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漪意外地抬起头来,颇有些愕然地看着卢悠悠,“朋友?你们走的那么近……还琴箫相合,同奏一曲,这般亲近,也只是朋友?”
“是!”卢悠悠咬着牙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只是朋友。”
杜清漪带着几分恍然的神色,深深地看了眼卢悠悠,“原来是这样……我真是误会了你……对不起啊!”
“没关系,过去的就过去了。”卢悠悠见她神色清明,不再似先前那般怨恨她,也不觉松了口气,放下心头大事,反过来安慰她,“都是一场误会,说开就好了,不是吗?等师父回来,我一定跟他说,让你留在药庐,还跟以前一样。”
“好,”杜清漪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她,“就像以前一样,我们还是好姐妹。”
“对!我们一直都是好姐妹,没错的!”
第十章 青睐
话一说开,对卢悠悠而言,简直是拨云见日,一扫前几日的愁苦郁闷,和杜清漪一起打理药圃,炮制药材,仿佛又回到了初入药庐时的亲密时光。
甚至因为说开了心事,两人之间比先前还要亲密几分。
尤其是杜清漪不但不再回避章若虚之事,还主动揽下了药庐中的杂务,催促着卢悠悠抓紧时间给《游仙窟》画插图,以免耽误了时间,更是让卢悠悠感动不已。
心情一好,卢悠悠画画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杜清漪每天先帮她调配好颜料,尽管她画技平平,可绣工精湛,在配色上的感觉丝毫不亚于卢悠悠,卢悠悠便教着她帮忙配色上色,也算圆了她与章若虚“合作”的心愿。
卢悠悠跟杜清漪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自然就不大顾不上李祈,每天顶多照着杜清涟开的药方熬好药给他送去,就匆匆回去作画。
李祈眼见着杜清漪三两下便哄得卢悠悠开心不已,而自己费了那么多功夫,甚至还拿起了久未动过的玉箫,居然还抵不过一个心思不轨的小丫头,嘴上虽然不说,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
于是等着卢悠悠再去给他送饭时,放下饭菜转身就走时,李祈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了她。
“等一下,你这么急着走,要去哪里?”
卢悠悠随口答道:“我得去赶画稿啊,明日就要去送画稿,还剩最后一点……还多亏清漪帮我呢!”
李祈皱了皱眉,“她当初那般对你,现在又这般殷勤,你就不怕她另有所图?”
“图什么?我有什么可以让她谋算的?”卢悠悠不以为意地说道:“我看你是想太多了。清漪只不过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还不准人家改过自新了吗?”
李祈冷笑一声,“你以为,她真的改过了?”
“什么意思?”卢悠悠猛抬头瞪着他,“你怀疑她?”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李祈看着她,叹了口气,“你难道不觉得她太过殷勤?实乃别有用心?”
卢悠悠抿了抿唇,有些不满地说道:“什么叫太过殷勤了就是别有用心?照这么说,你成天管我那么多,对我……莫非也是别有用心?”
李祈一噎,“我和她……岂可相提并论?”
卢悠悠轻哼道:“有何不可?难道交朋友还要看男女论身份的吗?交朋友当以心换心,唯有真心以对,才能拥有真正的朋友。我看你啊,是疑心病太重,成天疑神疑鬼,想交个朋友,难了!”嘴上说着,心中还暗暗吐槽,以他的年纪算来,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大龄单身青年,若是真这样下去,只怕要成了注孤生的单身狗!
“真心?”李祈淡淡地一哂,“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真心……”
“那你就等着瞧吧!”卢悠悠冲他撇撇嘴,头也不回地离开,却没看到,他在背后轻叹一声,似乎又在反复咀嚼着那两个字“真心”。
像他这样的人,见过的,拥有的,太多太多,唯有“真心”这样东西,却是无比稀罕。
“你居然敢跟李公子这么说话?”
杜清漪听卢悠悠愤愤不平地替她抱屈,不禁苦笑起来,“姐姐对我的好,清漪铭记于心,只要姐姐信我便好,别人怎么看,我也不在意。更何况,像李公子那般身份高贵之人,看不起我这般低贱的婢生女也很正常,姐姐不必动气。”
“婢生女怎么了?”卢悠悠愤然说道:“若不是男人管不住自己,又怎么会有婢生女?哦,他们有本事高贵看不起人,有本事别喝我们熬的药,别吃我们做的饭啊!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还看不起人,算什么本事!”
杜清漪见她如此愤慨,揽住她的手臂轻笑道:“也是我糊涂了,原以为以李公子的身份,不可能与姐姐有关系,才会误会姐姐和章公子……没想到他居然能破例与姐姐那般亲近,就算是说我几句,也是为姐姐好。看来,姐姐得贵人青睐,日后必有大好前程。”
“嘁,我才不稀罕什么贵人青睐,我的前程也不靠别人。”卢悠悠好奇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他身份高贵,他到底是何身份?为何会孤身在此休养?你哥……师父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这……”
杜清漪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我只听兄长说他出身高贵,让我尽量少与他接触。更不要随意打听……”
“嗬,难不成他的身份还见不得人?”
卢悠悠眨眨眼,想起当初自己一头栽进李祈的马车里,就被人一路追杀,险些丢了小命儿,再加上他中的那种稀奇古怪的毒,都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难怪杜清涟让妹妹躲着他,她知道的太多也未必是好事,可自己早就被李祈连累了,要是不搞清楚他的身份,岂不是死都死的冤枉?
于是,次日她收拾好《游仙窟》的画稿,准备出谷交稿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李祈已经在门口的马上等着她了。
“上车!”
李祈显然还记着上一次的不欢而散,明明是邀请的话,也生硬得如同下令一般。
“来啦!”
卢悠悠却是个心大的,何况自己压根没吃过亏,根本没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能搭顺风车出门,还可以趁机打听消息抱个金大腿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忽略这种不甚友好的态度。
见她毫无芥蒂地上车,怀里抱着装画的竹筒,以至于坐得别别扭扭,李祈稍微挪了下位置,给她腾出大一点空间,装作无意地问道:“去哪里?”
“清虚观吧,章公子平日住在那边的小院里。”
卢悠悠好奇地打量着这辆马车,跟当初她撞坏摔进去的那辆马车不同,这辆装饰得更为华贵一些,用上好的木料为框架制成,不光底下铺着厚厚的毯子,就连车厢上也包着一层锦缎,防撞减震,虽然没有后世的汽车舒服,但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豪车了。
只是里里外外都没有杜清漪跟她说过的世家常用的族徽和标记,还真是看不出李祈的出身来历。
“在找什么?”
李祈早就发现卢悠悠的动作,只是看她的眼神时不时往自己身上飘过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
“没什么?”卢悠悠干咳了两声,好奇地问道:“你这马车是在哪家车行买的,我还从未见过……”
“这是定制的。”李祈看了她一眼,“并不对外出售。”
“哦?这么说来,李公子的身份还真是非同寻常啊!”卢悠悠眨眨眼,“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李祈轻咳了一声,忍住笑,说道:“眼下还不是时候,等我的病治好了,我自然会说。”
“可惜啊,”卢悠悠叹了口气,“早知你坐得起定制马车,如此有钱有势,我就该跟师父说,多收你一些诊金才对。”
李祈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怎知他少收了诊金?别忘了,你这师父,若是没我帮你,你连他的门都入不了,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哪敢啊!”卢悠悠立刻露出标准笑脸,“公子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哪里敢不认,若没有公子,就没有的我今日,大恩大德,铭记于心,下辈子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下辈子?呵呵,那就是这辈子没打算报恩了?”李祈显然没被她糊弄过去,对她的小滑头伎俩投以鄙夷的眼神,“老实坐着吧,很快就到了。”
“到了?”
第十一章 名声
低估了马车速度的卢悠悠,刚掀开车帘,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小院,这地方距离百草谷本就不算远,只因百草谷外布有阵法,不懂的人一旦误入其中,免不了晕头转向地绕上大半天,卢悠悠上次正好碰到下雨,误打误撞地跑出来,才会觉得路远。
只是那破败鄙陋的小院门口,如今还停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从外表看,丝毫不逊于李祈这辆,卢悠悠不禁有些意外,像章若虚这样的穷书生,居然还有这样的朋友上门?
不过刚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那熟悉而生硬的口音,卢悠悠就知道是谁了。
也对,除了那位有钱、任性的狂热粉藤原,还有谁能这么毫不客气地在人家门口堵门呢?
“先生,你可知上任遣唐使大人将你的书带回我国,人人争相传阅,如你们所言,洛阳纸贵。在下也是慕名而来,若能请得先生东渡,定以上宾待之。又何必在此受人冷落?”
“阁下好意,在下只能心领。眼下科举会试在即,离京之事,请勿再提。”
卢悠悠一听藤原居然想要拐带章若虚回日本,顿时急了,连忙跳下马车,朝院内冲去,“章公子说得对,会试在即,万万不可离开,否则岂不白费了你十年寒窗苦读?”
“卢姑娘?”章若虚听到她的声音,抬眼望去,却意外地看到了紧随她而来的李祈,想起上次在书坊相遇时的情形,眼神中有几分了然,“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卢悠悠忙向他行了一礼,说道:“是我赶着来交画稿,来的冒昧,失礼了。”
“画好了?”
藤原一听,也顾不得再劝章若虚了,赶着上来看画。
卢悠悠一共画了四幅插图,分别是“初见”、“联句”、“知音”、“惜别”,将《游仙窟》男女主从相见相知,到相惜相别的场面细细绘来,按照书中描绘的场景,不光是人物栩栩如生,连眼神都有若实质,让人看画如同身临其境,仿佛能亲眼看到这两人在一起时的情形。
看得藤原和章若虚俱是两眼放光,赞不绝口。
“只是有些可惜,后面那几段未曾配图,不知……”
藤原赞叹之余,又有些遗憾,他不光喜爱这本传奇的绮丽文字,华美篇章,更喜欢其中的细腻情丝和靡靡场景,卢悠悠的画极其写实,在他看来,若是能将那些场面画出来,定能引得更多热潮,只是她偏偏是个女子,当着众人之面,他又不便直言。
他虽然没说出口,可未尽之言,李祈一听便知,当即冷哼一声,说道:“你若要看那种画,自己去买便是,卢姑娘不会替你画的。”
卢悠悠一开始没听明白,但一看李祈的反应,也回过味来,想到后世日本那些大火的XX文化,原来早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有苗头,当即也点了点头,说道:“章公子才华出众,《游仙窟》虽是风月传奇,但文字绮丽华美,对句绝妙,若只看其中风月之事,岂不是买椟还珠,落了下乘?”
章若虚苦笑了一声,说道:“多谢卢姑娘谬赞。这话本不过是嬉戏之作,只求换得些许银钱度日,没想到会引起藤原兄热心至此,倒是让某惭愧了。”
“要说惭愧,是我该向二位致歉才是。”
卢悠悠有些歉疚地说道:“先前花会之事,本就是我怂恿清漪妹妹前去比试,冒她之名作画,故而不敢向两位坦白,却致使章公子误会清漪妹妹,实在抱歉。”
章若虚闻言皱了皱眉,问道:“杜家娘子若是无心,又怎会容你代笔冒名?实则是她得利,姑娘心怀赤诚,维护友人,又不必为这等虚伪之人遮掩辩白。”
“章公子真的误会了。”卢悠悠深深行了一礼,苦笑道:“清漪只是仰慕公子才华,是我乱出主意,拉着她去花会,主动代她参赛,才惹得公子误会……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清漪已被师父责罚,还望章公子大人大量,别再误会下去。”
章若虚微微一窘,急忙避开,“卢姑娘不必多礼,我只是与杜家娘子话不投机,若是虚与委蛇,反而怕引起误会,有碍娘子的清白。”
卢悠悠松了口气,正想继续劝解,李祈却从旁插话问道:“方才听闻章公子正在备考会试,理当专心研学,这些儿女之事,还是勿要再提,以免打扰了公子备考。”
“打扰倒谈不上,”章若虚苦笑一声,“久闻京城大不易居,在下虽有心备考,可如今投卷无门,尚未找到保人,还不知能不能进入会试。”
李祈微微一皱眉,问道:“久闻公子才名,听说在元宵文会上,公子诗文夺魁,名动京城,又岂会找不到人作保参考?”
“当然是得罪人了啊!”藤原愤愤不平地说道:“久闻天朝以科举选士,只论才学,不究出身。可没想到这会试还得要世家贵族和朝中官员作保举荐,章公子只因得罪了高官,不但在京城无处可住,被逼居于此地,还无人敢为他作保。我这才请他随我东去,至少在我们那边,以章公子的才学,绝不会受此冷遇。”
卢悠悠不禁愕然,好奇地问道:“章公子既是来京备考,又怎会得罪高官?可有请人说和?”
章若虚轻叹道:“我不过是应求替莺莺姑娘写了一首诗,却没想到得罪了宰相之子。如今姚相当众斥责,说我行为放荡,有悖礼法,又有谁人敢替我说和?”
“莺莺姑娘是谁?”卢悠悠刚问了一句,便听藤原幸灾乐祸地笑道:“那是醉芳楼的头牌名妓,城中不知多少公子一掷千金,但求一见而不得,偏偏她心向章公子,重金求诗,岂能不招人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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