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那天她不去加班,陪着老太太跟人喝下午茶,也许就能避免这一切。
可是,能料定的前因后果,就不叫世事无常了。
既然深知无常,理应珍惜眼前。谢老太太的离世对谢珩白的影响极大,他不愿意再有遗憾,黎落成了他人生的底线。
这日阳光甚好,谢珵矣仍是懒懒,躺在花厅的摇椅上看书,手边一张案几,搁着茶水糕点,脚边一只猫,是黎落买回家陪女儿的。
谢楹若就蹲在摇椅边上逗着猫。
她之前时不时会问起奶奶,偶尔也会哭,但小孩子不记事,久而久之便淡忘,只等长大一些反应过来,再感触一番。
家家各有一本经。
理是这么个理,奈何情不互通。
段家刚过大喜,段父倒也忘了那些恩恩怨怨,一家子热热闹闹地过节,因为喻若若活泼过头,逗得段母险些笑岔气,暗道这个儿媳妇选得对。
客厅里,段父又问段景川,“有没有景月和你大伯母的消息?”
段景川安慰道:“大伯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留下不少家财,加上堂姐自己也有不少积蓄,想必日子还是过得去的。”
他又说:“国内那么大片地方,哪里都能安家。”
自从段老爷子入了狱,段景月带着老太太不知所踪,和这边的人彻底断了联系。
段景川找人几经寻找,终于在一个小镇子里打听到了她们的消息,只是段老太太受到太多打击,一时接受不了,时不时地精神恍惚。
段景月不愿意母亲再受干扰,让段景川先瞒下她们的行踪,等老太太状态好些了,她们再联系亲戚。
晚饭时间,谢珵矣抱着小丫头去了饭厅,难得看见谢珩白一脸的神采,黎落也一改这些日子的低迷,这夫妻俩大概是重新产生了什么情感共鸣。
一顿饭时间,鸣得谢珵矣觉得十分碍眼,饭后就抱着小丫头出门散步了。
谢珵矣低估了他哥嫂的浓情蜜意,他在家哪哪都待不住,只有花厅的摇椅最合适,要么就在院子里晒太阳。
一直到开工日,回到别墅时,盘算着哪天比较合适见喻家二老。
原本定好了元宵节这天,没想到前一天就来了事情,得去赶一个市政工程的招标会,于是匆匆忙忙出了趟差,一去就将近一个星期。
喻教授好不容易被说服,接受了一部分现实,甚至对亲自面见未来女婿还有些期待,没想到临时却通知饭局取消,他一下子又有了说法。
他板起个脸,“我看他就是不重视。”
喻诗问说:“他有工作……”
喻教授原本就有些勉强,这下寻到由头就不讲道理了,“工作比终身大事还重要?他怕丢了项目,就不怕丢了我这个未来岳父?”
“爸……”
“那要是哪天你在产房里生产,他又有事情了,来都不来,是不是不要你和孩子了?”
喻诗问嘴快,回了句:“他不来我也可以生。”
喻教授一听更不得了,对着老婆瞪眼,“你听听你听听,这还没嫁呢!”
梁园春说:“行了!怎么婆婆妈妈的?人家提前告知了我们饭局取消,事情还算办得周到,如果是饭局当天通知,那是失约,我一定支持你。”
谢珵矣出差回来,当晚就去了喻诗问那里,了解她父母那边的态度和情况。
喻诗问不想给他压力,所以避重就轻,只说没什么事。
谢珵矣知道肯定不会没事,这回的确是他失礼在先,长辈有了意见他也受着,随即就打电话给周原,询问自己这几日的行程,当下就另外择了个时间。
喻诗问不放心地问:“这回不会再改了吧?”
谢珵矣回道:“我倒是不怕你找我算账,只是你父母那边我不能太失敬,也应该尽心,不然凭什么娶走人家的女儿?”
她听了说:“你天不怕地不怕,我能和你算什么账?”
谢珵矣瞧着她打趣,“这话说的,你有什么不能和我算?”他一想,又说:“算归算,你我之间这账是不怕多。”
“怎么不怕多?”
“多了才能纠缠不清,”他故意凑近,逼得她后退,“没完没了地纠缠,你说是不是……”
喻诗问心慌慌地推他,说:“好了你,越来越离谱了,就非得弄得奇奇怪怪。”
谢珵矣笑着走开,“坏心思太多,听什么都奇奇怪怪。”
喻诗问犹豫了一下,问他这次打算怎么安抚她的父母。
“备了两份礼,”他落坐于沙发,解开了西装的纽扣,“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我爸虽然脾气很硬,但其实很好应付的,反而是我妈……”梁女士讲究颇多,不能行差踏错的,喻诗问跟了过去,说:“我妈你很早就见过了。”
谢珵矣拉她坐在身侧,搂住她说:“我心里有数,你这么紧张?”
喻诗问支吾道:“我哪有紧张?我是……”
他俯身亲了她一下。
她推开了说:“其实我爸很舍不得我。”
“我知道。”他又是一亲。
“那你是什么打算?”
谢珵矣想了一想,反问道:“什么什么打算?”
她也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问,又一阵支支吾吾,憋了半天仍是含糊其辞地旁敲侧击:“你求了婚,有没有考虑过接下来的事?”
谢珵矣慢慢地一想,似乎没明白,于是一摇头。
“就是……”
“你想结婚?”他却忽然开口,把她吓了一跳。
喻诗问倏然红了脸,尤其听见他的笑,气息喷洒在了她的侧脸和眼睫,她恼羞起来说他真讨厌。
其实她想问他,是不是可以不用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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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甚矣 金山银山来聘你都怕不够。……
谢珵矣把吃饭的时间定在了月底, 这天他让顾伯开车去接,下楼时喻教授还在问这回不会又临时改约了吧?吃饭的地点在哪?下了楼就看见了来接他们的车,顿时脸色好了不少。
还说:“想到很周到。”
喻诗问和梁园春互看一眼, 抿了一笑。
等到了饭店, 发现谢珵矣一早在包厢里等着了, 他见人来了便从座位上起身, 系上西装的纽扣, 稳步上前来问候, 又似话家常一样问道:“路上还顺利么?”
“挺好的。”喻诗问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梁园春落座以后, 也似关心地问:“是啊, 谢先生等很久了么?”
“上次是我失约,这次多等一阵也无妨。”谢珵矣帮喻诗问拉开座椅,随即也入了座。
喻教授闻言, 却说道:“那倒也不是这么说,谢先生这么忙, 多等一会儿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工作。”尽管对人有点意见,当着面也是该客气就客气, 但这话却似乎带着某些计较的意味。
谢珵矣回道:“工作是做不完的,再耽误也不过是迟一点再忙, 有些事情则宜早不宜迟, 总有个缓急轻重么。今晚这样的场合,我身为晚辈尽点心也是应该的。”
既如此,喻教授才终于不再挑刺。
上菜时, 喻教授看着眼前的一叠小菜,尝了一口,眼睛忽然放出了神采,赞了一声:“这个味道不错。”
谢珵矣说:“听说喻教授很喜欢粤菜, 尤其是广式点心,这家饭店的厨师长研究粤菜二十几年,很有心得,传统菜式信手拈来,自己创新的菜式也多,我选了几样,一会儿您尝尝。”
喻教授这人尽管脾气大,但却很好对付,单单是吃到了喜欢的菜式就很愉悦,尤其这还是有人专程的用心对待,他更看重这一点,于是面色温和地说:“找了这么个地方,你费心了。”
谢珵矣说:“费点心思无所谓,您喜欢就好。”
谢珵矣到底是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对人对事再怎么端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眉宇之间也自然而然流露出一味冷隽。
这就是为什么旁人总觉得他不好惹的原因,就连喻诗问,偶尔也会对他肃正的一面忽生怵意。
梁园春对他这一点却是看得平常,她自己就出生诗礼人家,很早以前见过的一些少爷小姐,大多都有自己的脾气,脾气就是态度,做人有点态度总归是好事。
古人都说,人无癖不可交。
她来赴这顿饭的重点不是吃,这是考察女婿来了,有些事总是要了解个明白的,她说:“谢先生如今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我猜你一旦忙起来,连家也回不得了。”
这话听似关心,言语间却别有深意。
你要娶我家女儿问题不大,可你是大忙人一个,工作放第一位,不会把她娶回家以后,让她夜夜守着个空房过日子吧?
谢珵矣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却说:“想必伯母已经听说过我家里的一些事。”
梁园春一听,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松动,还有一丝唏嘘。
他继续道:“我母亲的事让我对人生做了一次重新的估量,既然落子无悔,那就及时调整战略,争取下一步走回正轨,我对家人的所有缺憾,唯有在问问身上弥补。”
喻教授听得频频点头,很是认同,索性道出了心里话,“你母亲的事,我们感到很遗憾,难得你想得明白,我们其实也很感谢你不再和段家那边做计较。”
谈及段家,谢珵矣的态度难免淡些,嘴里的话却豁达:“人生苦短,不必要做无谓的纠缠,怜取眼前人才是正经。”
席间还谈了许多,喻诗问一晚上不便插嘴,因为帮腔哪一边都不能够,而且整晚大致上还是轻松愉快,她也无需因为冷场而从中调和。
再说圆场这种事,谢珵矣比她高明,即便当下出了什么问题,他的反应是快很多的。
散席的时候,谢珵矣送上了两份见面礼,说是见面礼,却等到饭后离开再送,是因为平平常常的一顿饭,轻松地话家常才是重点。
一开始就送礼显得太过正式,再者拿人的手短,到时候喻家那边说起话来,只怕是放不开。
有些问题如果现在不讲明白,往日他还得再费一番周折。
喻诗问坐副驾,上车前她回头看他一眼。
谢珵矣两步上前,说:“过几天我有了时间,带你出去一趟。”
她正要问去哪,想想又作罢,他带她去的那些活动,不是画展就是演奏会或者歌剧院,没有一次是浪漫的约会,于是只点点头。
谢珵矣帮她开了车门,再关上,站在一旁等车走远。
回到了家,喻教授拆开礼品盒,忽然乐了两声,叹道:“这可是好东西。”
喻诗问过去一看,是两锭前清的胡开文古墨。
喻教授笑说:“前一阵我老丈人还说我手里没有好东西,等过几天我拿过去,让他老人家掌掌眼。”眼角眉梢洋溢着得意的神采。
梁园春说:“你老跟我爸较什么劲?他一个老爷子,你也好意思!”
喻教授鼻子里“哼”一声。
喻诗问拿过梁园春手里的礼品盒,打开了看,是一枚游鱼翡翠,鱼游荷间栩栩如生,翠中余白,清透可鉴,足见贵重了。
梁园春说:“这叫翠鲤。确实挺会花心思,像手镯项链这些金玉首饰我也不缺,他就送个佩饰,玉是好玉,鲤鱼戏荷,寓意也好。”
喻诗问心想,谢珵矣不仅是花了心思,还使了大钱。他的攻势这么猛,拿不下她的父母说不过去,瞧瞧这二老,已经有了倒戈的迹象。
……
晚了的时候,梁园春在喻诗问房间里,母女两个说些体己话,“这样的人,也难怪你喜欢。”
这话来得忽然且直接,喻诗问滞了一下,说:“好好的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梁园春说:“我看这个人是值得托付的,只是有一点,他是个聪明人……倒也不是让你跟人家耍心眼,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要坦诚相待,只是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脑子就要活一点。”
喻诗问说:“我知道了妈。”
梁园春想一想又说:“妈知道你很懂事,就是因为你太懂事,所以我才不放心,人心总是得寸进尺,以后日久天长,你把人迁就得无所顾忌可怎么好。”
喻诗问笑了说:“妈,你想太多了,”
梁园春也笑笑说:“总之,凡事你要想得明白就好。”
正逢春日明媚,季钦山约了谢珵矣打高尔夫,他远远就瞧见谢珵矣身旁带着个文雅的女人,一眼便认出是谁,去年他许多业务都找喻诗问负责,算起来也是合作伙伴了。
谢珵矣专程托他照顾喻诗问的生意,一开始他还没多想,他们这些商贾富豪,逢场作戏得多,早已不知一颗真心重几何了。
季钦山以为,不过是个让谢珵矣稍微青眼相待的女人罢了。
可如今看来,真是邪乎了。
季钦山把球杆递给球童,一壁走一壁说:“我说今天怎么请得动你呢,原来是带美人出行啊!”
喻诗问临近了,笑着问候:“季先生,好久不见。”
季钦山玩笑道:“喻小姐这声好久不见,不会是在暗示我太久没找你合作,索性给我提点一二?”
“季先生说笑了。”喻诗问道。
“说笑是不敢了,你俩倒是给了我一吓。”季钦山看了一旁不语的谢珵矣,说:“确实是老谢的风格,事前滴水不漏,事后四座皆惊。”
谢珵矣这时才开口:“先玩你的球去,我一会儿过来。”
说完拉着人就走。
喻诗问对高尔夫没兴趣,而且今日艳阳高悬,晒得她头疼,所以坐在凉亭里休息,这时不知道哪来的一只兔子,蹦到她的脚边,她抱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谢珵矣换了身休闲服,已经上场。
季钦山却望着凉亭,淡淡地说:“你说有的女人真有意思,一只兔子都能玩得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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