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他便是她的夫君。
一句“送入洞房”,让她瞬间回神,心又开始紧张起来,握着红绸连走路都快走不稳了。所幸被人扶着,由他牵着,就这么,隔着盖头,感受那人的气息。不知走了多久,天光暗下来之后,她知道这是进了屋内。有人领着她坐到床榻边,随后递给她一杯茶水。
“公主,天气热,您先解解渴。”
“好。”她小声的回道,手里还握着红绸,紧张得都出了汗,她知道他也在旁边,或许此刻正看着她呢。于是拿茶杯的动作也不敢太大,微微掀起盖头的一角,接过茶杯,再缓缓送到嘴边,连喝水的声音都微不可查。也不喝太多,只抿了两口,润润唇之后,又将茶杯递了出去。突然发现白色瓷杯的边缘还印着她的唇脂,红艳艳的,想到那人在旁看着,她立马又脸红了,赶紧低下头。
尹睿站在一旁,倒是没有如何仔细看她,手里拿着杆称,等着她喝完水后,在喜婆的提示下,一把掀开,只匆匆大概瞧了那么一眼,然后便收回视线。在众人的欢笑声中,他继续麻木的站着,如一个只会听指令的木头人,喜婆说,“要揭盖头啦,”他就揭盖头。喜婆说,“要喝交杯酒啦,”他就坐下来与她喝交杯酒。
至于&zwnj ;对面的女子如何羞红了脸,他却一无所知。
等喝完交杯酒,按惯例便是出去应酬,他抬脚走了几步,想起母亲的嘱咐,便停下来,转身对她道:“公主先歇息吧,我......晚些回来。”
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关上后,韩湘婉才敢抬起头,此时,白皙的面庞上早已红霞翻飞。
适才吃交杯酒时,与他那样近的接触,差点令她呼吸不过来,担心自己出丑,于是干脆闭气忍了许久,这会儿他人一走,她才大口大口的喘气。
“公主累了?”
韩湘婉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接下来该怎么做?我要一直这么等着他吗?”
那婢女笑了,“适才驸马不是说了吗?让您先歇息呢,他晚些回来。”
这个“晚些回来,”故意被婢女说得很重,有打趣的成分,瞬间让韩湘婉又差点呼吸不过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何今日这般失态,竟连呼吸都觉得格外别扭。
直到肚子咕噜声响起,才勉强找了个理由,或许是饿得没力气了?
那婢女也听见了,赶紧出门招呼人弄吃食去了。片刻后又进来一人,“公主,奴婢先服侍您洗漱吧。”
是韩湘婉亲近的丫鬟碧秋,熟悉的声音让她顿时放松了不少,这一放松就真的觉得累得不行,连站起来都踉跄。
婢女带她去净室,换了衣裳,净了脸,又给她上了个日常的妆容之后,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这一活过来,简直饿的不行,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吃饭吃饭吃饭。
闻到饭菜香味后,不用婢女说,她自己便循着味儿到了桌边。先左右看了看,见屋子里都是自己熟悉的婢女,这才慵懒着身子不顾形象的端起碗喝汤。
“公主,您慢点,别呛着了。”
韩湘婉哪里能慢?那人说晚些回来,也不知是何时,万一他回来得快看见她正在吃饭,多不好。于是她便想着快些吃,平日里那些个女儿家矜持也被饥饿抛掷脑后。这边汤没喝完呢,那边手上就抓了个水晶包子。别怪她没用筷子,实在是饿得手抖,拿不稳筷子了。
一碗汤下肚,暖了胃也舒了心,心情愉悦,胃口大开,一时间停不下来。
听见有开门声,以为是碧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碧秋,我还有些渴,你快沏杯茶过来。”
她埋头吃得正欢,片刻后,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一只好看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端着一盏茶。
她顺着那只手望过去,看清来人后,傻眼了,嘴里的含着一大颗水晶包子也不知道是继续嚼还是吐出来。
而那人还在奇怪的看着她,看得她都要哭了。
“无碍,你吃吧,我去洗漱。”他说完,将茶盏放下,然后转身去了净室。
韩湘婉僵了片刻,转头看身后的婢女,只见她们也呆若木鸡。
“公主,奴婢也不知道驸马为何突然就回来了。”
韩湘婉赶紧吞咽下嘴里的水晶包子,想了想,才局促的往净室走去。嬷嬷说,嫁人了之后要尽力服侍夫君,哪怕她是公主,也不可拿乔,这样才能夫妻相处和睦。
她走到净室门口,敲了敲门,那边尹睿早已经换好了衣裳。他开门见她站在外头,不解问道:“你有何事?”
韩湘婉红着脸不敢抬头,低声道:“我来服侍夫君。”
尹睿顿了顿,想起之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莫要怠慢了公主,彼时他也曾下过决心好好与她过日子,可此时闻着陌生的女子气息,却又突然茫然了。
过了半晌,他绕过她,说道:“公主乃千金之躯,无需如此。”
他眼底一片平静,丝毫没有当新郎官的喜悦。韩湘婉转身看着他清冷的背影,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这一刻,适才紧张雀跃的一颗心,仿佛瞬间断了弦,落落寂寥,局促不安。
第109章 ......
六公主出嫁后, 皇宫彻底安静下来。苏璃整日无所事事,几乎想遍各种法子自娱自乐,尽量让时间过得快一些。比如今日带团子去太夜湖钓鱼, 明日又跑去听雨阁扎灯笼玩, 或者有时候干脆什么都不做, 抱着儿子在廊下逗花花。
最开心的事就是收到韩湘君的书信,从他走的那天起, 几乎隔个三五日他便会写信回来, 每次读信的时候就是她最珍惜的时间,将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短短几页纸品读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又立马提笔写回信给他。
他说他已经到了鲁城, 军中气势高昂, 对此战很有信心,毕竟桓东领兵之人曾是他的手下败将。而且他这些日子常常听太医叮嘱行事,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让她放心。苏璃也 回信给他, 说她今日发生的事, 说六公主出嫁了,之后回宫请了趟安,带了许多外边的吃食来给她, 很好吃。她也会做, 等他回来, 可以做给他尝尝,凭她的手艺,若是以后不当皇后了, 可以去开了美食铺子,生意定然红火。又说起团子最近学会说很多话,也会叫娘亲了,她正在教他喊父皇,或许等他凯旋,儿子也会喊他了。
七七八八的,她说了很多,每次回信都恨不得写个十页八页纸,事实上她也确实写了这么多,可写完之后,又作废重写。她想,韩湘君出征在外,定然很多事要忙,哪里有时间看这么多信呢?更何况他还有头疾,所以删删减减,每次送出去都刚好三页纸,不多不少,承载了她满满的思念。
就这么的,日子不咸不淡的过了两个月,她肚子开始微微凸起,仔细一算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孕了,若是他回来得快,或许还能等到孩子出生,那时,他一定很高兴吧?
天气越来越热,她受不住,偶尔要吃些冰糖水,但彩云对她看得比较紧,在她强烈要求下,每日只能吃一小碗,而且还得跟团子分着吃。
这日,她见婢女端了冰糖水进来,便偷偷往室内瞧了一眼,团子正在叠积木没空理她,于是悄悄挪到桌边,准备趁他不注意先多吃几口。那婢女看着她忍笑,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自己端着碗吃得欢快。却不想,团子闻着味儿了,赶紧探头过来,见娘亲正在偷吃,他飞快跑出来站定在面前,小眼神无声的指责娘亲太坏。
行吧,苏璃讪讪的将他的小银碗拿出来,分了一半给他,随后,母子俩坐在软塌上一同吃冰糖水。
待吃完后,母子俩又一起歇午觉。韩湘君走后,苏璃将儿子接回正殿陪自己睡觉,两人同睡同吃,这些天来,作息时间也习惯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苏璃听见外头有轻微的说话声。
“兰英姑姑,这事要如何瞒着娘娘?万一娘娘出去了听见别人说该如何是好?”
“总之,无论用何种法子,你们都得拖住娘娘,让她尽量待在景阳宫便是。无论如何,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稳定之后再作打算。眼下才四个多月,可不能大意了。”
“兰英姑姑,这可如何是好?皇上他真的......”
“不许胡说,这&z wnj;只是谣传,在娘娘面前半个字都不许提。”尽管如此,兰英的声音确实抑制不住的慌乱。
苏璃突然睁开眼睛,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着她,她起身赤脚出了门,猛地打开殿门。
“你们在说什么?皇上怎么了?”
殿门外,兰英和那几个婢女赶紧跪下行礼,众人心慌。
“兰英,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璃故作镇定,她看见了,看见兰英眼眶红红的,定然是不好的事。
兰英匍匐在地,骤然悲痛的说道:“娘娘,一切只是谣传,一定是谣传,说皇上中毒身亡了。”
苏璃不敢置信,她倒退一步跌倒在地,被婢女们眼疾手快扶起,“娘娘,您冷静些,兰英姑姑说了,是谣传呢。”
苏璃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她们说是谣传,可苏璃清楚,在原书中,韩湘君真的中毒死了。原本还侥幸的想着他还没开始统一六国,剧情不应该这么快,他还有时间改变命运,毕竟她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不是吗?
她一直是这么想的,也这么期盼着。
却没想到......
还没等她站直身子,她便已经感觉到头重脚轻,一阵天旋地转,又倒了下去。
片刻之后,景阳宫忙得脚不沾地,婢女们请太医的请太医,揉捏舒缓筋脉的忙着舒缓筋脉。直到忙活了许久,苏璃才幽幽的转醒,她看着跪在一旁的兰英,又问道:“皇上他真的......”
“娘娘,皇上只是失踪了,奴婢听罗青说边疆奏报提到的只是失踪,却不知为何,如今朝野上下却传出了皇上中毒身亡的消息。”
太医在苏璃的额边又施了一针,她这才又清醒了几分。
是了,她要信他,前两日他才来信说自己身体有所好转,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中毒身亡呢?肯定是有人趁机搅浑水罢了。这个时候,她不能倒下,她还有儿子要照顾,还要坐镇后宫,稳定人心。
想起自己还怀着身孕,她问道:“胡太医,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娘娘近日体虚,还需多歇息休养,莫要易惊易怒,否则不利安胎。”
“多谢太医,我定会注意。”
等太医走后,她独自坐在床榻上,强忍泪水,让自己平静下来。半晌后,才吩咐兰英道:“朝堂的事,你多打听打听,任何消息都不要漏掉。”
......
关于韩湘君是否中毒身亡,朝中上下都在猜测,但韩湘君失踪之事确实 属实。眼下外敌入侵,军心不稳,战事连连退败,短短一个月,连失三个州城。
此时,人心惶惶。
朝中开始有人提出,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求太子登基。苏璃只觉得荒谬,先不说皇上如今生死未知,这些人急哄哄的想将太子推上位是何意图?她们孤儿寡母的,没有半点依仗,若是登上那个位置,恐怕死得更快。
她一面暗中联系袁公查找韩湘君下落,一面吩咐兰英留意朝中动静,急得焦头烂额。
一个月之后。
天已入秋,但夜里仍旧燥热难安,苏璃越发的嗜睡起来,明明下午才歇了一个时辰,吃过晚饭之后她又困了。
今夜无风,室内放着的冰盆也不能解她身上汗热,苏璃虽困,但心事重重,睡不安稳。难耐间,她睁开眼睛,看见帷幔后站着个人,立马坐直身子,汗毛倒立。
是他,韩湘徵。
尽管夜间灯火昏暗,但她凭着那双毒蛇一样的眼睛,便认出了来人。
他也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才轻笑道:“皇后别来无恙!”
“你怎么进来的?”她四处张望,发现室内已经空无一人。
“在找你的婢女?”他走近一步,“她们都昏睡了,你就算喊,也没人听见。”
“你别过来!”苏璃害怕得颤抖,牙齿都在打颤,“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他果然停在帷幔之外,没有再走近,却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和她身旁的小儿,说道:“我想做的之前不是写信与你说的清清楚楚了么?难道你以为我是在与你说玩笑的?”
苏璃想起来了,之前齐国公府苏老夫人进宫时带进来的那支如意凤簪,里头就是他写的信,说让她投靠他,并允诺她继续当皇后之事。
苏璃不明白,韩湘徵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极少出现,却又像阴魂不散。为何执着于她?他不是已经娶了苏瑶吗?
况且这个时候,他竟然敢光明正大的潜入上京,还偷偷进了皇宫,到底想做什么?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韩湘徵又低低笑了一声,说道:“今夜,我只是来看看你,怎么,见到我不高兴?莫不是你真的爱上了韩湘君?可惜,他已经死了。”
“他没死!”
“苗疆百年蜥毒,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人逃得过,他必死无疑。往后,你倒是可以好好想一想,如何在我面前赎罪,或许......”他看了看她身边的小儿一眼,“我还能留他一命。”
尽管周身空气炎热,可苏璃此时却冷得发抖,她将薄被又扯过来一些,严严实实的盖住团子,以为就此韩湘徵便看不见他了。可 没过片刻,团子被闷得喘不过气,幽幽转醒。
“娘亲?”他的声音在夜里响得突兀,苏璃吓得赶紧伸手将他嘴巴捂住。
那厢韩湘徵看见了,笑得肆意狂妄,“你跟他连孩子都这么大了,难怪你不愿投奔我。如此看来,这个小崽子恐怕不能留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璃厉声道。
“简单,如今朝堂上有人提议太子登基,届时,你说服袁公那群老匹夫同意便是。”
“我要是不愿意呢。”
他眼神阴冷的看过来,“那太子就只能死。”
“娘娘?发生了何事?”正在这时,外边巡逻的侍卫走近门边询问。
韩湘徵敛住笑,“给你十日好好考虑,我可没太多耐心等你。”说完,他飞身而上,消失在横梁之处。
苏璃赶紧大喊,“快来人!”
侍卫们冲进来,却如何也寻不到韩湘徵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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