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来一段距离,大家的目光终于没有再聚集到两人身上时,夏溪知才松了一口气。她摸摸鼻子,正欲说话却听陆朝辞率先开口,“我一直以为夫人的脸皮足够厚,没想到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会觉得不自在。”
夏溪知撇了下嘴,“毕竟是我自己闹出来的笑话。”
“那为什么刚刚你还指责我自理能力不行,连喝水都会呛到?”陆朝辞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能否认夏小姐说的是事实,毕竟这么多年我的确是在别人的照料下才顺利活下来。”
夏溪知:“……”
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望着陆朝辞的黑发,眼神带着点疑惑和迷茫。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么可怜了?
夏溪知沉默两秒,半晌冒出一句,“你不会觉得我在大家面前不好意思,在你这儿也会不好意思吧?你想多了,别可怜兮兮的,装可怜没用。”
“嘀——恭喜宿主获得三天续命时间。”
陆朝辞深吸一口气。
“嘀——恭喜宿主获得三天续命时间。”
陆朝辞抿唇。
“嘀——恭喜宿主获得三天续命时间。”
陆朝辞:“……”
忍无可忍的陆朝辞最终却只是动手掐了掐眉心,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这么多天的续命时间,他一时间承受不起。
宴会举行到一半,陆老爷子突然拄着拐杖上台了。老爷子知道今天是好日子,特地穿了一身深红色的唐装,看着喜庆。他在言钦的搀扶下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目光远远落在夏溪知和陆朝辞的身上。
他的眼中带着慈爱,轻声道:“众位,我老头子在这里很感谢大家愿意赏脸我家小辞的生日宴。今天,我老头子也借着这个时间想要宣布一些事情,就劳烦众人做个见证。”
“我的孙子陆朝辞和孙媳妇夏溪知如今感情甚好,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有一个孩子,有一个温暖的家。而我这个老头子能做的就是在事业和资金上支持他们。接下来我会将陆氏全权交给陆朝辞,陆氏的财产也将全部留给陆朝辞和夏溪知两人。”
老爷子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几乎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面色漆黑的男人,他盯着陆林,一字一字道,“即便这些东西陆朝辞和夏溪知不要了,也是他们的。”
嘭——
寂静之中,酒杯扔在地板上哐当破碎,溅起红酒。陆林气急败坏,整个人恼怒得眼睛通红,哼哧哼哧地使劲喘气。如果不是身旁的人拽着他,恐怕仅剩的一点理智都会随之消散。
指不定,人就这么冲上去和陆老爷子干起来了。
陆老爷子扫了他一眼,平静地对众人点点头,“谢谢大家,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宴会上吃得开心玩得开心。”
寂静的人群像是被陆林的反应吓到了,直到陆老爷子放下了话筒往回走时,才有人猛然惊醒,缓缓鼓起掌来。紧接着,音乐声再度响起,盖住了喧嚣和吵闹。
陆林咬着牙,眼神凶狠地像是吃人的野兽,他被同行的男人按在沙发上,目眦欲裂,“那死老头就是故意的,故意挑在这种时候讲给我听的!”
男人胡乱点头,紧接着又摇头,“你冷静一点。”
“冷静?”陆林嗤笑,“老子现在就想把老头子和兔崽子一起送地狱去,还冷静?死老头,我不是他儿子吗?陆家的钱真就一点都不给我留!”
“你别着急,你好歹也姓陆。而且陆朝辞不是活不了多久了吗?到时候就剩个他老婆,管什么用?不着急啊。”
被这么一劝说,陆林的火气才堪堪降下去不少。
只要死老头和陆朝辞死了,夏溪知就好办了。
说什么钱永远是陆朝辞和夏溪知的,他就没办法了?夏溪知那小□□的家里人还有不少把柄在他手上呢。
…
人群外,夏溪知随陆朝辞和老爷子走进花园,夜深了,夏天的风吹在身上竟然罕见地让人察觉到了一丝凉意。夏溪知搓了搓手臂,看着面前拄着拐杖、坐在轮椅上的两道背影,心情略有复杂。
事情也越来越复杂了。
希望真正的遗嘱上,陆老爷子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陆朝辞。
毕竟,她对于陆家而言,什么也算不上。
只不过,于陆朝辞而言,是一个或短暂,或长期的合作伙伴。仅此而已。
夏溪知落后两人很长一段距离,心知老爷子的做法饶是陆朝辞也没有想到。而此刻,这一对爷孙肯定有很多的话要说。
老爷子眼角的余光瞥到夏溪知越走越慢,他收回目光,望向身旁年轻隽秀的青年,“吱吱是个好姑娘,爷爷不能陪你一辈子,你们以后要好好过。”
陆朝辞沉默地抿着唇,不做多的解释。
家里最了解他的人就是老爷子,所以老爷子最清楚他对待感情什么态度。他可以和夏溪知做出一副相濡以沫的模样告诉老爷子,即便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但依旧可以和平共处。
老爷子似乎也默许了这种做法。
可现在……老爷子想得似乎还要多一点。
“爷爷。”陆朝辞一张嘴就被老爷子打断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现在我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
老爷子走到花园的小亭子里坐下,将拐杖放到一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是你的生日,照理说我不该跟你提这些不开心不吉利的事情。不过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也可惜。听小刘的说法,你是真的想好好活下去的对不对?”
陆朝辞愣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从懂事起他便知道自己身体羸弱,寿命短暂。陆朝辞向来对此看得很开,希望和死亡在他这里没有特别的待遇。他曾经在深夜的时候闭着眼睛想过——
如果有一天他提前知道自己要死了,那么死亡前的二十四个小时他会做点什么。
陆朝辞想,大概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吃饭,睡觉,喝着补药,处理公司的事情,最后坠入深渊。
然而就在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怪异的续命系统。陆朝辞将它藏得很好,谁也没告诉。他听着机械音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缓慢延长他的寿命,心中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想法。
似乎终于燃起了一点希望。
但他也明白,这样的希望仅仅只是用一根稻草就能彻底压垮。
“我……”
陆朝辞落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一蜷,垂下狭长的眉眼,遮住了眼角的殷红泪痣。
老爷子,刘伯,言钦,甚至是夏溪知。
每个人的面孔在他脑海中回荡,他轻声道:“我想试试。”
能活多久活多久。
起码……不要叫人失望。
夜色下,老爷子哎呦了一声,揉着自己的眼睛,“这晚上风还挺大的,把灰尘都吹我眼睛里去了。”
他慢吞吞地站起来,将早已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递给陆朝辞。
那是一个檀木盒子,大约有成年男人手掌的宽度。
老爷子笑道:“那爷爷就在这里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陆朝辞垂眸,寡淡的薄唇勾出浅浅的笑容,他轻声回答,“谢谢爷爷。”
…
宴会在临近十一点左右的时候结束,老爷子早已坚持不住,在送了孙子生日礼物以后就去休息了。闹到这个时候的,多半都是年轻人。
人潮之中,宁子墨终于良心发现,在准备离开前回忆起自己还带了个女伴来这儿,他在四周看了看,也没找到姜笑。
姜笑没看到,倒是先看到了妹妹宁子昕,他拉住宁子昕的手,问她:“有没有看到姜笑啊?”
宁子昕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二楼,“我刚刚好像看到她上二楼的休息室了。”
“行。”
宁子墨来到二楼的休息室,正欲敲门,却意外发现休息室的大门并未关上,反倒是留了一条缝。他愣了一下,便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没想到吱吱已经变成人上人了,陆家少夫人的身份,是不是感觉挺特别的?”
休息室内,姜笑挂着盈盈的笑,迈开步走近了夏溪知。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几公分,姜笑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夏溪知听得到的声音说话。
“不过,陪葬的感觉应该也会挺特别的吧?”
夏溪知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戳着姜笑的额头,将人往后推了推,她眯起眼睛,丝毫不觉得意外。
看过小说的都知道,夏溪知会成为陆朝辞的老婆,都是姜笑间接怂恿的。那份陪葬协议也有她出的力。
小说中陆朝辞死后,作者似乎觉得陆朝辞不能白死,所以顺道一起解决了炮灰女配夏溪知。
陆林派人将夏溪知生生活埋,而姜笑就在一边看着。
想到原主的死亡画面,夏溪知冲姜笑微微一笑,“姜小姐别离我这么近。我们之间还是保持一点安全距离。省得不了解你我的人还以为你看不上凌阳是因为爱慕我呢。虽说凌阳现在已经没有粉丝了,可叫别人看到也不好。你说是吧,宁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在21:00~以后应该都是这个时间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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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宁子墨是想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吃瓜人的, 但夏溪知不给他这个机会。被人发现了,他倒也没有恼怒,大大咧咧地推门走了进去。人站在休息室内, 视野一下子就开阔起来。
他带来的女伴一改初见时淡笑的模样, 眉眼冷沉,脸色有些难看。反倒是夏溪知,笑意盈盈,越过姜笑的肩膀直直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宁子墨也不是第一次见夏溪知, 光是照片他就看过好几张。不过, 总觉得照片和真人还是有些差距的。
宁子墨不太喜欢陆朝辞,他和陆朝辞年纪差不多大, 但做什么都比陆朝辞差。一次两次的比较还能忍一忍,多了就让人厌烦。他唯一能比得过陆朝辞的大概就是比陆朝辞活得长。
圈内有不少人这么嘲笑他。久而久之,这唯一的优点也被他厌弃。因为讨厌陆朝辞, 连带着看夏溪知都有些不顺眼。
不过……夏溪知本人好像比资料上来得有趣。
他脸上露出一个挑不出错处的微笑, 含笑打招呼:“陆少夫人晚上好,您和我的女伴这是……?”
夏溪知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姜笑,也笑:“宁少要好好看着你的女伴啊, 省得她喝多了以后专门来找我告白,这不是很拂宁少的面子吗?”
姜笑:“?”
宁子墨:“……”
原来女人之间的针锋相对还可以用告白来形容啊。
宁子墨深刻地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正说话间,休息室的门又被敲了一下。夏溪知抬起眼睛看去,只见言钦探出脑袋。言钦在夏溪知面前向来不收敛, 最快地想问什么问什么, 陡然见到这么三个人站在一起,竟然意外的卡壳了。
倒是夏溪知看出了他的迟疑, 对另外两人微微点头,“不好意思, 也很晚了,两位尽早回去吧。”
她离开拉着言钦走到了角落里,问他:“干嘛?”
言钦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我也想知道你在干嘛?家里的佣人说你和陆少在一起,怎么就你在,陆少人呢?”
夏溪知:“如你所见,我没和陆朝辞在一起。”
两人对视一眼,言钦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犀利,“你一直没和陆少在一起?”
“起码在最近的半个小时内没有。”
言钦低咒一声,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深了几分。
他转身迅速往一楼走去,揪着刚才碰见的佣人就问:“陆少呢?”
佣人眼神闪烁,磕磕绊绊地什么也说不出来。见到这儿,言钦还有什么不懂的,手腕用力将人往楼梯上一甩,转身又朝着陆朝辞的卧室而去。
夏溪知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皱眉,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没到午夜十二点。
陆朝辞他不见了?
夏溪知看了眼三楼的方向,拉住匆匆赶来的刘伯,让他给陆朝辞打个电话。意料之中的,电话通了但是并没有人接。
刘伯登时就慌了,他拽住夏溪知的胳膊,一时间甚至连话也说不出口。夏溪知拍了拍他的肩膀,“您别急,也先别惊醒老爷子,您去调一下监控,我也去附近找找。”
“好,好。”
宴会内空荡荡的,姜笑随着宁子墨下了二楼,只觉得这陆家的佣人乱糟糟地闹成一团,后者皱起眉,满脸不屑一顾,“我爷爷还说陆朝辞怎么怎么厉害,现在看来连点佣人都指使不好。”
他说罢,一脚越过跌落在地的酒杯离开。
姜笑站在原地看着二楼的方向,眼神若有所思。
*
陆朝辞的别墅够大够宽敞,平时觉得舒坦,必要时候的问题也显现出来。在这种地方要找一个人跟小孩子躲猫猫躲进了城堡一样,短时间内根本毫无头绪。
她站在花园的一侧,想了想还是往里走。
夏溪知没走多久,甚至连那片蔷薇花丛都没有经过,便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和脚步声传来。她反应迅速地往旁边矮身一藏,不高不低的花丛恰好将她堪堪挡住,裙摆落在地面上,经午后雷雨湿润的泥土轻易沾了上去。
夏溪知没理会,她的目光落在往外走的男人身上。
昏暗的路灯印出男人沾满了汗珠的脸。他像是受到了惊吓连脸都是白的,身上的西装外套皱巴巴的,而他的手还不断地拧着衣服。
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夏溪知望着对方的背影,眼底露出疑惑。她站起身,往男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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