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听到这个名字就烦,他眉头紧皱,随手折断树枝,扔在脚下,冷漠得像块冰:“听好,你帮我给她带个话。虽然我不打女人——”
“但我耐心有限!”
一直到第三节下课,沈意都没再见到同桌的人影。
狄绵绵告诉她,这才属正常,要是大佬能天天准时上课,那才见了鬼。
虽然没和同桌认识有点遗憾,但沈意和其他同学倒是熟悉了。第一节下课的时候,他们早就蠢蠢欲动想来和新同学搭话,但碍于大佬的淫|威,不敢。
正好大佬大课间就玩消失了,大家兴奋地凑过来将沈意围成了一圈。
有人在纸上写:“沈意同学,你耳朵听不见,怎么听课啊?”
沈意微笑说:“我看老师的板书就可以了。”
问话的学渣流下了嫉妒的眼泪:“这都可以嘛。”
“你耳朵以后会好吗?”
“做过一次手术,医生说,恢复好就可以。”
“你为什么听不见了呀?”
说者无心,但沈意放在课本上的手指还是蜷曲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半响,她低低说道:“爆炸……一场意外的爆炸。”
见她脸色变了,狄绵绵立即站起来,将所有人轰回去:“好了别问了,下节英语课要听写,你们单词都会了吗?”
等人都走后,她拍拍沈意的肩膀:“意意,你没事吧?”
沈意摇了摇头。
狄绵绵不放心,还想再问几句,但上课铃声敲响,英语老师抱着试卷走近了教室。沈意朝她笑了笑,摇头:“我没事,上课吧。”
中午。
南芜一中的大食堂分为三层。三楼是自助,取餐速度最快,二楼的饭菜最好吃,一楼就比较差了,打菜又慢又难吃,但有的人懒得爬楼梯,或者去迟了,就只能凑合吃了。
狄绵绵一下课就拉着沈意飞奔:“我们去二层,今天周一有东坡肉,去迟了就没了。”
托狄绵绵的福,沈意开学第一天就吃上了一中的招牌菜东坡肉,味道果然很好,不比外面的饭店差。饱餐一顿后,她一上午小小的不开心顿时烟消云散。
两人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沈意打开手机,果然收到了舅舅的微信,问她在学校怎么样,沈意回复说一切都好,同学们都很热情很友好。
过了一会儿,姥姥的语音发过来。沈意点了转换文字。
——意意,吃饭了吗?
姥姥和舅舅一家住在一起,沈意可以想象,舅舅发微信的时候,姥姥就在一旁盯着,但还是不放心,一定要自己拿过手机再问一遍。
沈意心中很暖,打字:
——吃过了。
——吃的什么啊?
——东坡肉、酸菜鱼、炒土豆丝,还有紫菜汤。
和姥姥聊完,沈意关掉微信,手机又震动起来,是表弟赵子言的电话。
沈意发消息给他:“怎么了?”
赵子言回复:“你到校门口来,保安不让我进。”
沈意到了校门口,就看见赵子言和探监似的扒拉着铁栏杆。
见沈意来了,他挥了挥手,另一只手将保温桶递进来,说:“我奶和我爸妈不放心,非要我过来看看。喏,这是给你的甜汤。看也看过了,这不挺好的,我先走了啊。”
沈意听不见,他这更像自言自语的唠叨。
赵子言在南芜一中附中念初三,走读生,沈意知道他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肯定被舅舅他们叮嘱来看望自己。沈意接过保温桶抱在怀里,冲赵子言挥挥手,说:“你路上慢点。”
赵子言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已经长得很高,他一脚跨上山地自行车,一脚抵地,狐疑地看了看沈意的脸色,掏出手机打字:“姐,真的没人欺负你吧?”
他姐原来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可那场爆|炸意外后,性子变得内向又少言,加上耳朵听不见,他真的很怕他姐被人欺负。
沈意觉察手机震了下,掏出看了看,笑着摇头:“真的没有。大家都很友好。”
赵子言心想也是,一中都是一心学习的好学生,应该没人欺负他姐,于是放心了。走之前,他抬起胳膊秀了秀最近练出来的一小块二头肌,说:“姐,你等着我今年考进一中,谁敢欺负你,我就揍死他。”
别的不说,就凭他附中校霸的本领,一中校霸也迟早落到他头上。
赵子言十分有信心地想,脚一蹬,踩着山地自行车风一般的走了。
中午午休。
班长过来找沈意,说带她去事务处领校服。沈意道了声谢。到事务处时,正好剩两套S码的,做了登记后都给她了。
沈意抱着校服,回教室路上,谁知班长忽然肚子疼,忙在手机上打字:“我去洗手间,你先回教室吧,不用等我了。”说完,一溜烟似的狂奔而走。
沈意张了张口,将那句“我不认路”咽回了肚子里。
南芜一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沈意是个路痴,什么实验楼、教学楼、宿舍楼、求是楼,都是统一色的红墙红瓦,道路弯弯绕绕,她根本分不清教室在哪个位置。
正值午休时间,校园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沈意硬着头皮走了十几分钟,面前出现了一堵围墙。
沈意:“……”
啊,她怎么绕到这里了。这是哪里啊。
正准备向狄绵绵求助的时候,墙外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
沈意抬头,只见一个清瘦修长的少年翻|墙进来,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利索。
俨然一个翻|墙的老手了。
沈意不禁眼睛一亮。
祁宴双脚稳稳落地,拍了拍掌心的灰尘,手插|进裤兜正要提步,却敏锐地觉察到背后有人。
他眉头一凛,心想真倒霉,又碰到教导主任这糟老头子了。他挑起一侧唇角,吊儿郎当地回头。
却是一个杏眸水润的女生,看他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祁宴:“……”
他听见女生细声细气地问:“同学,教学楼怎么走?”
第3章 同桌真面目
“同学你好,请问教学楼怎么走?”
沈意见他没反应,又问了一遍,走过去递出自己的手机,小声说:“不好意思,我耳朵听不见,你能打字给我看吗?”
祁宴挑了挑眉,没接。
一中几乎没人不认识他,毕竟上学期通报批评名单里出现次数最多的名字就是他祁宴。认识他还敢来搭讪的,也是不怕死。
然而沈意就这么安静地等他,眸光耐心而期待。
“艹。”
祁宴低咒一声,侧过身,随意给她指了一个通往教学楼的方向。
他身形很高,方才逆光而立,沈意没看清楚他的脸庞,这时候微微侧身,正午的阳光洒下来,她才发现,这个少年意外的好看。
皮肤呈象牙白,鼻子挺翘,眉宇间带点书卷气,眼神却又冷又野。
不知为何,和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有莫名相似的地方。
可他们,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沈意一时失了神。
“还不走?”祁宴耐心告罄,装无知装天真来接近他的女生不胜其数,装聋子来接近他的倒还是第一个。
沈意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
祁宴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生盯得心里发毛,他凶她:“看什么看!”
沈意还是没什么反应。
“真听不见?”他眉尖蹙起,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意回过神,细声细气道:“我听不见,不是看不见。”
“老子知道。”祁宴摸出一只打火机,下巴一扬,“跟着。”一回头,却见沈意楞在原地。他可不是爱心泛滥的人,见她自己不跟上来,也就不再理睬。
谁知,等他点燃一根烟后,女生又亦步亦趋小跑着过来了。
祁宴皱眉,蓦地顿住脚步,沈意没刹住车,撞在了他后背。少年坚硬的脊背搁得她额头疼。
沈意小呼一声,摸了摸额头,一抬头却见少年恶狠狠瞪了她几眼,夺过她手机打字:不要跟着老子,自己走。
沈意被阳光刺得微眯眼:“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跟着吗?”
祁宴:“你听得见?”
沈意:“我会读简单的唇语。”
祁宴:“……”
祁宴气笑,打字:“一会儿跟着我,一会儿又不敢,你到底想清楚了吗?”
沈意解释:“我怕打火机。”
低头很小声:“我怕它会爆炸。”
祁宴摸了下裤兜里的打火机,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也不理她,大步走向了教学楼的方向。
也就他今个儿心情不错,才会和陌生人废这么多话。
男生人高腿长,走路速度贼快,沈意小跑着跟他到了教学楼一楼,对方就不见了人影,好在这里她熟悉了,认得回十五班的路。
气喘吁吁地爬到四楼,狄绵绵正在教室门口张望,看见她眼睛一亮,忙跑过来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沈意有点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狄绵绵不敢置信:“在学校也会迷路啊。”
两人说着话来到教室,午休的下课铃正好打响。沈意走回座位,靠窗有人坐着,新同桌回来了。
“是你啊。”
沈意望着刚见过的脸,甜甜笑道:“刚才你跑得太快了,我都来不及和你说谢谢。”
祁宴正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戴着耳机在打游戏,他一只脚曲着,一只脚踩在沈意的椅子上,听到动静,慵懒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然后继续打游戏。
沈意也不介意,静静地站在一边儿,等他一局终了,坐回了端正的姿态,把脚缩回去了,她才慢慢坐下。
下午第一节是历史课,沈意摊开课本,开始预习。
突然,椅子被人踢了踢。
她抬起头,歪着脑袋,不解地看向了始作俑者。
祁宴已经放下手机,边摘耳机边问:“你就是那个……沈沈意?真是个怪名字,你怎么不干脆叫省省心?”
同样坐在最后排的顾亿扑哧笑出了声:“宴哥,她叫沈意。你和她说话没用的,她耳朵不好使。”
祁宴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顾亿立刻收了声。
他昨晚去网吧打游戏到三点,今早困得很,迷迷糊糊间听到新同学的自我介绍,我叫沈……沈意。原来还是个小结巴。
祁宴没多想,反正,不管沈意还是沈沈意,不出一个星期一定会哭着找班主任换位子的。
沈意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只看见少年嘴角的笑容恶劣又放肆,于是她也笑了下。
“艹。不要对老子笑。”祁宴竖起眉毛,凶巴巴道。
十五班的同学不禁为沈意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此时上课铃声打响,老师走进了教室。
起立问好过后,沈意开始认真“听课”,PPT讲解得详细,她低头聚精会神地记笔记。
这节课学的文化史,历史老师讲着讲着扯远了,PPT半天没切页,沈意空闲下来,觑一眼旁边的同桌。只见同桌托着腮,盯着黑板,双眼放空,桌面也空空如也。
祁宴正在思考放学后怎么去堵六中的人,眼前突然推过来一本历史书,红笔画得端端正正,笔记字迹娟秀整齐。
祁宴莫名其妙,就听女生柔软的声音:“一起看,不客气。”
她以为自己忘带课本了吗?!
祁宴不客气地一巴掌把书拍回去,从乱糟糟的课桌抽屉摸索出一本打卷儿的历史课本,眼神示意她:老子有书。
他随手翻开的一页,仙风道骨的文人被涂鸦得一塌糊涂,今天上课的几页还被撕掉了。
沈意眨巴着眼睛。
祁宴:“……”
他咬牙切齿:“少管老子。老子从来不学习。”
讲台上,历史老师拍拍桌子:“后面的同学不听课就不要打扰别的同学听课。”
祁宴嗤笑一声,懒懒往椅子一靠,一条腿随意搁在书桌前杠,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
沈意看了看他,回过头,手指将被他推皱的课本仔细按平。
一下午,沈意认认真真“听”了四节课,祁宴也认认真真打了四节课的游戏。
南芜一中的规定,高一高二只有周五和周日晚自修,其余晚上可以回家。刚一下课,祁宴抓起书包就要走,突然想到什么,顿住脚步。
他抓过桌上两张试卷,直接写道:“听说你成绩很好?中考全市第九?”推到沈意的桌子上。
沈意看到了,抬头,下巴啄了啄。
“那就帮我把这两张卷子写了。”
祁宴写完,扔了笔正要走,衣角却被拉住了。
“怎么,不想帮我写?”他蹙眉转头,眯了眯眼睛,神情透出几分威胁。
只听沈意道:“给你这个。”推过来一张纸条。
祁宴瞥一眼,眼里闪过不屑,没拿,径直走出教室。
跟在他后面的顾亿眼疾手快捞过纸条,幸灾乐祸的:“宴哥,可以啊,又是一个不怕死觊觎你美色的。”
郑瞬和谢迪背着书包追了上来,八卦兮兮:“怎么怎么,宴哥又收到情书啦!谁送的?快拆开看看。”
“又不是给你们,激动个锤子。”顾亿说着,顺手拆开字条,雪白纸张写着娟秀字迹,他念了出来,“翘脚对腰椎不好,而且臀部容易变梨形。”
祁宴慵懒的步调一顿,差点平地绊倒。
这新同桌脑子怕不是有点毛病?
顾亿还在那莫名其妙:“这什么意思啊?”
纸条被祁宴一把夺过,在修长指尖皱成一团。祁宴随手将东西扔到垃圾桶,唇角绷成一条线:“不准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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