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海配合地躬腰嬉笑:“陛下,驸马爷忘了陛下,公主殿下不是还惦记着您嘛。陛下来之前,可是刚吃了公主殿下派人送来的汤点呢。”
皇帝哼笑:“还是朕的安宁心疼朕。”
楚凌霄行礼,做无奈状,任由主仆二人联手打趣他。
“行了,留得住你的人,心也早飞走了。”皇帝摆摆手,“去吧,让小福寿给你驾马车,保准又快又稳。”
楚凌霄谢了恩,弃了来时坐的公主府马车,改乘御赐车驾。
三公主作为皇后的第一个女儿,年纪比一群妹妹大了不少,也是公主中对外交际十分活跃的一位公主。
今日办的这场赏梅宴,只是一群姐妹姑嫂聚一聚,并无太多外人,算是一场家宴。
按理说楚凌霄身为十三公主的驸马,已至门口,合该进去见一见三公主。
然而到了三公主府,赶车的小福寿麻溜地跳下车,声音活泼喜庆地同楚凌霄道:“驸马爷,奴才这就进去找公主殿下!”
楚凌霄并不意外,就像是不懂规矩般笑着拱手道了谢。
得了楚凌霄的反应,小福寿笑着一行礼,转身就噔噔噔地去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小福寿这样近身伺候在陛下面前的,哪怕只是个小小太监,在圆滑世故的三公主面前,也得了个好脸子。
听闻是帮着驸马来接安宁,三公主顿了顿,重又挂起笑来,很是爽快地放了人。
楚凌霄在马车里等了不过盏茶功夫,小福寿就领着他家的小妻子出来了。
撩开帘子往外一看,就看见小福寿跟前跟后殷勤卖乖的样子。
“怎地今日青云这么早就回来了?”
正是无聊了半上午,十三公主还在苦恼如何提前退场脱身,就看见小福寿被三公主府里的人领来了。
小福寿笑盈盈:“还能是怎地?驸马爷在宫里着实不放心殿下您,这不就急着出来接您回府,连陛下都留不住人!”
知道这话有夸大其词之嫌,可十三公主还是很高兴,脸上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来,不过嘴上还是要为她夫君辩驳一二,免得真担了怠慢君
王的名声。
“昨夜偶感风寒,青云是惦记着回来催我吃药汤子呢。对了,福寿,我父皇这几日身体如何?”
“自从有了楚大人,圣上的身体,那自然是一日好过一日,这几天不是下雪嘛,往年圣上早就皮裘上身了。可今年,圣上却穿不得裘衣,否则非得汗湿了内衫不可!”
男子内火旺,不惧寒,那就是精血充沛的表现。
说话间,一行人就到了马车前。
十三公主被伺候着踩上马车凳的时候还有些纳闷,为何今日夫君没有下马车来。
这倒不是她矫情娇气,非要楚凌霄下马车扶她,而是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
刚生出疑惑,马车里忽然就伸出一只手来。
十三公主只觉腰上一道铁钳似的大力袭来,而后眼前一花,自己整个人就被拖进了马车里。
外面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而后按捺不住笑了。
若不是有福寿公公跟着,知道马车里不会是什么歹人贼子,就这情形,还真像是当街抢人。
一众丫鬟小厮有条不紊地收拾了马车凳,脚步轻浅地跟随重新动起来的马车回府。
车轱辘悄无声息地碾压着地上残留着污秽雪水的青石板路,车里,十三公主推了推楚凌霄,红着脸嘀咕:“你这是作甚,吓死个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土匪抢人!”
楚凌霄不松手,觉得这样抱着挺好了,笑得胸膛震动起伏,以同样低的声音道:“那就抢你回山上做我的压寨夫人,好不好?”
好什么好呀!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你怎么换了辆马车?”刚才她都看了,去时夫君坐的马车还好好地跟在后面呢。
楚凌霄避重就轻:“陛下赐的,不过这马车确实舒服。”
十三公主也就没再多想了。
路上,楚凌霄有意引导着小妻子只说些琐碎小事,一直到回了府,送走小福寿,二人单独用午膳时,楚凌霄才问:“今日花宴上,有没有人欺负你?”
正擦手准备给夫君盛汤的十三公主一愣,不明所以:“欺负我?没有啊,虽然我跟她们谈不上多亲近,却也没人会欺负我。”
以前可能还会有言语上的欺负,可现在,哪怕她的驸马只是个品级不高的御医,却因御前行走之衔,谁敢再说他一句身份卑微?
现下谁人不知,她的驸马很得父皇的信任与宠爱,哪里还会有那样傻的人跳出来没事找事。
楚凌霄若有所思地点头,伸手接过小妻子递过来的汤,“那今天你可玩得高兴?”
给了个话题,本就有许多话想要分享的十三公主就毫无障碍地说了起来。
“谈不上多高兴吧,毕竟来的人挺多的,三姐姐都顾不上我们这些年纪比较小的。”
“太子妃也来了,听说最近生了场病,瞧着气色很差,这两天开始化雪,正是最冷的时候,太子妃竟然也坚持过来了。”
“不过太子很快就过来把她接回去了,没想到三姐姐跟太子妃感情这么好,抱恙在身也来给三姐姐撑场面.......”
......
三公主府的一场赏梅宴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几位公主都拘在府里不再外出玩耍。
有心人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更多的人则是毫无所觉。
十三公主从头到尾都没发现有什么,一来,她虽有内慧,可偏好岁月静好的性子已经养成,若不是有什么敏锐的感觉触动,她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二来,她本身就没有跟那些公主皇子妃交好,宫里也没个能帮衬的母妃,消息跟不上,再聪明的头脑也无用武之地。
最重要的是,楚凌霄要的就是她这份无知无觉。
在他们两人的每日蜜里调油家常琐碎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京城又开始下雪了,这一下就是好几日,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没多几日,就相继传出百姓居所被雪压塌造成伤亡的消息。
过不久,北方其他地区也快马加鞭,送来不好的消息。
朝堂上开始吵闹起来,不外乎就是那些事儿。
以前在宫里,对于雪灾,十三公主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甚至还疑惑过为何如此洁白高雅的雪也能造成灾祸。
现在出宫建府,看见了老百姓的生活,十三公主才明白了,对他们来说可以作诗赞赏的雪,对于老百姓来说,却并不如何美好。
因为下雪,代表着他们需要足够厚实的衣服被褥,房子也要足够坚固密实,取暖用的炭火也是一项巨大的开销。
“青云,城西那边好多人的房子都被压垮了,我们要不要去那边布施?”
趴在夫君温暖宽厚的胸膛上,十三公主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白日里看见的那几个被巡兵撵出城东区的小孩儿。
手搭在光洁的肩膀上,正在想朝堂之事的楚凌霄回过神,想了想,“现下施粥的已经有些人家了,衣食住行,衣在首位,不然你准备些棉服,不用太好,从大户人家收来那种半旧的就好。”
“为什么要特意收半旧的?”十三公主动了动脸颊,将压在下面的发丝捋开,好让自己脸蛋更贴近夫君胸口。
第24章 【太医24】除夕之变
为什么要收半旧的?
这个问题, 等到十三公主去接触到那些灾民,自然明白了。
若是直接拿簇新的棉衣去分发给灾民,为生计所迫的灾民必定会选择将新衣典当。
虽也算是接济了他们, 可布施的初衷本身就是希望他们能有棉衣可保暖。
另则,哪怕有些灾民选择将新衣自己穿了,免不得会招来行窃甚至抢夺之辈。
这个道理,想来许多人家主母都考虑到了。
若是十三公主不明就里地以新衣布施,怕是已经在京里妇人中被传出笑话去了。
这些府邸私设的布施棚子,到底只是小计, 于大局上并不能产生多大影响。
朝廷很快运作开来,二皇子、三皇子相继被委以重任, 押运官银物资前往东西两个方向赈济救灾。
作为嫡长子的太子, 自是负责了京畿各处的赈济善后等相关事宜。
临近年关, 因为雪灾,京城大街上时不时就能见到策马奔驰的军队官兵, 老百姓也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楚凌霄安静等待,闲暇之时就带着小妻子去祖父的医管,给附近的贫民施祛寒防病的药。
全当是给小妻子定时放放风了。
“别人是遛狗,宿主你就是……”
遛老婆。
后面仨字儿, 系统没敢说。
它是明白了, 很多事宿主能做, 但它绝对不能说。
楚凌霄自顾自垂眸安静地剥瓜子。瓜子颗粒饱满, 在干净的指甲间一个来回, 就壳仁分离。
果仁去左边,壳去右边, 泾渭分明,一丝不苟。
旁边, 十三公主正跟在祖父身边帮忙,正是专心到额头沁汗也顾不得擦的时候。
反倒是楚凌霄在旁边闲得很。
系统看得有些瞌睡,含含糊糊嘀咕:“最近怎么感觉京城不太对劲?”
不知过了多久,系统都在瓜子壳裂开的轻响中昏昏欲睡了,才忽然听见它宿主回了一句:“没有,挺对的。”
显盛四十二年的十二月,年关逼近,老百姓都开始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过好这个年。
朝堂之上,这个月里,却接连发生大事。
先是二皇子赈灾时遭遇哄抢粮食的流民冲撞,随行护卫竭尽全力将人救下来时已经重伤昏迷。
几日后,还没来得及回京,时年四十有四的二皇子,就没了。
堂堂龙子,如何金尊玉贵的人物,谁能想到,最后竟然会死在一群贱民脚下?
此事一出,朝堂震动,皇帝大怒,赐死随行护卫,后又命人彻查此事。
若真是普通流民,怎么就能知道谁是二皇子?
怎么就能冲破护卫将二皇子卷走?
随后,此时牵扯到了在另一方救灾的三皇子,三皇子被押解进京,却又在回来的路上遭遇假扮成山匪的刺客刺杀。
此时越发扑朔迷离,便是京城里的芝麻小官也明白了,这是要变天了。
想要更上一层楼的人野心勃勃,频繁走动,只求安心度日的人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这一日,喝下汤药,皇帝看着空了的碗底,抬眼问楚凌霄:“人有生老病死,此乃天命。朕如今,是否就是逆天而行?”
楚凌霄疑惑:“陛下何出此言?人力所能及处,自是人定胜天。”
“人力所能及处,人定胜天……”
皇帝咀嚼回味片刻,扬手将碗放到福海公公弓腰埋头高高举起的托盘上,洒然一笑:“知我者,青云也!”
此话,便是将楚凌霄当作知己了,福海公公心思百转,却不敢抬头。
转天,二皇子厚葬,三皇子幽禁,其余皇子皆被斥责安生在家,勿要生事。
一时间,办好了差事,又没牵扯进二皇子之死的太子脱颖而出,民间也开始流传起太子仁厚,颇有明君之相的话。
厚重帷幕遮掩着的房间里,衰老得好似缩成一团的老妇人声音含糊:“铭啊,小衍怎么没来啊?”
忽然听到早夭弟弟的小名,立在床畔的中年男人愣了愣,片刻后凑上前,轻声道:“小衍去给您摘花去了,今年梅园里的红梅开得正好。”
老妇人嗯嗯啊啊,没能成句,渐渐的,就闭着眼又小声地打起了呼噜。
皇帝皱眉,挥手让旁边的老麽麽上前伺候好太后,自己转身背着手出去了。
“自前年开始,太后就病得越来越重了,现下已经分不清人。”
太后殿里的管事太监轻声给陛下事无巨细地汇报。
皇上心情有些复杂,太后是他生母,两人当初在这诺大的后宫里挣扎。
等到后来他掌权了,太后也尽心尽力,为他稳定后宫协调内外。如今,有了养生汤这样的药,皇帝自然是希望自己母后能与他同享。
可惜太后早两年就开始犯糊涂了,头脑不清醒,如今,便是喝药也不顶用。
楚凌霄也来亲自看过,只说太后身体如筛子,再多精气也留不住。
离开长寿宫,皇帝想了想,示意御撵往皇后那边去。
皇帝分明已经年过六十,现在看起来却如四十壮年。
平时也就罢了,可若是跟结发妻子皇后站在一起,那就如同晚辈站在了长辈面前,越发显得皇后年迈体衰。
; 渐渐的,别说皇帝,便是皇后也不愿意自寻难堪。
上一次二人见面,还是因为二皇子之死。
匆匆一数,已有半月之久。
听闻陛下驾临,皇后身边的宫女正要忙着为皇后重新梳妆,却被皇后抬手阻了,“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再如何打扮,能有什么用?”
想到逆转轮回的皇帝,宫女喏喏不敢言。
皇帝进了合坤宫,在二进殿门处看见了带领随伺宫女太监迎驾的皇后。
皇后眉眼舒展,笑得颇为温婉,可惜现在的她早不复当年的秀丽,温婉也就变成了老妇人的慈祥。
在宫女太监的行礼声中,宛如姑侄的帝后并肩而行,回了暖阁里。
“最近太子可有来请安?”
进了暖阁,也不坐下,皇帝背着手左右转了转。
皇后眯着眼暗暗观察皇帝额头眼角又少了几条皱纹,闻言温声道:“最近发生了这许多事,加之天寒地冻,我便让他少过来了。”
“天寒地冻,确实不好做什么事。”
皇帝突兀地笑了笑,转身看着皇后:“对了,皇后,林家儿郎,开春之后可是有几人该参加春闱了?”
皇后酌茶的手指一弹,已经不复往日浓密卷翘的睫毛颤抖着没有抬起啦,“是吗?果然是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了,若不是陛下提醒,还真忘了。”
说罢,皇后喊了一声秋葵,一个老麽麽上前听候吩咐。
“你去林府,问问是哪几个儿郎要参加春闱了?将库房里那几方滇墨送去,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儿,只算个鼓励他们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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