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花这就记了许多年。
“嫂子,你有心。”颜希月回握张桂花的手,“建业的腿虽然不能干重活,但轻省些的活计还是有的,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何况还有我跟他爹在呢。”
颜希月和张桂花在这边说话,林平安几人在一旁也说着。
“建业,回来就好,回来好好养着。”林平安掀起林建业的裤脚,只见他小腿上蜿蜒着长长一条疤,光看着就能想象到当时该是如何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在前世也是做爷爷外公的人了,乍一看这副画面,眼眶登时就红了半圈,“你这孩子!”
他转过头悄悄抹了抹眼泪,叫林建业看到心里酸酸涨涨的,眼泪不自觉的泛出来。
当时受伤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疼,忍忍就过去了,后来知道自己腿断了,不能继续当兵,也只是心里的遗憾大过身体上的疼痛。
可这会儿,看到自己一向就没红过眼睛的爹偷偷抹泪,心里突然……突然就……挺委屈,想抱着他爹大哭一场。
只是理智到底还在,他对着家里的长辈兄弟介绍跟过来的张强,“爹,二伯,大哥二哥,这位是我在部队的战友,他叫张强,就是他一路送我回来的。”
“叔叔伯伯,大哥二哥们好!我叫张强,是奉了首长的命令,务必亲自护送咱林营长回家!”
张强将拖拉机上的行李拖下来,对着几人敬礼道。
“小伙子真壮,一路坐车累了吧,辛苦你照顾我家建业,赶紧进屋喝口水,一块吃顿饭再歇息歇息。”林平安说着就要领一行人进屋,林平义见此道,“老三,我就不进去了,我去把拖拉机放回去,晚上再来。”
张桂花听见这话,也赶紧对颜希月道,“妹子,先不和你说了,地里还有活儿没干完,晚上我跟你二哥过来,到时候咱再好好说。”
“哎,嫂子先去,晚上咱再说。”
送走林平义和张桂花,颜希月安排俩媳妇儿干活,“老大媳妇儿去做些饼子,多放些白面,再做个蛋花汤,放两个鸡蛋,做好端到建业的屋子去。老二媳妇去端碗豆子,去老刘头家换块豆腐。”
老大媳妇儿一听,多放白面,还要做蛋花汤,心里就是一紧,没压住性子问道,“娘,以后咋办?”
颜希月去林建业屋子的脚步一顿,脸拉下来反问,“啥以后?啥咋办?你想咋办?”
老大媳妇看出颜希月心情不好,动了动嘴嗫嚅道,“没……没啥。”
一旁支棱着耳朵的田珍珠听见这话,心里对张红梅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掰着她的嘴让她把那俩字说出来。
“你没啥,老二媳妇儿呢?”颜希月想这会儿敲打敲打这两个媳妇儿,免得一会儿在建业和那个叫张强的跟前胡说。
“没。”田珍珠赶紧摇头,可不敢说分家的事,更不敢说把老三分出去单过的事。
“那就好,一会儿别在外人跟前胡说。”颜希月端起恶婆婆的架子,“否则,我林家可容不下你们这样的人。”
张红梅和田珍珠听见这话,心里一凛,婆婆这是来真的。
俩人忙不及点头,“嗯嗯。”
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是彻底没了,这要是被赶回家,丢人事小,以后的日子可就过不成了。
颜希月也就是吓唬吓唬她们,现下家里一摊子事理不清,她们要是再不懂事的闹起来,让别人看笑话不说,家里的这几个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说不得也会淡了。
颜希月瞅着两个媳妇儿噤了声,转身快步进了林建业的房间。
屋里,林平安指挥着兄弟俩将林建业放在炕上,这才对张强道,“张小兄弟,家里地方不大,委屈你和建业挤挤,我叫你婶子去拿被褥。”
张强环视房间,屋子显然是勤打扫的,处处都干净的很,“林叔,别麻烦了,我马上就走。部队里事多,耽误不得,我还得回去向首长复命。”
“这么快?”林建国惊讶出声,“好歹用些饭食再走也不迟。”
张强看向林建业,林建业知晓他的意思,开口对林平安道,“爹,部队的事情重要,你叫娘做些饼子给强子带上。”他又对张强道,“你头一次来我家,也不能好好招待你,你先歇一会儿,等饼子做好带上车。”
张强点头,明白林建业是为了自己好,从红星大队到部队要做几天几夜的火车,来的时候带的干粮吃的一干二净,车上买东西虽然不要票,但贵的要死,他家里也不是富裕人家,肯定舍不得掏钱买饭。
“那就谢谢营长,谢谢林叔了。”张强记下这份情。
颜希月推门进屋,正好听见他们的商量,她道,“已经叫你两个嫂子做着饼子呢,吃了再走。”
林平安又想起一件事,“老二,吃完饭你去大队借自行车,过会儿去县里送强子。”
老二林建军没什么异议,有机会摸自行车还来不及乐呢。
“谢谢林叔婶子!”
颜希月给林平安一个眼神,由着他把人带到外面,自己留在屋子里。刚才她没顾上看林建业的腿伤,此时没人,她到炕前,“建业,娘看看你腿咋样?”
“娘。”林建业有些犹豫,他爹一个大男人看见他的伤口都忍不住流泪,他怕他娘看见后受不了,有些犹豫。
颜希月瞅着林建业没有回话,轻轻给了他一个脑崩儿,“想什么呢?”
林建业捂住额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娘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娘?!”
“怎么了?”颜希月不以为然,叫你不好好听女人讲话,“把裤腿扒拉起来,叫娘看看你的伤口!”
林建业委屈巴巴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偷偷看了一眼他娘,才把裤子扒拉起来。
颜希月看到伤口,眉头皱起来。
林建业腿上的伤口足足长达三十公分,贯穿整个小腿,最宽的地方能有一公分。那伤口还没有愈合,有些血痂向外翻,混合着粉色的血肉,估摸着再过几天就会流脓,伤口处也会有烂肉,看得人胆战心惊。
颜希月前世是个医生,家学渊源,祖上是中医世家,大学读的是西医,算得上中西合璧。她年轻的时候在医院待过十来年,如果不是后来手受伤,估计会一直奋斗在第一线。
她对像林建业这种腿伤的情况也见过几次,只是肌肉损伤,不至于断腿这么严重。
“骨头也伤着了?”颜希月从兜里掏出块手绢,这是她从自己旧衣服上裁下来的,用肥皂仔仔细细的来回搓了十几遍。
“嗯。”林建业没多犹豫,“出任务的时候伤着的,后来治疗不及时,就成这样了。”
“医生给你接过骨头了?”颜希月手上垫着手绢,来回翻看林建业的小腿。
“接过了,就是脚踝那块儿。”
颜希月表情严肃,“试着动动脚踝,别拉着腿上的伤口。”
林建业觉得他娘今天挺奇怪的,这架势看着挺像模像样的,就和……就和部队里给他看伤的医生差不多。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猛地摇摇头,按照颜希月说的,轻轻动了动脚踝。
“感觉咋样?”颜希月眼瞅着,那块儿的行动挺利索,也就是说脚踝没事儿。
“还行。”林建业不知道颜希月口中说的感觉是啥感觉,就不痛不痒的。
颜希月又捏了捏林建业小腿上的肌肉,她手上的动作很小心,注意着不碰到那伤口,“有没有感觉?疼吗?还是痒?”
“没什么感觉。”林建业指了指伤口周围,“就这块儿没什么感觉,还用不上力。”
肌肉萎缩加神经萎缩。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伤口,是我瞎琢磨的,网上搜过也没个确切的说法,大家看过就了事。
第4章 七零老夫老妻3
颜希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是个啥任务。
她收起手绢放到炕沿上,“我去打盆水,把伤口洗洗,你带药回来没?”
“药?”林建业摇头,“没有,我这个伤口都快好全了,不用药。”
颜希月替林建业整理裤脚的动作一顿,这血刺呼啦的你跟我说伤口快好全了?
“你瞅着你娘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是吧?”颜希月不客气的给了林建业脑袋一巴掌,“过几天天热起来,你这个伤口直接化脓烂了都行,啥就快好全了?”
林建业还想狡辩,“不是……”
“我是你娘,听我的。”对付这种固执的孩子,颜希月最有办法,她前世的儿子也这样,别扭的不行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对这种人,商量根本行不来,直接替他决定就行。
“你在这屋里好好待着,我去把饭给你端进来,一会儿我教你套按摩手法,明天咱去县里的医院。”正好她和老林也借着去城里的机会,好好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顺便从空间里面拿出点儿东西。
对了,说起这个,颜希月琢磨着下午还得去山上一趟,晚上老林的二哥和二嫂来家里吃饭,总不能太寒酸,她得从空间里拿出只兔子应付一下。
这兔子还是老林在位面交易器上换来的,她的空间里虽然水草丰美,但最开始也只有水里的鱼虾和地里的几亩小白菜儿。其它的地方要么光秃秃的,要么长着草。
林建业想反驳,家里如今这个情况能少花钱就少花钱,他也没感觉到不舒服,能吃能喝能睡的,用不着去看大夫。
但见他娘兀自坐着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搭理他的意思,心里用上一股无力感。
明明这个家还是这个家,咋的三年没回来过,处处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林建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怀疑自己三年没回,是不是和爹娘有了代沟。
颜希月拿着自己的手绢出了林建业的屋子向厨房走去,那头张红梅动作十分利索,大饼早就烙好了,蛋花汤也盛到盆子里,正要端去堂屋。
“老大媳妇儿,叫孩子们一块去堂屋吃,先紧着建业的战友,他下午就走。”颜希月拿上自己和林平安的木盆,倒了一瓢水仔细清理自己的手掌和食指,“给建业挑出几个饼子,再留出一碗汤,我一会儿给他端过去。”
张红梅被之前颜希月威胁她不听话就休了她的那回事弄得后怕,这会儿听见颜希月的吩咐,动作那叫一个利索,还殷勤的问道,“娘,三弟的腿咋样,要不我给他多加个鸡蛋好好补补?”
颜希月诧异地看了张红梅一眼,心说这个老大媳妇儿是转性了,竟然这么大方?
“不用,你管好自己就行了。”颜希月没领情,因为她直觉张红梅后边儿肯定还跟着招儿呢。
可是天地良心啊,张红梅要知道颜希月心里咋想的,肯定委屈地哐哐撞大墙,她真没有别的想法,一点都没有!
“老大媳妇儿,吃完饭你记得烧热水,烧多点儿。”颜希月道,“火车上人挤人的不干净,建业屋里的被褥都是刚换洗过的,一会儿让他好好洗洗。”
被颜希月‘恐吓’过后,张红梅自觉缩紧皮子,不管婆婆说啥她都只有‘点头、应声、麻溜去做’这三个步骤。
颜希月歪了歪头,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一刻钟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大媳妇儿怎么现在……莫名有些怕自己?
怕就怕吧,颜希月摇摇头,人啊,有了怕的东西才有底线。
端着饼子和蛋花汤,颜希月进了林建业的屋子。
“今天中午先凑合一顿,晚上娘让你爹给你做好吃的。”颜希月吃不惯粗粮饼子,只掰了半块就着蛋花汤喝下去,“下午你大哥和你两个嫂子去上工,我和你爹去山上一趟,你有事就叫小江小河,你看着他们做作业。”
“小江小河上学了?”林建业闻言问道,“回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给他们买礼物。”
“你要想买,明天咱去县里。”颜希月想了想又嘱咐道,“买些本子铅笔就成。”
“娘,咱能不去医院吗?”林建业放下碗,认真道,“我腿真没事儿!”似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话的真实性,他还想下手锤两下给颜希月看看,但掀开裤腿后,倒是又瞅着满腿的伤没地方下手,只能悻悻作罢。
颜希月白了他一眼,“你可给娘消停点儿吧,娘是看你这腿有机会好起来才带你去看大夫,要是你这腿以后就这样,不管再咋养着都使不上力气,我才懒得搭理你,你当去医院不花钱啊?”
“能好?”林建业听见这俩字双眼一亮,继而想到这个结论是他娘下的,眼里的光明明灭灭的暗下去,“娘,你就别哄你儿子了,部队的医生都说过了,我这腿以后大概率是好不了了,站起来都是妄想。”
“那你是信医生还是信你娘?”颜希月下意识地反问,她在圈子里怎么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夫,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谁能想到,林建业被这么一问,还真就非常真诚的摇头,“信医生!”
瞅瞅这语气,斩钉截铁,诚实的不得了,一点不怕得罪他娘。
颜希月深呼吸几下平静心情,“你娘我,我祖上有做御医的亲戚,我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本事,哪有你这小兔崽子置喙的地方?”
颜希月说谎不打草稿,心说,反正原主的爹娘也早就去了,老三就算是想找人求证也没处。
林建业面无表情,拿起饼子咬了一口,“哦。”
哦?
是什么意思?
颜希月道,“你还别不信,也就是这几年不一样了,否则你娘我怎么说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夫。”
“娘,说假话可不好。”林建业是半点儿不信他娘的话,“以前也没见你说过这事。”
“以前那是没机会用上。”颜希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咱家的几口人,一个个日子过得不咋样,身体一个比一个好,大病没有小病也用不着我出手,你也就没机会见识。再说,我是你娘,还能害你不成。要是那医生真就看走眼了,要是你这腿真就能好,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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