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矫情中的苏卿本来还想把东西还给陆延,但是柔软的毛毯实在是太舒服了,在矫情和温暖之间,她本能地选择了后者。
男人在旁边的椅子坐下,视线落在杯子上,再给她一个眼神。
眼神中有他一贯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苏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一阵暖流从喉咙通向五脏六腑,更舒服了。她眼睛微眯,缩卷在毛毯里,像一只慵懒的猫。
陆延问:“想什么呢?”
苏卿抿唇,酸溜溜地看了他一眼,又失落地低下头。
陆延了然,静静地陪着她。
过了一会儿,苏卿越想越憋闷,急需一个宣泄口,这才自言自语地说:“我真的很努力了。”
她抱住膝头,埋住小脸,声音被毛毯挡住一半,传出来闷闷的:“小童出生后,我一直对自己说要成熟,要像个大人,要做个好妈妈。可我没有任何经验,也没人教我,我真的很怕自己照顾不好小童。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自己的喜好、梦想,都变成次要的。可是……”
为什么还是会让孩子难过?
她越说声音越抖,最后哽咽地说不出话。
陆延怎么会不懂她。
她生孩子时也不过才二十一岁,在此之前自己把她当女儿一样宠,常人该有的烦恼她一样都不用考虑,突然当了妈妈,自己还不在她身边,过往的依靠全无。他每次想到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国外艰难的生活,就愧疚地恨不得亲手把自己活埋。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是个好妈妈。”他由衷地说。
温热宽厚的大手落在头上,苏卿藏着无数委屈的心被慢慢抚平。
她侧过头,露出小半张脸凝视陆延,思绪回到了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晚上……
那晚她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房间里十几号人都是来讨债的非法高利贷。
他们凶神恶煞,嘴里骂骂咧咧,手上拿着棍子和刀,不时地敲击床沿,故意吓唬胆小无知的少女。
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处置,可能会被扔到夜总会卖身还债,也可能被人摘掉器官?过往新闻上惨绝人寰的故事被她带入自己,在脑海中一一上演。她越想越怕,怕到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明明上个星期她还是妈妈掌心中的娇娇女,现在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突然,她被人从床底拽了出来。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牙齿发黄的丑陋男人,正一脸淫邪地朝着她笑。
她吓得泪流满面,以为自己在劫难逃。
就在肮脏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黄牙丑男被人猛地一脚踹飞。
苏卿转头一看,是一名身穿警服的年轻警察救了自己。
他身形高大、长相俊朗、眼神冷硬,跟另外几名警察一起讯速地制服了上门讨债的人。
坏人被扣上手铐,压在墙边,蹲成一排。
年轻英俊的警 察走过来问:“你没事吧。”
那是陆延第一次跟苏卿说话。
得救的少女泪眼婆娑地仰望着警察,犹如望着天神降临。
也不知是因为他身上的警服,还是因为他的个人气质,总之那时的陆延给孤苦无依的苏卿带来了无比的安全感。
缩卷在毛毯里的苏卿忽然想到,初相识的陆延正是自己现在的年纪。
为什么他的二十五岁那么稳重可靠,自己的成熟却这么吃力?
回忆中的年轻陆延与现在的成熟陆延慢慢合成一体,五年的时间没有让这个男人变老,反倒更添他的魅力。
曾经的心动再次重现,苏卿的目光变得深情柔和。
陆延被她看得心都颤了,女人忽然变得那么温顺,仿佛还是那个什么都依他的少女。
他望着她诱人的唇,慢慢靠近。
两人像磁铁一样互相吸引。
男人专属的温热逐渐袭来,跟阴凉的风形成鲜明对比。
苏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在陆延亲上自己的前一刻,突然站起身,眼睛看向别处,慌里慌张地说:“不、不早了,睡、睡觉吧。”
陆延怀抱落空,真想把女人抓回来,亲哭她!
结果现在换成他一个人在阳台吹冷风,倒不是他学苏卿自我矫情,而是他急需夜风把他的邪火吹灭。
*
落地窗前,霍希穿着浴袍半敞开领口坐在地上,俯瞰着整座城市的夜景。
地上放着一支半空的红酒,他握着高脚杯一饮而尽,唇边零星的酒液像血。
他眸色黯然,心里想着那个女人要是纯粹的单身该多好,他一定可以跟她展开一段美妙的爱情故事。
可惜……
手机震动,他点开经纪人发来的语音。
“霍希,臻馥的老板罗晶想邀请你参加新品发布会。你看,用不用帮你推了?”
毕竟你看上的那个女人都有孩子了。
霍希想了想,眼中划过一丝不甘,决定道:“去。”
*
圣诞节当天,陆延早早地来到苏卿家。
苏卿出门时单肩背着一个粉色的大背包,男人理所当然地接到自己手里,到手上一拎,惊讶地问:“你都带了什么,怎么这么沉?”
苏卿一听就知道男人没有带孩子的经验,领着儿子的小手跟在男人身后,走进电梯里,“要在外面玩一整天呢,肯定要带一些儿童日用品。游乐场的饮食也不知道合不合小童胃口,我自己准备了些吃的喝的。还有些简单的医药品,万一小童擦碰到好及时消毒。”
陆延心想,这战略储备做的真够细致,怪不得她会嫌弃自己把儿子带成了泥球。
上车后,女人带着孩子坐到了后排。
陆延看着空荡荡的副驾驶,回头看了一眼苏卿。
苏卿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并不想回应,一直低头看着儿子。
到了游乐场,小童像小旋风似的跳下车,直直地往门口跑。
跑到一半,他停下脚步,又转回身,看着爸爸妈妈,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左手牵 住了爸爸,右手牵住了妈妈,仿佛展开了翅膀。
苏卿看着儿子快乐的笑容,心中动容。
别扭就别扭吧,为了儿子,一切都值得。
检票阿姨看着他们俊男美女一起领着可爱的小孩,热情地问:“一家三口来玩呀!”
“呃……不……”苏卿想要解释,儿子却高高兴兴地抢先回答。
“是哒!爸爸妈妈带我来玩!”
好吧,儿子这么说也没毛病。
陆延一直没出声,苏卿忍不住偷瞄他。
只见男人面上没太多表情,但微勾的唇角泄漏了他心中的得意。
苏卿心想,你笑什么呀,又不是真的一家三口。
游乐场就是儿童的天堂,小童在里面玩的犹如脱缰野马,好在陆延能驾驭住这匹小野马,要是只有苏卿一个人肯定忙得团团转。
小童再怎么上蹿下跳对陆延来说都不成问题,但是转头一看,身后的小女人已累得气喘吁吁。
他抓住跑向过山车的儿子,“这里排队的人太多,我们先去玩射箭。”
射箭属于静止运动,苏卿能歇会。
小童毫不犹豫地答应,在需要运动的场合,爸爸的话就是圣旨。
射箭场里人不多,“一家三口”进场了才开始排队。
陆延先给儿子示范了一遍如何射箭,只见他眼神专注、肌肉紧绷,随即一击即中。
小童惊呼:“哇!爸爸好厉害!”
他对爸爸崇拜得不得了,撑起儿童专用弓箭,认真地学习起来。
陆延手把手教了儿子几遍,让他自己练练,转头看向苏卿。
她一个人站在旁边,完全参与不进来。
陆延朝她招招手,“过来,我教你。”
苏卿摇摇头,运动方面她不行的。
小童也转头跟妈妈说:“妈妈也试试嘛,你有我的基因,说不定也能射中的!”
小童这话说得辈分颠倒,把苏卿逗笑了,她心想你能射中是因为你有你爸的基因,不是因为妈妈。但儿子对她有期待,她便也想试试。
她来到射台前,弓箭有点重,她举起来手臂一直在抖。
陆延站在她身后,拖住她的手臂。
男人低沉的声音和温热的气息扑到她耳边:“瞄准靶心。”
瞄不准……
她的背抵着男人结实的胸膛,心都在发烫,噗通噗通直跳,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见。
“拉稳,放!”
男人认真教导,她全程分心。
箭飞出去之后,她小小地期待了一下,然后箭就很不给面子地飘到了地上,距离箭靶还有一米多的距离。
周围传来哄笑,身后的男人也在闷声笑,儿子给了她一个“妈妈你不行呀”的眼神。
女人恼羞成怒,回头瞪了男人一眼,把气都撒到他身上。
陆延憋住笑,握住她的手,保证道:“这次一定能射中。”
虽然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个学生,但是我来瞄准,我来使劲,你不可能射不中。
苏卿不抱希望了,没想到箭一射出,即中靶心!
她睁大眼睛,惊喜转头,想大声说:我射中了!
可她忘了自己 跟陆延之间的距离,一转头,唇碰上唇,两人吻到了一起。
第19章 他和苏卿的关系也该更进……
唇上熟悉的触感,唤醒了两人身体的记忆。
曾经的深情拥吻、耳鬓厮磨,历历在目。
但心跳之后是心惊。
苏卿忙转回头,看向四周。
好在周围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正中的靶心上,没人注意到他们俩一瞬间的亲密接触。
苏卿松一口气,回想刚才的莽撞,她红着脸,背对着陆延说:“对不起。”
对不起,不小心碰到你了。
也不知道陆延能不能理解自己只说了一半的道歉,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女人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后方男人却云淡风轻地说:“没事。”
没事?什么叫没事?怎么搞得还真像她犯错了一样?狗男人真的不是在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苏卿偷瞄他。
只见陆延从她身后走到旁边的射台,动作利落地抽出一支箭,瞄准前方靶心,看起来完全没把刚才的意外之吻放在心上。
苏卿莫名地有些失落,原来只有自己乱了方寸。
陆延将再次大展身手,立刻获得了全场的注意。
全场人都屏住呼吸,等待再次见证正中靶心的神技。
陆延一箭射出,箭势迅猛出击,结果箭竟直直地射到了靶子后面两米多远,连靶边都没碰到。
如此发挥失常,可见陆延心思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假装淡定的射箭,只是为了掩饰什么。
苏卿很不给面子的直接笑出声。
陆延咬牙切齿道:“笑什么。”
苏卿不作答,见到他别扭的样子,笑得更欢了。
他无奈看她,满眼宠溺。
玩到傍晚,苏卿去上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她望着远处旋转木马旁边领着孩子等自己的男人,他人高马大浑身充满了力量感,肩上却背着一个粉色背包。
那粉包跟他极不相衬,他却背得坦坦荡荡,仿佛心甘情愿被谁套上了专属印记。
苏卿忽然觉得这一刻很美好。
不得不说,有个人帮自己看孩子还真是轻松不少,至少不用像在港城机场时,上个厕所还要担心儿子会不会被绑架。
她多发了一会儿呆,见男人看了看手表,又转头看向卫生间门口找自己,她笑着朝父子俩走了过去。
游乐场在郊区,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小童疯玩了一整天,再精力旺盛也是小孩子,到家之后连澡都不想洗,就想直接睡。
苏卿也早就筋疲力尽。
好在陆延在,他给孩子洗完澡,再把孩子哄睡着,全部独自操办,没让他的卿卿再挨一丁点累。
临走前,苏卿到门口送他。
见陆延转身走向电梯,她又叫住他,“诶!”
陆延回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觉得能跟卿卿多待一秒也好。
苏卿说:“元旦节那天,幼儿园有汇报演出,一起来看儿子表演吧。”
那将是小童的爸爸妈妈同时正式出现在他的小朋友圈里,大人们能想象得到孩子到 时候会多开心。
陆延笑着答应:“好。”
*
周末,陆延照例去陪父母喝茶。
陆建国在桌上说:“元旦带孙子回家吃饭。”
在他看来,小童是陆家血脉,逢年过节当然要跟他们过。
但陆延很清楚,孩子是属于苏卿的。
他不跟父亲争执,只是通知:“元旦那天我中午陪小童他们过,晚上回来跟您和妈过。”
言下之意,孙子您就别想了。
陆建国气得重重地敲拐杖:“你该不会还想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吧?我告诉你,有我在一天,你都别指望我同意!”
陆延放下碗筷,这顿饭他吃不下去了。
张慧芳左右看看老伴儿和儿子,愁得直叹气。
匆匆用完餐后,陆延去前台结账,张慧芳跟了过去。
“阿延,你跟苏卿现在是什么关系?”
陆延思忖片刻,虽然母亲也一直反对他跟苏卿在一起,但她不像父亲那么激动,至少还能讲理。于是他才说:“我想跟卿卿和好,但她不同意。”
张慧芳诧异,心想当初不是苏卿硬赖着阿延吗,怎么现在倒成了她不同意。
不过年轻人的事,她知道自己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是惦记乖孙子,“你爸也是想孙子,你有空就常带小童回家看看我们。至于苏卿,她毕竟是孩子的妈妈,我也希望她能好好的。”
张慧芳的说话风格是不能听她说了什么,而是要听她没说什么。她没说希望陆延跟苏卿和好,就代表她心里也不接受苏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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