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自己落得个身死,魂散。
听说他的三魂七魄是其父族拼死保下的,靠着鲜血凝聚而成。
如今一散,就再无法聚集,也进不了拢仙塔重塑。
后来我寻到了一处安静的仙山,放归了小帝姬的魂魄。
那日我坐在仙山上良久,想起众仙于我无尽的谩骂,想起师父因此受到责难,也想起夔飏上神临死前的面容。
他说铠甲有千斤重,易穿不易脱。
不如做那逍遥客,天地无影,来去自由。
肩上只记得,醉花饮酒,尽兴方休。
我没有回九重天,而是去了魔界。
听闻魔界有一秘术,可使人轮回转世。
只不过却要承受业障,许是一生一世苦,也许是生生世世苦。
我用仙根仙骨作为交换,恳求魔尊予我秘术,寻得夔飏上神。
我不怕苦,我只是觉得,这世界有盈亏,有枯荣,独独没有喜欢一个人的四海生风,未免显得不够圆满。
作为一个挑剔又苛求完美的姻缘小仙官,我要牵最后一根红线。
绑住的是从姻缘簿上被抹去名姓的我们。
魔尊打开了金匣子,同我道,“哪怕是俗世烂泥底,哪怕是世人眼里的最不齿,你也要去?”
“自然是要去的。”
谁让他还欠我一壶酒。
-
“如果能离开九重天,你想去哪里逍遥快活?”
“哪里都好。不过我最喜欢人间,有山,有水,有美人儿。”
“不做神仙,你要做什么?”
“做个江洋大盗,踏月留香。倒是你,问这么多,难不成想跟我一起去人间?”
“人间都是牵好的红线,没意思,除非你带我去喝酒!”
“月下老儿怎么教出你这么个馋猫来。”
“我不管,咱们说好了,若去了人间呀,上神你欠我一壶酒。”
“一壶怎么够,得喝到尽兴才好。”
……
第86章 捌陆
江月旧醒来时,床榻边上正趴着数十位美娇娘,呜咽声此起彼伏,宛如哭丧。
“起开些,这是在,在干嘛?”
为首一妙龄女子闻言,立刻抹了把眼泪,紧握住她的手掌,“姑娘!您终于醒了!”
江月旧将食指放在唇边嘘声,“姑什么娘,这儿是风华楼?我回来了?!”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少女就蹦下床,赤着脚往外冲去。
“姑娘,啊不,鸨母,您,您慢些跑!”
江月旧足足绕着风华楼转了一整圈,确定回到了越国,这才停下,扶着桌沿儿喘了喘气。
后边追上来的缪蕊提着双绣鞋,蹙眉埋冤,“方被那小贼气晕了过去,怎的一醒就这般横冲直撞?”
江月旧往女人怀里一扑,撒娇般蹭了蹭,“蕊娘,我可想死你们了!呜呜呜,总算是回来了!我的美人儿们,我的风华楼!”
女人被抱了个满怀,咯咯娇笑,“您不过是气晕了半日,说的却像几年不见一般。”
江月旧心道:那可不是嘛,算起来都有四辈子没见了!
少女歪头,中气十足地吩咐,“去准备准备,今夜要叫整个大越都见识下,咱们风华楼姑娘们的,绝代风华!”
-
江月旧打从出生就待在青楼里边。
娘亲是风华楼的老鸨,父亲么,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
总之楼里莺莺燕燕不断,她就这么摸打滚爬着在床第间一年年长大。
小时候娘亲总说她是累赘,做她们这一行的,拖个孩子像什么话。
可江月旧觉得,娘亲应当是很喜欢她那未曾蒙面的爹爹的。
要不然,也不会生下她。
怨她,可也爱她。
至于这风华楼,全是些犯了事儿的官宦人家,在充军的路上,流放的途中,被买来这青楼作妓/子。
有些卖艺不卖身,也有些看淡了,便也不去挣扎。
后来子承父业,江月旧接受了风华楼,又凭着些小聪明和娘亲留下的人脉关系,一举混成了越国最大的青楼。
谁知开业第一天,就碰见江洋大盗偷走镇店的金匣子,还放出了那个楼妖穷已来。
这四世,恍然就像一场大梦。
-
入夜之后,正是热闹的光景。
江月旧招呼完楼里的客人,捏着帕子四处转悠,冷不丁瞧见门口几个姑娘正在拉扯着什么人。
少女走近,扯着嗓子道,“犹玲,朝芳,你们在干嘛呢?”
二人回头,笑着揶揄,“鸨母快来看,这儿有位害羞的少侠。”
“少侠?”
江月旧好奇地快步上前,戏弄的话刚到嘴边,又被吞咽回去。
那人抬袖半遮住脸,另一手紧握住刀鞘,身子侧着,强行同姑娘们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不是,师兄吗?!
少女后退半步,飞速思索着亓玄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她又轮回了?
“这位鸨母,你可否,可否管一下门口的姑娘们?”
男人嗓音偏冷,却透着股难为情。
江月旧一听,瞪圆了眼儿问,“都停手停手!你,你不认得我?”
亓玄木摇摇头,终于摆脱了众人的纠缠,在一旁站定,身姿挺拔出尘。
“在下只是途经此处,这便离开了。”
男人说完,转身要离开,步子方迈,又折回来。
“鸨母笑起来,似是有几分相熟,难道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
江月旧赶紧放下嘴角,摆手道,“少侠说笑了,若是觉得相熟,不如进咱们风华楼坐坐?”
也不知是少女的媚眼太过,还是话太轻浮,亓玄木被狠狠噎了一下,而后拔腿就跑。
师父说过,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自性须得清净啊!
-
后半夜,江月旧斜撑在角落里喝酒。
不远处台子上缪蕊正献了一支舞,引得楼中争相欢呼。
眼见着酒杯见底,少女勾手去取,却不慎将酒壶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正滚到一人脚边。
“对不住这位官人,我……”
江月旧抬头的瞬间,自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今日活见鬼了不成,胡尔伊漠怎么也在这儿?
男人捡起酒壶,瞥见少女泪眼汪汪的模样,心中莫名有些微微发痒。
“你的?”
“我……的,也可以是你的。”
江月旧缩着脖子退后,露出个虚伪的笑容。
时隔这么久,见到他还是会本能的恐惧。
胡尔伊漠将酒壶归还到她手中,冷冷道,“你好像,在害怕?”
少女呼吸一滞,继续假笑,“公子瞧着不像本地人,可是从异域来的?妾身好奇,遂多看了两眼,还请公子莫要怪罪。”
男人似笑非笑点了点头,边走边丢下句话,“酒你自己留着吧,不过这风华楼倒是个消遣的好地方。”
下次,再来会会她。
-
天空方泛起鱼肚白,风华楼也方湮熄了些喧闹。
江月旧伸了个懒腰,踏着熹微的晨光出了门,走到街市上,准备喝一碗小馄饨,再回去补觉。
虽是大清早,吃馄饨的人倒不少。
少女眼疾手快,抢下个空座。
馄饨上桌,没等她伸筷子尝一口,就见身侧有人落座。
“姑娘,可否拼个桌?”
“行……”
啊。
江月旧被馄饨烫的一跃而起,又尴尬地飞快坐下。
段桓也在这儿,莫非是时空错乱了?
男人被她巨大的动静逗笑,抬手捏了个干净的帕子,在她唇边擦了一圈。
“姑娘纯真,甚是可爱。只是这馄饨烫嘴,慢些吃为好。”
“……多谢。”
江月旧埋头又咬了几口馄饨,一时间觉得坐如针毡,便找了个理由开溜。
“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儿没办,我就先告辞了,公子慢用呀~”
没跑出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不咸不淡的呵斥,“慢着。”
少女颤巍巍回头。
段桓指了指手里的帕子,眼神示意她拿走。
江月旧后知后觉,小碎步上前接过,并赔上狗腿的笑容,“这是?”
“本大人明日再来取。”
“……”
“姑娘的表情,好像不希望再遇见本大人了。”
“没有没有,小女明日,还在此处恭候大人。”
这笑面虎,还是一如既往的坏啊。
男人这才微颔首,唇角上扬,似很是愉快的模样。
-
回了风华楼,江月旧简直坐立难安。
下一个该不会就要碰见江风霁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
没捱到下午,男人便找上了门。
“这位是……”
江月旧蹙眉,惆怅地看着江风霁。
后者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算起来,你该叫我声,兄长。”
什么情况,还真是她哥?
男人只当她难以接受现实,自顾自道,“在下乃大理寺少卿,家父早年风流,与风华楼鸨母诞下一女,如今正是姑娘这个年纪。”
江月旧彻底哑住,瞠目结舌,“所以说,你爹,就是我爹?”
“正是。”
“你又是我兄长?”
“又?”
男人轻笑,不自觉伸手抚了抚少女的发顶,声色温柔,“不过我觉得与你甚是投缘,说不定上辈子,咱们也是兄妹。”
江月旧苦笑。
谁说不是呢。
-
好不容易将人打发走,江月旧刚睡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屋里传来阵窸窸窣窣顶声响。
睁开条眼缝,四下无人。
少女坐起身,迷迷糊糊揉着眼睛,正准备躺下,头顶上方倒是传来轻笑。
盘踞的困意一下子消散,江月旧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她抬眼的时候,顾言风自然也看向她。
四目交汇,俱是藏也藏不住的爱意。
“你又要来坏我姻缘?”
“嗯没错。这次小爷亲自,来误你后半生。”
作者有话要说: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现世变成修罗场比较有趣:)
另外穷已的故事会放在隔壁《宙合百事集》补充,
这本终于写完啦,拖拖拉拉大半年,想到哪写到哪,很感谢各位小天使一路的陪伴,祝大家新年快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下一本开《孟婆怎么了》,欢迎预收,期待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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