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倪也在很惊讶,调侃说:“这么早就过来接人啊?”
沈倪还没开口,一样在医生办公室倒茶的护士阿姨先答了:“小姑娘陪了一晚呢。”
“啧啧。”张医生摆出羡慕表情,“江医生,你福气也太好了。我跟我老婆这么多年,她都没来陪过我一次夜班。”
江以明嘴上说小姑娘玩闹,声音却不自觉柔和许多。
他去里间换衣服,隔着门板,和张医生的对话模糊起来。
沈倪在外边,偶尔听到几个字,好像在说排班,请假和什么别的。又过了将近十分钟,他才出来。
她向来是憋不住的。
于是回去路上,主动问:“江医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啊?”
清晨的阳光没那么炽热,透过香樟树枝丫照在身上,斑驳却明亮。小河穿镇而过,扑面而来的风带着一点水腥味儿。
这些都是南山镇独有的。
沈倪心里不免猜想,江医生请假要做什么。
难道终于开了窍,要带她出去爬山,野餐。这是算约会吧?
还是更惊喜一些,去县城?或者更远的地方?
那她一会儿一定要装作很惊喜的样子。
让他有十足的成就感。
沈倪数着地上的斑驳光影,等他回答的间隙一步一步踩着树荫走路。
江以明顿了下,问:“刚听到了?”
“听到一点点。”她说,“你要请假啊?”
“嗯。”
他说着突然停下脚步。
沈倪脚下还在踩树荫玩儿,差点撞到他,她啊了一声,就听他说:“最近有点事要办,得回京一趟。”
啊,是回京啊。
她想岔了。
这次请假不是为了她。
沈倪倒也没有吃醋。她现下担心多一点,问:“那个不让你回京城的人呢?TA不会做什么吧?”
“不会。”江以明答。
“那要回去多久啊?”
“不确定。”他沉吟片刻,说:“不会太短。”
沈倪就在薛成俊那听过一点他家里的事,还没了解的那么透彻。
但他语气笃定说没事,她就放心了一些。
去除这点担心,沈倪其实挺想偷着乐的。
离九月返校没几天,她不得不回京城。原本两人得异地一大段日子,现在他也突然有事得回去。一是暂时不用异地,二是反倒让她在沈家和南山镇之间不用再做出取舍。
沈倪想,等以后他再要回南山镇,她也有更多时间跟爸爸争取争取,长期住到小镇来。
她把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藏了起来。
故作遗憾地说:“我才刚回来你又要走啊……”
“抱歉。”江以明放慢语速,“等处理完这件事,我就回来。”
他眉眼间笼罩着阴云,但对着自己的时候是温柔的。
不用怀疑,沈倪告诉自己,这就是江医生的哄人方式。
她善解人意地接受:“那好吧。”
***
江以明回去简单收拾了下行李,连夜北上。
大橘暂时托付给了沈倪。
沈倪想送他到县城的,江以明没同意。
看着她洗漱完钻进卧室,他才打算出发。
大橘跟在身后缠缠绵绵喵了一声,江以明弯腰摸摸小猫脑袋,动作顿了许久,起身后忽然靠过来,也摸了摸她的。
“自己乖点。”他低声说。
“噢。”
“有事给我电话。”
“噢噢。”
江以明转身要走,屋内灯光把他的背影照得挺拔却孤寂。
沈倪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你好像,忘了点事。”
他回头:“什么?”
沈倪裹着小被子,从床头挪到床尾,伸手按住自己的嘴角。
“亲一下再走。”
“……”
“快点嘛。”
他露出一丁点儿无奈神情,凑过来,弯腰。
呼吸轻轻落在她脸颊上。
沈倪把脸仰着凑过去:“快点快点,不然不准你走了。”
僵持了几秒,江以明温声:“闭眼。”
江医生也太……
算了算了,沈倪怕他反悔,啪得闭上眼。
睫毛一个劲地疯狂抖动,看起来就像想偷看的小朋友。
他的手掌覆了过来。
沈倪感觉眼前一黑,眼皮上透过来一些掌心温度。
下一秒,她期待已久的吻如愿落到唇边。
还真是诚实。
她按着嘴角,他就真的只亲嘴角。
才不是这种干燥的吻呢。
沈倪闭着眼往前抓瞎,一下子抱到了他。左手扣右手,环着他的脖颈把人往下带了点。
唇-缝尝到了湿热的温度。
这才叫法式热吻。
沈倪好不容易才放开手,他往后退了一步,眼前骤亮。
她看到江医生的眼眸沉得像一潭深渊,这才囫囵说:“好啦……下次要这么亲的。”
一直让女孩子主动。
其实也会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啊。
沈倪不说话了,然后好久,才听到他说了一个字。
江以明:“好。”
他这天晚上离开。
沈倪其实没表现得那么依依不舍。她早就在心里做好了规划,这两天先等电器店老板把冰箱送来,收拾好家里。如果那时候他还没回,那她也出发。
带着大橘一起,回京城。
第二天一早,电器店老板过来送冰箱。
是单边门的小冰箱,对她这个不开火做饭的人来说很实用。刚刚好能塞进厨房的小缺口,放点可乐牛奶什么的。
老板从兜里摸出发-票,给她:“开好了。”
沈倪瞥了眼发-票上的金额,和之前给她报的价一样。
她还是觉得神奇,问:“老板,我这好几件东西都上网搜了,你那的价格也太便宜了吧。话说回来,我当初买空调,怎么就没这个折扣?”
“买空调?”老板长长哦完,才想起最开始和沈倪的相识经历。他回答,“那会儿你要就是江医生的女朋友,那我一样给你打对折啊。”
沈倪默了默,在他话里挑到重点:“女朋友?”
“不是吗?”老板不信,“江医生亲口跟我说的。”
“……”
怎么可能。
就江以明那样的人……
沈倪想象不到。
她来了点兴趣,追问:“他怎么跟你说的?”
“就那么说的呗。我说江哥你怎么老给楼下的小姑娘办这办那的,得上居委会评选十佳好邻居去。江医生就问了我一句,小娟最近没叫你给孩子开肠胃药去?”
沈倪还一头雾水,电器店老板解释说:“小娟,我老婆。”
“……啊。”沈倪还是没懂。
老板又说:“我们家能支使得动我的就我老婆和孩子。江哥话说完,我这不秒懂了。能支使得了我江哥的,俩字,邻居。给邻居加个定语,302的邻居。简单点说就是三个字,女朋友。”
沈倪被老板的脑洞震惊到了。
而后点点头:“哥,你有点聪明。”
“把有点去掉。”老板提议。
沈倪比了个大拇指:“哥,你,聪明。”
老板给她装好冰箱,转头再问她:“对了,上次你叫我帮你看的那什么数位屏,我能拿到货,什么时候要?”
眼下江以明暂时回京了,沈倪自己也差不多得回学校。
她想暂且缓缓:“等等吧,我这段时间可能不在这儿,得出去一趟。要不等我回来?”
“行。”老板提前打了个招呼,“那你要的时候提前和我说,我给你进回来。哦对,这玩意儿有点新潮,我能拿到最大的折扣就八折了。”
“没事儿。”
沈倪拍了冰箱照片给江以明发过去。
泥石流妹妹:【[图片]男朋友,你挑的冰箱刚刚好!】
他应该才到京城,还没去处理事情,这会儿回复挺快。
jym:【老板走了没?】
泥石流妹妹:【还没有,怎么了?】
后面他就没再回了。
沈倪空等了一会儿,听到电器店老板手机响起来。
他一看来电显示乐了,直接公放接通:“江哥,我在你家楼下呢。冰箱刚装好了。”
“谢了。”
江以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显得格外冷清。
他说这话好像换了个地方,周围的嘈杂忽然静了下来。
沈倪竖着耳朵仔细听。
听到他说,“房子有些老,麻烦你再帮忙检查下线路。我人不在家,就拜托你了。”
老板大声答应:“行,江哥。这都小事。”
电话还没挂。
沈倪听见说话间隙,有女人的声音,“那边的事?都说好了,这次留下就别回去了。医院那边放心,你爸会打好招呼的。”
电话彻底断掉之前,他淡淡地回了句:“再说吧。”
第34章 故事
一年多没回京, 还是老样子。
不过这次给了足够高的礼遇,是陈梦然亲自来接的他。
江以明挂断电话的时候,车子已经驶离车站拥堵路段。
后座与驾驶室拉开隔断。
此时陈梦然就坐在他左手边,比起暗示他离开的那会儿, 她如今的态度算是天差地别。
从上车起, 她就总把“不用再回去”这话挂在嘴边。
神态却一如既往高高在上, 像在施舍。
江以明很好地压住了心底那股烦躁,眼皮微阖:“您没想着再要一个?”
话音刚落,陈梦然的表情精彩纷呈。
她没想到江以明有一天会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 这是推到明面上的奚落。比起贵妇圈那些刀光剑影, 江以明这句话更戳在她心口上。
自打江一汀身体出了问题, 她何尝不想再给江家生一个。长子无法继承家业, 她就算冒风险当高龄产妇也要拼一把。
总好过于到头来所有财产都白白送了小野种。
只是这么多年中医西医试过来, 都没能成。
于是这件事成了她的心疾,没人敢当面说得如此直白。
她心里的小野种是特例。
在他回来之后,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充满尖锐。
但陈梦然现在有求于他, 把先前怎么阻碍他回京的事儿抛到脑后。短暂消化掉尴尬气氛之后,她仪态端庄地拢了下鬓发:“我这个年纪了, 何必呢。你和你大哥都在,就是对江家最大的帮助了。”
是, 他确实得在。
他这个养母还真是一点没变。
江以明靠在颈枕上,眯起眼。
将近一小时的车程,车子回到帝景花园。
他就知道这次回来的礼遇是最高级的。
江以明从车上下来,抄兜站在花园外,眼底满满都是自嘲。
陈梦然提着包经过他身旁, “怎么了?不是到家了?”
“是吗。”
他声音压得太低, 陈梦然没听清楚, 侧目:“什么?”
“没什么。”他说,“有点陌生。”
从花园到大厅,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叫他少爷。
就好像他真的是一样。
江以明抄在兜里的手捻了捻指腹,努力压着不耐。
他的父亲江诚还没回来。
陈梦然问他要不要先上楼看看大哥。与其在这儿待着,陪陈梦然演绎虚伪,他还是更情愿上楼。
况且,他也想看看,在电话里说病了的人到底怎么样。
江一汀就住在二楼朝南卧室,门开着一条缝。
江以明进去时,家庭医生刚好出来。
见过几面,医生同样知道一些事,眼神对上他的时候多了些怜悯。江以明朝他点了下头,好像丝毫不在意似的,侧身进屋。
看到房门关了又开。
江一汀掀起眼皮望过来,满脸惊喜:“以明,你回来了?”
“嗯。怎么样?”
“还行吧,没之前那么难受。”他指指头上浓密的黑发,笑:“假的。”
江一汀说完就猛得咳嗽起来,一声又一声,仿佛牵动了肺管,生生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作罢。
他自己缓了片刻,接过江以明递过去的水,笑得难看:“一说谎就遭报应了。”
水喝进去两口,却没咽,只在嘴里过了一圈。
再吐出来时里边有血丝。
江以明拖了张沙发椅在旁边坐下,问:“尿血没。”
有一瞬尴尬。
很快江一汀说:“……没有。”
“还有哪里痛?”
“胸口痛,每天都像压着百斤巨石。很酸,很疼。有时候也像有人拿着钉子在往里钻,说不出具体哪疼。骨头一根连着一根,到哪都疼。”江一汀断断续续说着症状,忽然改口:“我是不是没多少日子了?”
都说人久病成医。
他自己心里对病情发展也有数。
江以明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往后靠了下,说:“我不是回来了么。”
江一汀:“以明……”
下一句一定是对不起、抱歉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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