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是生长在山里的妖兽最不愿意居住的地形,形成了天然的保护带。
鸿蒙城便像是受到了某种庇佑,从古至今未发过一次大型兽潮,日积月累,留在这的猎户和散农越来越多。
换句话说,鸿蒙城是叶州最为富饶的“资源点”。
叶州境内,无论是散仙还是各大世家、门派,往往都会分出部分势力在此处扎根,互通有无,广纳资源。
规模之庞大,鹿见溪在行舟上时,便远远俯瞰到平原之上规整开垦的药田,一路蔓延到视野之外。
整座城池灵气之丰沛,比及闲意山也不遑多让,丝毫不像是凡人扎堆的大城镇。
这里可观赏游玩的东西不多,是个闻名于叶州的“购物之城”。
鹿见溪同温竹第一站来这,一是为了出门涨涨见识,二就 是想琢磨点门路出来,进些货,赚些私房钱。
是的,她现在很穷,穷得她实在是宅不下去了。
她和温竹如今唯有的家当,是鹿诗和原身留下的两个乾坤袋。两年间,里头的资源早就消耗得七七八八。
再就是身为闲意山弟子每月可领到的一枚三级灵石的月俸,除此之外,还有一袋子攒下来的西龄果。
对比前世,可谓一穷二白,身上连个像样的法器都没有。
闲意山本就是佛系的门派,不收富家弟子,没有世家在背后做财力支撑,自来清贫。
师尊也并不管这些,全靠临云逸安排低阶弟子平日里开垦药田、灵矿,门内才勉强自给自足。
如此种种,闲意山弟子的修行方式极为淳朴,每月能有灵石分发已经很好了,大部分全靠自己埋头苦修。别说什么符篆、丹药和法器,就连她这个亲传弟子也凑不出几样来。
她可以佛,可以宅。
但是修仙,一定要修得炫酷。一出手特效拉满,这才是修仙的意义。
况且她还有个柔弱善良,人见人爱,还容易被人绑去双修的弟弟。
要是不给他武装到牙齿,她日后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出门?
总而言之,
得有钱。
鹿见溪打定了主意,伙同着温竹进了城,按照原身记忆的指点,经过主街道装修精美,一看就血贵的大商铺,径直拐入市集。
到了这,喧闹声一瞬沸腾了起来。
偌大的广场连接周围数条巷道,期间几乎全是做买卖的摊子,吆喝叫唤声不绝于耳。
街头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
虽然只是不入流的地摊市集,但这里随处可见稀奇古怪的法器,暗巷的小摊子上也有高阶的药草和炼器材料,且价格相对大店铺低廉。
只是量少,一个个小摊逛起来议价,来回废口舌,很是麻烦。
鹿见溪和温竹一人捧着杯甜滋滋的灵蔗水,在市集内穿梭,走来逛去挑花了眼,始终没见着心仪的东西。
直到经过一个暗巷,温竹忽的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袖,“姐姐。”
低头在她耳边小声,“我找到云纹草了。”
鹿见溪闻言精神一震。
……
云纹草,性寒,有清心明目之效,是低阶药草的一种。
寻常丹方能用得上它的不多,故而鲜少有药农愿意栽种此草,只有猎户进山时会顺手挖带一些回来。
但这种小众的药草,却是鹿见溪目前最为急需的药草。
头两年间,她无法劝说白季停止服用污染的果子,只好从别处下手,想方设法将温竹塞去师尊的学堂,让前世精于药理学霸温竹想办法做出可净化果子的灵液来。
到时候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往白季的西龄树那一撒,便诸事大吉。
然则现实骨感,两个世界的药理虽然相通,温竹对异世的药草却知之甚少。且没有【纯净之心】的寻常人查探不出西龄果中的“污染源”,他要研究“污染源”,全靠鹿见溪转述。
好 在温竹耐得住性子,
哪怕两眼一抹黑,也甘愿一直同她在丹房里头待着,一遍遍地试验新药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前不久,两人终于提炼出一种“清液”,十滴可净化绿果百分之一的污染度。
那“清液”的主药材就是云纹草。
只可惜闲意山内的云纹草库存甚少,容不得她大规模提炼“清液”,出不了货,也就暂时没声张。
她还特地移植了一批云纹草到玉泉谷,得等到下半年才能成熟,明显赶不上进程,能尽早入手买一些是最好不过的。
按照她的预想,西龄果在中央大陆发展极快,其弊端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若是西龄果普及度高,“清液”不愁没有去路,且也是于世人有大好处的东西,攒些在手里出不了岔子。
鹿见溪上前同摊主议价,
冷门的低阶药草价格本就低廉,一枚一级灵石便可换取十株云纹草。
若是找不着卖家,离了土的药草药性保持不了多久,只能砸在手里。
摊主背后有一个小猎户团伙,听说她要大量收,将几人手头的归总起来,拿出有二十八株。
鹿见溪没还价,这价格低于她预计太多,干脆地用三枚一级灵石一并买了。
双方交易愉快,鹿见溪见他们看着都是老实本分的猎户,顺嘴打听了句:“不知鸿蒙这里可有西龄果流通,一般又是什么价位?”
捧着灵石喜笑颜开的摊主正要回答,前头的人群倏然一阵骚乱。
鹿见溪堪堪回身,尚未看清个所以然,便见一个青衣的清俊少年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朝她走过来。
一双眸死死地盯着她,情绪激动。
“涧溪,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鹿见溪:????
你谁?
第19章 我弟弟说得对!
临街酒肆,二楼雅座。
一位清俊的少年挑窗,望向底下川流的人群。眸光最终缓缓定在某处,流连一会儿。
鹿见溪刚入鸿蒙城就被盯上了。
闲意山的势力在叶州本也不过三流,一群没什么根基的年轻晚辈,短时期内还上不了台面。全因那位护短的前国师白季在擎天护着,致使闲意山弟子地位特殊,一般人不大会去招惹。
如今情况又有不同。
传闻五年之前,帝后给白季送了数根西龄树活枝。白季眼看岁寿到头,没有将西龄树独占,反而一一分发给了弟子们,深受偏爱的鹿见溪手里头必然会有一株。
五年过去,她手里,甚至可能还会有一株新分化的活枝。
能不能动人心,全看利益够不够大。
齐烨收回挑开隔窗的手,对身侧的人道:“早知今日,当初允了鹿见溪,与她结为道侣,现下来就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了。”
齐烨身侧站着的是他自小陪伴着长大的小厮,闻言垂下眸,“可少爷您不是说她心在花如期那,对您,对您只是求个安稳共赢?且她也并不是个好合作对象。”
“他们闲意山根基单薄,四 处门路不通,白季又从不出来走动。当初就是想靠着我们齐运商会做桥梁,让闲意山跻身世家视野之中。闲意山那时百废待兴,我何至去白白给他们当助力?”
齐烨闭了下眼,“谁知这风向说变就变了,叶州境内过了明路的西龄树除了境主和几大世家,就只有闲意山有。传闻枫亭商会已经攀附着世家,拿到了一株活枝,我们商会若是再弄不到稳定的西龄果来源,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日后还要如何在叶州立足?”
他抓紧了窗栏,深深吐了口气,平复下心情:“鹿见溪当时野心勃勃,怎地近来却没听见什么动静,反倒安分地待在闲意山,足不出户整整五年?”
小厮哪里知道,闲意山向来铁桶一块,外人打探不到太多消息。
他站在窗边低头,指了指人群之中白净漂亮地格外显眼的少年:“少爷您瞧。”
窗台之下,温竹正牵着鹿见溪的袖子,低头在她耳边说话。
“那位极貌美的公子好像是跟着鹿见溪来的,姿态如此亲昵,莫不是……”他隐去了话头没好说下去,神情却带了鄙夷。
齐烨早也看见了温竹,他那样的样貌,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只是刚开始没往那头想,鹿见溪的神情坦然,他原还以为那少年仅是她同行的师弟。
“此人眼生……”齐烨细看了会儿,“模样竟同花如期却有几分相似,是花家的人?”
“花家在沧州鸣英阁,离这儿远着呢。若是有花家的少爷过来,自得带足了人护着,怎么还会和鹿见溪挤那一辆不入流的小行舟?”
齐烨点点头,“看他的修为,至多不过金仙期,想来是个也没根基的,靠着一张脸给鹿见溪收了去。呵,鹿见溪也真是不挑食儿的主,当时侃侃而谈,这会儿被美人一哄,怕是什么野心祈望都给忘到脑后去了吧!”
小厮不明白少爷怎么突然之间生起气来,低下脑袋:“那咱们可还要与她接触?”
“也是好事。”齐烨磨了磨牙,像是安慰自个般喃喃道,“她若是个能成事的,我反倒还后悔了当初那么对她了。”
“不过是个耽于美色的庸人。有了当初那点旧情,从她手里拿一株活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末了,勾唇一笑,指尖拈着窗台边摆放的白山茶,意味深长,“顶多是舍些面子,投其所好罢了。她身边那个乖巧的小公子,美则美矣,终归是年纪小了些……”
……
鹿见溪绞尽脑汁,才从原身的残缺记忆里,搜刮出了丁点有关于眼前这个清俊公子的事儿。
简单地说,他们之前谈过一笔联姻的生意,结果崩盘了。
对方嫌弃她出身不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怕她会同纠缠花如期一般纠缠她,转头将她挂了墙头。让众人耻笑她花心滥情,朝三暮四,好绝了她的念想。
鹿涧溪的念想是绝了,但这事儿过了几道嘴,在外头 越传越邪乎,
最终演变成了原身企图对一个世家公子用强,强逼他就范,弄得原身声名扫地。
……
就这玩意,
他倒还好意思凑上来?
“你这人挺奇怪。”众目睽睽之下,鹿见溪温吞吞将云纹草收好,看也不看他,“我来小摊上买个东西,怎么就是来见你了?五年过去了,齐公子受迫害妄想症还没好呢?”
齐烨一窒。
温竹面上的笑容才回暖一些,靠近过来:“姐姐,这人是谁?”
鹿见溪撇嘴:“不相干的人。”
“那他怎么见着你那么激动?”
“他戏多吧。”
温竹震惊地瞅齐烨一眼,
赶紧拉住鹿见溪,无不紧张道:“那我们还是先走吧,别给奇怪的人缠上了!”
齐烨:“……”
他们一唱一和,配合无间,三言两语便将风头往一个奇怪的方向引去了。
路人瞧他的眼神愣像是看神经病,买卖也不做了,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不是齐运商会的齐烨公子?那姑娘是……”
“没听他喊吗?说叫涧溪,莫不是闲意山的那位?”
“咦,当初不是说是姑娘对他用强,怎么现下倒是他自个贴了上去,人家姑娘根本不搭理他呢?”
“传闻的事,真真假假,这谁说得清楚?”
齐烨脸色隐隐发青,他故意在人前和她“重逢”,本是想让世人瞧见齐运商会与闲意山尚有旧情的场面,好提前为他拿到西龄树活枝造势,谁知当场就给人拒了。
鹿涧溪从前虽然对外高冷,待他可从不是这样的!
他咬着牙暗想,鹿见溪是不是早同人商量好了。故意钓他出来,给他难堪,找回当初的场子。
骑虎难下。
事已至此,齐烨只得先舍下面子。
做出怅惘伤感的模样:“涧溪你何必出口伤人呢。道侣做不成,我们至少还能做朋友,当年的事,我是真心想同你道歉的……”
着眼瞥见她手里的云纹草,堆着如沐春风的假笑,“我们商会存了不少云纹草,你若是需要,我通通拿来给你,可好?”
鹿见溪静了几息,似在犹豫。
云纹草不好收,若想大量收购,还真只能通过商会。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暂时还不知这齐烨到底做的什么打算。
正暗自盘算,手指却给人轻轻勾了一下。
温竹微微颔首,似是担忧:“云纹草只是低阶药草,拢共花不得几个灵石。这位公子口头说着要道歉,给的诚意却那样低,姐姐做什么要搭理他?鸿蒙的商会不只他一家,咱们还是别同奇怪的人扯上关系得好。”
鹿见溪:有道理啊。
第20章 枕边风
鹿见溪深以为然,回了句不必了,
转身就拉着温竹一道走了,竟一句客套都没留。
齐烨被抛弃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后牙咬紧,险些气得七窍生烟。
没见过枕边风吹成这样的。
到底是乡野来的,既没见识,也没眼色。一个攀附着鹿涧溪的小金仙,也敢堂 而皇之地得罪他。
他不敢动鹿涧溪,难道还不敢动他?
齐烨的目光几乎怨毒,粘黏在温竹身上。
猝不及防地,那貌美公子回了头,漆黑的眼珠子里没带笑意,宛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
……
鹿见溪同温竹说了齐烨与原身的往事,两人私下里一合计,觉着此事有鬼。
温竹道:“他本是同你撕破脸了的,如今回头寻你,如此能屈能伸,必然是另有所图,姐姐要留心提防才好。”
鹿见溪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是对原身的情绪代入不高。且她性子佛,成人的世界嘛,总归还是利益为主,过去是敌是友不重要。
被温竹这么圈了两回重点,又觉大可不必与虎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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