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受邀演讲之时,饱含深情地向大家讲述了这个动人的故事,说这次的论文是与已故数学家的灵魂交流,他念起旧友,总是感慨万千。这着实让他又名声大噪一把。
然而在牧遥眼里,这是在消费她早已去世的爸爸。
她本以为给了那么多时间,周清平会意识到自己之前发表的那篇论文中的错误,并且向学术界澄清。可是他并没有,他无视了她给的另一份手稿,只研究有利用价值的那份。
牧遥决定最后再找周清平谈一次,如果他仍然坚持自己没有错,那她会公开那份手稿。
“周叔叔,我给您的另一份手稿您仔细看过吗?”
“牧遥,我之前不是说了,那份手稿的研究内容已经在几年前就被其他人发表过了。”周清平脸不红心不跳。
“……周叔叔,其实我后来又发现了一些遗稿,我想把这些手稿公开。”牧遥说道。
“公开?为什么要公开?”
“我爸爸应该是希望我能公开这些稿件,我是他女儿,我了解他作为一个数学家的追求和操守。”牧遥说道,“让更多人看见手稿,也许能发掘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我爸爸能在数学界散发余温,不好吗?”
“牧遥,你爸爸的手稿也不一定全是对的。万一有错的东西,让其他人瞧见了,不是有损他名声嘛……”周清平并不希望她公开手稿。
“周叔叔,身为科研人员,有错并不可怕。真理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探索才能被发现。古往今来,很多科学家都犯过错误,走过弯路,但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牧遥话锋一转,“可是如果明知道有错,却还要误导别人,这就很过分了。”
牧遥旁敲侧击,含沙射影。周清平听出她的弦外之意。
他一直以为牧遥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懂,可是现在看来,她不光懂,还懂得很多。
“牧遥,无端揣测别人是不对的。”周清平说道。
“我没有无端揣测。”牧遥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有依据,相信您也看到了那份依据。”
周清平望向望着牧遥的眼睛,她眼神中的坚毅和执着像极了牧鸿鸣。
沉默良久,他才问道:“……你一定要公开吗?”
“是。”牧遥郑重点头,“周叔叔,我看在小时候您对我不错的份上给了您那么多时间来考虑这件事,可您并没有像我预期的那样承认错误。这是原则和底线,我不能容忍任何人践踏。”
公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们都很清楚。
牧鸿鸣六年前手稿里的内容几乎是直指他那篇论文的错漏之处,这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怀疑周清平明明知道有错误,却还要固执己见地发表出去。
周清平不禁回想起他和牧鸿鸣做同僚的往事。
牧鸿鸣年轻有为,天赋异禀。两人明明年纪相仿,牧鸿鸣却凭借着优秀的科研成果早早提了正教授,而他每日埋首钻研却依然赶不上牧鸿鸣的成绩。
终于,他在那个领域有了重大发现。他知道这个研究成果一经发表,会造成多么深远的影响。
于是,他半带着炫耀性质地向牧鸿鸣透露了这个信息。
牧鸿鸣闻言,先是欣喜,但随即而来的也有质疑。好在周清平事先已经详细地思考过这些质疑,他逐一解答,牧鸿鸣也连连称赞。
然而,三天之后,牧鸿鸣告诉他,他的研究中有一处错误的假设,这个错误的假设会导致整个研究功亏一篑。
周清平自然不信,然而牧鸿鸣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指出了他的错误。他震惊错愕,不敢相信这么久的努力付诸东流。
牧鸿鸣不是在指责他,他只是像朋友一样跟他交流,就像他们以前一样。
但周清平对牧鸿鸣的感情早已变质,没有一个人能在天才的打压下还保持一颗良好的平常心,他的心上早已爬满嫉妒的毒虫。
“牧遥,你让我再考虑一下。”他说道。
“还需要考虑吗?”牧遥很愤怒,这件事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她就是不能容忍。
“你别公开手稿……”
“怎么可能?”牧遥说道,“这种错误太致命了,周叔叔,您是数学家您应该比我清楚。”
“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有商量的余地吗?”这又不是菜市场买菜讨价还价,牧遥不愿意退让。
“牧遥,我觉得我这里有一些对你有用的东西。”周清平突然说道。
“什么东西都没用——”
“如果我说你父母的死可能是人为的,你也会那么想吗?”
“你说什么?”牧遥激动的情绪刹了车,她怔怔地看着周清平,不敢相信他刚刚说的每一个字,“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父母的死可能是人为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牧遥像是突然被人攥紧了心脏,连呼吸都停止了。
“你知道什么?”她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哽咽地问道。
“我也是在你父母车祸之后才意识到的。”周清平说道,“有人知道我和你爸的矛盾,他说他认识你爸,还答应帮我劝说你爸不要指出我的错误。”
“我把你爸约出来,就是那天早上,五月十三号。我在约定地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你爸,那个人也没有过来。后来,我才知道,你爸在路上出了车祸,你妈妈当时也在车里。”
“我本以为真的是意外,可是撞他们那个货车司机是醉驾。”周清平说道,“哪有人一大早起床喝那么多酒呢?但警方那边给的结果就是这样,那个司机全责。”
“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牧遥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捏成拳头,在身侧剧烈颤抖着,“那个人到底是谁?”
“牧遥,你冷静。”周清平继续说道,“你答应我别公开那份手稿我就告诉你是谁。”
牧遥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还真是错看他了,他怎么跟浅井润那个小人一样专挑她的软肋。
她擦擦眼泪,说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肯告诉我,那我只能自己去查了。”
“你查不出来的。”周清平没想到,牧遥还是不肯做出让步。
牧遥久久地看着他,说道:“我不公开手稿,但是你自己必须公开承认错误,就说你发现自己以前的研究有错误,需要纠正。”
她求的结果不变,这个错误不能一直存在下去,误导后来人。
但主动公开和被迫公开对于周清平来说完完全全是两种境遇。
这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
牧遥那股子倔强劲儿上来,双眼通红,说话都打着颤。这模样着实叫人可怜。
周清平在心底叹口气,事到如今,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他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他是日本人,自称佐佐木,他说曾经与你父亲交好。”
姓佐佐木的日本人?牧遥不认识。
但如果说居心叵测的日本人,她倒是认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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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忙着搬家,太忙了,加班加点写文ing
先发一章吧。不出意外明天晚上能把剩下的番外全发出来。
PS:砍大纲之后好多剧情都要重新组织解释,万一要是有bug,暂时别管(影响不大,我尽量跟前文保持一致),等我完结了再小修。
第100章 番外十七
九月份, 新学期开启。牧遥成为大二的学生, 课业较大一更为繁忙。杨美华这段时间没给她接新的戏, 只让她参加一些综艺和时尚活动。
打从去年参加Shining52以来,她的微博粉丝量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内涨到了一千万。虽然她距离沈亦淮还有很大很大的差距, 可是牧遥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满意。
学习之余可以去参加工作,忙碌而充实。沈亦淮工作也很忙,但他们之间好过前两年无法相见的时光。更何况, 偶尔的分离反倒使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处于保鲜期。
就在这个月, 浅井健再度来华。他这次直接来了燕州,牧遥不肯去日本看他, 那他只好自己过来了。
老人总是舍不得小辈的。
这半年来,他们之间的矛盾没有像之前那般尖锐。浅井健想通了很多,与其强行带走牧遥,招致她的反感, 不如遵从她的意愿。
反正女孩儿总归是要嫁人,现在交通又很发达, 飞机路程不过两三小时。何必为了这些事让牧遥对他耿耿于怀呢?只要牧遥肯认他这个外公, 那他就知足了。
牧遥这次没有拒绝见他,这让他很是欣喜。
而牧遥这边, 有自己的打算。
自从周清平告诉她那件事后, 她就一直在追查她父母当年的车祸, 但真相到底怎样, 她还需要验证。
沈亦淮陪她一起去见浅井健, 但他没有进去, 而是在外面等候。他们约好了时间,时间一到牧遥要是没有出来,他会带人去找她。
浅井健时隔几个月再次见到牧遥,唏嘘不已。她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自信。
他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试着去理解她要留在中国的原因,以及她选择做艺人的理由。
看着牧遥的模样,他就想起当初的凉子。
他不想让骨肉分离的悲剧再度发生。
“小遥,外公来看看你。”他说道。
“辛苦了。”牧遥的目光扫视一周,见浅井润也来了,便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他今晚就走了。”浅井健意识到牧遥似乎不太喜欢她这个舅舅,所以连忙给他安排了个差事,“最近有个重要的收购案,他要去美国出差。”
浅井润道:“我只是送社长过来而已。”
“佐佐木先生还真忙。”牧遥冷不丁说了一句。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牧遥为什么这样说。佐佐木是浅井润曾经的姓氏,他被收为浅井健的养子之后,就改姓了浅井。
牧遥提了这一句,对浅井润的恶意似乎太大了些。这是根本不打算承认他作为养子的身份吗?
“小遥。”浅井健说道,“他现在不叫佐佐木,你要是不愿意叫他舅舅,直接喊他名字也是可以的。”
浅井润道:“社长,无妨。她年纪小,我这个长辈自然要多担待些。”
明里暗里讽刺牧遥不懂事。
牧遥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甩出一份文件给浅井健。
“这是?”浅井健取出老花镜,翻阅起来。
这是沈亦淮找人帮她查的卷宗,桩桩件件都指向那一日车祸案的疑点。
果不其然,浅井健看完之后,就差心脏病发作了。浅井润立刻来给他顺气。
还真是个大孝子。牧遥想。
“外公,你也看到了。我母亲的死并不是意外,大概率是人为的。”牧遥说道,“我绝对不会饶过那个幕后凶手。”
浅井健捂着胸口,说道:“我也不会放过那个人。”
他的声线透着一股苍凉,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掷地有声。
“外公,你知道那人是谁吗?”牧遥缓缓说道,“是他策划了这一切。”
牧遥看向浅井润,他依旧心平气和,完全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特地把浅井润的照片拿给周清平看,可周清平说跟他联系的那个人并不是浅井润。
想来这种事情浅井润也不会亲自出马吧,留下什么把柄就太糟糕了。
但她说到这份上,浅井润却神色如常,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
浅井健说道:“你知道他是谁?”
“他是个日本人,自称佐佐木。”牧遥说道。
此言一出,浅井润的脸色总算有些难看了。
他立刻向浅井健土下座谢罪,“社长,这件事与我无关。”
浅井润说跪就跪,还真是能屈能伸的好男儿。
“遥,就算你讨厌我,也不必用这种谎话来诬陷我。”浅井润说道,“社长,您知道我一直爱慕凉子,我怎会害她?”
“你想害的是我爸爸。”牧遥说道,“可是万万没想到我妈妈那天也在车上——”
所以她妈妈是被误杀的,不是吗?
“润,我一直很信任你。”浅井健的拐杖“咚”敲了下地板。
“社长,我没有理由这样做。”浅井润申辩道,“就算是我做的,我怎么会愚蠢地留下佐佐木这个名字。我一直到今年才打探到凉子的下落……”
这话也在理,提起佐佐木,谁都会想到他。即使他已经抛弃这个姓氏快二十年了。
“不是你做的,那谁还会留下这个名字?”牧遥问道,“那个人肯定与你有关系。”
只是不知道这关系究竟是好是坏。
“小遥说得没错。”浅井健说道,“润,如果你无法自证那个人不是你,我绝不会原谅你。”
牧遥看到浅井润的额头有一滴汗滑落。
良久,他才说道:“……恐怕是千鹤。”
“千鹤是谁?”牧遥立刻追问。
浅井健不说话了。可看神情,他分明是认识浅井润提到的这个千鹤。
这两人不说话,牧遥不禁更好奇了。
千鹤分明是浅井健很熟悉的人,而且她应当是个女人。
“千鹤是社长的——”
“润。”浅井健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牧遥眼珠子转了转,她想到母亲信中曾经提到过浅井健身边有很多女人,这个千鹤大抵是其中之一。
而且似乎颇得浅井健喜爱。
原来是浅井健的姘头。
呵。
为了一个姘头,居然连自己女儿的死都可以原谅了?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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