包从办公室里走出,她可能是要去警局,学生犯事,班主任总不能置之度外。
看老唐这幅慌张样,童妍原以为江时遇犯了很大的事,直到后来她才知道——
原来德育二中的校草也跑去堵地市高中的校草,江时遇在地市高中一面经常有学生翻/墙的墙外等了三个下午,终于等到了翻/墙跑出来去找童妍的段向阳。
也不废话,他上前将才菜市场里捡来的装鸡鸭的、含带鸡鸭屎的臭麻袋套在段向阳头上,往他身上就是一通拳打脚踢,直到里面的人再也站不起来。
第28章 站江时遇这边
童妍跟老唐一起下……
童妍跟老唐一起下楼, 在老唐准备上车时,才看到她走在身后。
“童妍?你怎么不去上课?”
童妍走过来:“老师,你要去警察局吧, 我跟你一起去。”
戴着口罩, 童妍的声音很小。
老唐诧异:“可是......”
哪有学生不好好上课, 要跟着老师跑去警局的。
“我也许能帮江时遇, 我知道一些实情。”童妍说。
童妍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可只有这样才能翘/课顺利出校门, 和老唐一起去往警局。
江时遇打了地市高中的同学,听说地市高中很多家长很会仗势欺人,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想到童妍优越的家庭背景,没准真能帮上江时遇, 老唐点头应允:“那上车吧。”
老唐开的是一款老款的大众汽车,无论车内车外都半新不旧, 车子开出校门, 一切畅通无阻。
“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跑去地市高中惹事,无端端的, 为什么就去打人呢?”老唐焦躁道。
童妍没有说话。
到目前为止, 她也不知道他打了什么人。
昨天下午,江时遇拿麻袋套段向阳时,段向阳根本还看不清来人,他好不容易翻/墙出了墙外, 人还踉跄着没站稳, 整颗脑袋就被麻袋套上,一股鸡鸭臭屎的味道扑面而来。
接着,有人往他屁股踢了一脚, 身体被迫在地上翻滚,很快那人/拳打脚踢双管齐下。
整个过程江时遇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有段向阳吃疼的哀叫声。
打了人,江时遇跑了,没有人知道往段向阳脑袋上套麻袋的人是谁。
只是地市高中的人对他印象十分深刻,他穿德育二中的校服经常在地市高中附近出没,因为人长得帅,地市里很多女生都记得他,所以在警察去学校一通询问后,很快锁定德育二中的江时遇。
一点点的缩小范围其实并不难找,德育二中、男同学、个子高、长得帅、警察询问段向阳本人,发现他最近确实和江时遇这个人,有直接或间接的矛盾。
此时,警察局里。
江时遇坐在警察局的办公台前,对一切事实供认不讳。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妈摆夜市摊点,他找人轰赶我妈,使她手被严重烫伤。”江时遇说。
警察坐在对面做笔录,他惊叹于眼前这个男生说话太过简明扼要,这让他做笔录轻松了不少。
“你小子还挺会下手的,把人打得不轻,却没有造成法医鉴定的轻伤程度,不然对方完全可以告你故意伤害罪。”对面一个警察说。
“这事大概会怎么处理?”江时遇问。
“正常情况下,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的条例处罚,你不仅要被罚款,还要被拘留。”
“拘留多久?”
江时遇显得异常平静。
“难说,看上面的决定。”
江时遇没有再说什么,只安静等待判决。PM
没过多久,段向阳和他妈妈还有一名律师走进警局,得知警察已经抓捕到嫌疑人,段妈妈便是带上儿子来到警局,看那盛气凌人的架势,似乎不让那打她儿子的王八羔子脱一层皮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人呢?是谁打我们家向阳?”段妈妈一进警局,她将名贵包包搁在警察局办公桌上,第一句话就是质问语气。
几个警察看了看来人,又看身后穿着西装衣冠楚楚的律师,心道这是他们最不喜欢应付的一类人,便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回答他们的一切提问。
警察指了指旁边的江时遇。
江时遇仍坐在一张木凳上,头没抬,眼睛没抬,没有看段向阳,更没有看那位袒护自己儿子的妈妈。
一个妈妈袒护自己的儿子,这确实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因为身份背景不同,江妈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段向阳妈妈这样站在自己儿子身后,甚至她被骨头汤烫伤了双手,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到是江时遇,站在段妈妈身后的段向阳目光一怔。
段向阳被打得不轻,但都不是什么致命伤害,别看他现在鼻青脸肿模样凄惨,其实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好利索了,只是段妈妈终究看不得自己儿子被人打伤,硬扯上儿子和律师来警察讨要一个公平说法。
“你?你打我们家向阳?你看看你把他打成什么样?”
段妈妈将儿子拉到自己身旁,对向江时遇横眉立目兴师问罪。
江时遇抬眼,看到段向阳红肿的带着淤青的脸,眼里没有愧疚,居然还有嘲讽和快慰。
段妈妈气得不轻,纤纤玉指指向江时遇,她的目光却扫向警察同志:“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人?”
一个警察说:“拘留和罚款。”
“就这样?”
“这是最合理的处罚。”
段妈妈深吸一口气:“那行,医药费呢?谁来出医药费?”
众人一致看向江时遇,谁下的毒手,医药费自然由谁支付。
段妈妈看一眼身后的律师,律师走上来,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两个警察面前:“来之前我们已经合理计算过,这是我们要的赔偿金,你们过目一下。”
两个警察看到屏幕上的数字,不禁有些同情起了江时遇。
把平板递到江时遇面前,警察:“你看一下。”
对方索赔4万多,什么医药费、看护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真是精打细算、满打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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