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民以食为天。那些农户们祖祖辈辈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他为了体察民情,也曾经学过种地,却也不过仅仅是会一些种田的方法而已。难道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小丫头,竟然还能比他和那些农户们厉害不成?
康熙心里正这般想着,却忽然看见在不远处有几亩及特别的田地。康熙仔细一看,竟发现这几亩地的水稻比他曾经在任何一处见过的都要好,不由得眼前一亮。
康熙加快脚步,正欲走到近前细看,却忽然听见一个轻灵悦耳、柔和甜蜜的声音愉快的欢呼道:“我的办法果然可行,你们看这块地方的水稻的确比别的地方还要更好些呢!”
康熙心头一震,竟然从心里感到一阵酥软,不由自主的为这个动听的声音所感染,甚至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角,竟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愉悦在心底深处缓缓漾开,仿佛不由自主的想要陪着声音的主人一起高兴似的。
康熙连忙寻声望去,在金色的稻田中看到了一个浅碧色的背影。虽然只是一抹背影,却已然能看出此女生得娇小玲珑、袅娜纤细,一举一动竟有着说不出的风姿与韵味,当真是好看极了。
康熙心中暗忖:只听声音便已经动人心魂,只看背影又竟如此迷人,倒不知此女的容貌究竟如何,能否配得上这副动听的嗓音和动人的背影了。
王国正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虽然不大情愿,但碍于康熙的天威浩荡,也只能硬着头皮唤道:“蜜菀赶快过来,不可胡闹!”
蜜菀原本以为今日父亲送她过来庄子上,等她安顿好了方才回家去的,此时定然是不会再过来庄子上的,因此便放肆了一些。
蜜菀先是带着红袖和绿珠两个丫鬟摘了橘子,而后终究是惦记着田里的稻米,也无心去做其他的事情,便又换了一身儿轻便的衣裳,撒娇哄住了刘妈妈,带着红袖和绿珠又跑到稻田里来折腾了。
蜜菀发现自己的想法被一一证实,正开心得意呢,却忽然冷不防的听见了父亲的声音,当即便被吓了一跳,连忙转头一看,竟然果真是父亲来了。
蜜菀知道王国正一向疼爱她,心里其实并不怕王国正。蜜菀正欲向王国正做个鬼脸撒个娇的时候,却忽然发现王国正的身边竟然还站着几位男子,而中间为首的那位青年公子竟生的俊朗儒雅、气度不凡。此时,那名青年公子正用他那一双锐利的凤眸看着她呢!
蜜菀心中大惊,连忙低下头,心思百转千回,心跳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一些。蜜菀抚着胸口定了定心神,赶忙整理衣衫,带着被吓得惊慌失措的红袖和绿珠快步走到王国正面前。
蜜菀向王国正福身行礼,低垂着头,恭敬的轻声说道:“女儿给父亲请安!女儿不知父亲有客来访,这就回避。”
王国正虽不想让蜜菀被康熙看见,但如今既然已经撞见了,自然不好直接让蜜菀就此离去,那样也太过失礼了,只能道:“过来见过公子和几位大人。”
蜜菀抿了抿嘴,却依旧柔顺的按照父亲的话向康熙行了一个万福礼,用轻柔悦耳的声音轻声道:“蜜菀见过公子,给公子请安!”
康熙方才惊鸿一瞥,便已经被蜜菀的精致漂亮的容貌所震撼,如今佳人站在自己面前,离得近了,康熙方才发现,原来蜜菀的肌肤当真是远观如雪、近看似玉,所谓吹弹得破也不过如此了。
康熙随即又发现蜜菀身上穿的这身儿衣裳倒是极为特别,并不是汉家女子时下里常穿的上袄下裙。
只见蜜菀上身儿穿的是一件浅碧色短襟齐腰上衫,下面穿的是一件同色的收口灯笼裤,这套衣裳不过是棉麻的料子,可是穿在蜜菀的身上,却俏丽无匹,十分可爱。
蜜菀的三千青丝仅用一枝木簪在头顶斜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余下的发丝则结成麻花辫垂在身后,浑身上下连一个耳坠子、手镯、香囊都不见。看起来,这姑娘倒当真是做了下田干活的准备了。
更加令康熙惊讶的是眼前的佳人身上竟然随风传来一阵阵清雅甜蜜的果香,也不知此女身上熏得是何种香料,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竟比那后宫之中的高位妃嫔们所用的香料还要好上许多。
康熙脸上带着浅笑,温和的对蜜菀道:“王姑娘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康熙正欲让蜜菀抬起头来给他看看,却忽然间想起一事,转头向身旁的人一看,果然发现图海和梁九功倒还算守规矩,懂得避忌的将视线转到别处,没有去看蜜菀,可卢腾龙却似乎被蜜菀的容貌迷得失了魂,竟然放肆的一直盯着蜜菀的脸看。
康熙皱了皱眉头,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悦。尚未等蜜菀向卢腾龙行礼,康熙便毫不客气的对卢腾龙吩咐道:“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你先先回去吧。”
见卢腾龙竟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依旧盯着蜜菀发呆,康熙顿时怒斥道:“你还留在此处做什么?难道还等着王姑娘向你行礼请安吗?”
卢腾龙被康熙严厉的训斥惊得回过神来,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也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口中连道:“奴才该死!请公子恕罪!”
康熙越发不耐烦了,怒道:“糊涂东西,还不快退下!”
卢腾龙连自己脸上的冷汗都不敢擦一下,连忙颤抖着身子退了下去。
蜜菀见卢腾龙此人衣饰不俗,显然非富即贵,然而这位青年公子却能随意斥责于他,由此可见,这位青年公子必定是一位家世显赫、身份尊贵之人了!
蜜菀拿不准图海和梁九功的身份,正欲按照刚才父亲的吩咐向二人行礼的时候,又听康熙柔声对她道:“王姑娘不必多礼。此二人不过是我的随从,当不起王姑娘的大礼。王姑娘若向他们行礼,可当真是折煞他们了。”
此话莫说王国正听了之后感到胆颤心惊,就连蜜菀都觉察到康熙的话中似乎有着某些深意。
康熙笑着对蜜菀道:“我自认容貌并不吓人,王姑娘怎的不敢看我呢?”
蜜菀此时倒放松了一些,竟抬头大胆的看着康熙道:“我才没有不敢看你呢!只是我与公子初次见面,彼此之间既不熟悉,又男女有别,怎好一直盯着公子看呢?蜜菀并不是害怕公子。”
康熙锐利的视线落在蜜菀莹白如玉的小脸儿上,只见这张俏脸难描难画,当真是容色绝丽、灿若朝霞,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更是迷人,盈盈水目之中似有星光点点,虽然脸上稚气未脱,却已经可以看出其倾城之姿,加之此女身上又有一股钟灵毓秀的灵气,媚而不俗,艳而不妖,就连当初被他的皇阿玛宠上天去的董鄂氏与此女相比,也不过成了庸脂俗粉罢了。
可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东西。
康熙心里顿觉怜惜之情大盛,对蜜菀说话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
“既然王姑娘不怕我便好。我刚才见王姑娘的这片稻田打理得极好,这会儿闲来无事,王姑娘陪我过去仔细看看可好?”
第4章
蜜菀一听康熙说对她打理的稻田感兴趣,心里既得意又开心,却依然没有忘记王国正和黄氏从小教导她的礼仪规矩,一双美目期待的望着王国正,显然是在询问父亲的意思。
在康熙的威压下,王国正哪里敢说不许蜜菀陪伴圣驾?王国正只能忍下心头的憋屈和莫名的酸涩,强自微笑着对着蜜菀点了点头,并且嘱咐蜜菀好好陪着康熙说话,要守规矩,不要胡闹,又吩咐红袖与绿珠跟在蜜菀身边,听候蜜菀的吩咐差遣。
王国正心中感叹,这要是一个寻常人家的臭小子敢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便打他宝贝女儿的主意,他早就抡起棍子将这个厚颜无耻的臭小子赶出门去了!
可是,如今当着他的面儿便明目张胆的打他女儿的主意的人是当今万岁爷,这位爷他既惹不起,也不敢打!王国正心里苦,只能将眼泪憋回肚子里。
康熙瞥了王国正一眼,笑道:“王大人是读书人出身,果然家教甚严。只不过王姑娘年纪还小,王大人也不必将王姑娘管得太紧,我看王姑娘现在这样便很好。”
王国正嘴角抽了抽,连忙点头应诺。
康熙虽然有心想要让蜜菀一个人陪着自己,可是又怕吓着这个娇软可爱的小姑娘,因此便不着痕迹的对梁九功使了一个眼色。
自幼跟在康熙身边当差的梁九功顿时心领神会,明白了主子的心意,随即便对图海打了一个手势,而后便与图海一起同王国正闲聊,故意拖慢了王国正的脚步。不一会儿,王国正、梁九功、图海三个人便与康熙和蜜菀拉开了一些距离。
康熙同蜜菀并肩而行,边走边聊。康熙身材高大,蜜菀娇小玲珑,袅娜纤细,身高只到康熙的胸口,两人的站在一处,却有着说不出的和谐,看上去倒是一对极为相配的璧人。
康熙随口问起蜜菀今年多大了,可曾读过书?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最喜欢吃什么?
蜜菀一一答了,告诉康熙自己下个月过了生日就满十六岁了,又说自己从小跟着父亲读了一些书,四书五经都曾经读过,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有些多了,诸如写字、画画、抚琴、下棋她都很喜欢,最喜欢吃的东西便是自己亲手做的各种美食了。
康熙听了蜜菀的回答,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康熙暗忖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不知谦虚,也不知王国正是怎么教女儿的,这个小丫头仿佛压根儿不知道何谓谨小慎微、何谓谦虚似的。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在人前竟然直言自己曾经读过四书五经,说起平日里喜欢做的事情也只提琴棋书画,诸如刺绣、女红这些女子分内应做之事却只字不提,显然更不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何物了!
也不知她是真的不会女红,还是故意不想在自己面前提及此事,还说最爱吃的东西说她自己亲手做的美食,且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也不脸红。
由此看来,这个外表娇软可爱的小姑娘并不是一位严守规矩的大家闺秀。
这番话倘若出自其他女子口中,必会惹来康熙的厌恶,然而康熙望着身旁的蜜菀粉嫩嫩的俏脸,看着她那双波光潋滟的杏眼笑意盈盈的望向自己,康熙又觉得身旁的小姑娘虽然十分特别,不按常理出牌,但奇异的却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觉得她天真烂漫、率真可爱。
康熙本以为蜜菀即使曾经读过四书五经,大约也只是粗粗读过,至多也不过是死记硬背的记住一些句子,亦或是仅仅懂得一些皮毛罢了,然而,康熙随口提及四书五经中的典故,蜜菀竟然都能立即接上,而且还颇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令康熙震惊不已,对蜜菀更加另眼相看。
两人边说边聊,很快便走到了稻田旁边。康熙刚才从远处看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这片稻田打理得极好,如今近距离一看,更发现了许多特别之处。
这片稻田显然被主人耕种得极为精细,排灌顺畅,并无积水和杂草。田里的水稻生长得极为旺盛,穗大粒多,颗粒饱满。无需仔细计算已经可以看出这几亩地的稻米产量必会比寻常农户耕种的稻田高出许多。
康熙难以置信的望着蜜菀,心里涌起一阵阵激动,“这几亩地的稻米都是你亲自打理的吗?”
蜜菀笑道:“耕种的方法是我琢磨出来的,田里的活计自然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做得完的,庄子上的农户也帮我了许多忙呢!”
康熙目光灼灼的望着蜜菀,低沉的声音里甚至隐含着一丝急不可待的迫切,“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将这片稻田打理得如此好的?”
蜜菀见康熙对她耕种的稻田如此感兴趣,心中也十分欢喜,竟也丝毫不知藏私的向康熙讲述了她做实验的经过和耕种的方法。
“就像每个人的身高、容貌、脾气、个性都不尽相同,不同的水稻也自然有许多差异。我母亲常说我是个有福气的,竟然专会挑父母的优点继承,因此容貌才生得比别人好看一些。所以我就想能不能用一些方法选用两个优良性状能够互相补充的水稻品种,将它们进行杂交,看看能不能生产出在产量、抗虫害等方面更有优势的杂交种水稻。”
“我开始的时候只用了一小块地,实验了许多方法,但水稻的雌雄蕊着生在同一朵颖花里,由于颖花很小,而且每朵花只结一粒种子,因此很难用人工去雄杂交的方法来生产大量的杂变种子。”
“后来,我发现原来有一些水稻是天然的雄性不育株,也就是说这些水稻的雌蕊发育正常,而雄蕊的发育退化或败育,不能自花授粉结实。这样一来就可以省去人工去除雄这个困难的步骤了。可是,天然的雄性不育株收集起来也比较困难,因此,我就琢磨着如何才能用一些方法通过杂交培育得到更多的雄性不育系水稻品种……”
蜜菀越说越起劲儿,越讲越开心,白皙的小脸儿上都透出了淡淡的粉红色,清澈水润的杏眸光华流转,神采飞扬的向康熙讲述着自己如何进行试验、克服了多少困难、用了什么办法解决了问题等详细的经过。
康熙此时的脸上的神色已经由开始的激动、好奇逐渐变成了惊讶与震撼,而后又渐渐变成了一脸深沉,令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康熙自幼聪慧过人、敏而好学,登基为帝之后无论国事政务有多么繁忙,每日都依然手不释卷,自认学识不输任何一位当代大儒,就连周培公、姚启圣这些汉臣都敬佩他的学识。康熙也曾向传教士学习代数、几何、天文、医学等方面的知识,并颇有著述。
可是,自认为学贯中西的康熙现在忽然发现他竟然听不懂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说些什么……
这实在是……有些尴尬。
康熙继续完美的维持着脸上深沉的表情,认真的听着蜜菀的讲述,努力的想要弄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却发现这实在是太难了……
由于康熙脸上的表情维持得太过完美,因此蜜菀并未发现康熙早就已经跟不上她的思路、听不明白她的话了,依然兴致勃勃的说道:“经过几次验证,我发现可以用雌雄蕊发育正常,将其花粉授予雄性不育系的雌蕊,不仅可结成对种子,而且播种后仍可获得雄性不育植株的雄性不育保持系,和花粉授予不育系的雌蕊,所产生的种子播种后,长成的植株又恢复了可育性的雄性不育恢复系,与雄性不育系配合进行杂交育种,就能得到长势好、产量高的更好的水稻品种啦!”
康熙望着眼前欢呼雀跃的小姑娘,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被她给绕乱了,满脑子都是“雄性不育”这四个字……
蜜菀又感慨道:“当然,仅有这些杂交培育的新品种水稻还不够,在耕种的时候还有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康熙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蜜菀所说的所谓用杂交水稻提升产量的方法,但他却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眼前的这个聪慧过人的小姑娘竟然做到了千百年来无数人都未能做到的事情,她能够用她所说的那种他听不懂的复杂的方法,大幅度的提高稻米的产量,她可以帮他实现让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梦想,建成一个更加国富民强的大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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