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观众来看,简爱自然是对这个“同名”的姑娘深感敬佩,她也十分欣赏爱小姐的高贵灵魂。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她成了“简·爱”。她并不觉得自己会爱上罗切斯特先生——毕竟原著的罗切斯特先生隐婚骗婚是事实,如果不是被拆穿,他也不打算告诉爱小姐真相。简爱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
那么,她成了简·爱,也不可能永远留在桑菲尔德,必然是要为自己谋求新的出路的。既然打定了主意,不会嫁人,首要重要的就是攒够钱,至少要能给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在这个时代,她可以继续选择做家庭教师,至少不会被欺侮。而去工厂工作的话,虽然能挣到辛苦钱,但是工厂那种地方对一个单身的孤女来说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简爱想到了这篇小说的作者本身,是一个女性作家。‘为什么我不可以投稿写作呢?’简爱突然醍醐灌顶,‘我可以用男性的假名投稿,就写现在最主流的哥特小说,也不必写得多好,能挣得一些稿费就行。’
简爱自然可以把创作当成兼职,她可以在当家庭教师的空闲时刻开启自己的副业。‘等阿黛拉·瓦伦小姐再也不需要家庭教师的时候,我想罗切斯特先生也不会吝啬于帮我找一个下家吧!就算他不肯,我也可以像原来的爱小姐一样登报。’
‘至于罗切斯特先生,我既然不打算与他有超出雇佣关系以外的关系,那就尽量避免与他的接触就好了,不引起他的注意的话,想必一个面容普通又古板无趣的家庭教师是不会受他喜爱的。’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简爱有些开心,她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色彩明亮的蓝色画布窗帘的缝隙里有阳光照进来,把这间小小的避风港照亮了。四壁糊着墙纸,地板上铺着地毯。
简爱起床了。从衣柜中取出一条简单朴素的裙子穿上——虽然她的每一条裙子都是这样——她把头发放了下来,穿上了来时的那件黑色外套(这是简·爱唯一拥有的一件毛呢外套),收拾好衬衫领圈,便下楼了。
简爱根据前一天的记忆,来到了大厅。墙上挂着几幅油画,一副画着一个男子,披着胸甲,模样严肃;另一幅画着一个贵妇人,挂着珍珠项链,一副雍容。简爱猜想也许这就是罗切斯特先生和他的夫人。有一扇门上镶着明亮的玻璃,门大开着,于是简爱走出门去。
清晨的桑菲尔德庄园有一种广阔的美丽。这天天气不错,秋高气爽,田野依然碧绿,但是树叶已经开始发黄。简爱走出去打算到处看看,这座宅子有三层高,并不算十分华贵,但是很大气。这是一座绅士的庄园。宅子身后是一片树林,有鸟叫声传来。远处是几座小山,山间隐隐能看到一些小山村。不远处还有一处教堂,应该就是来时经过的那个教堂。这里景色宜人,空气清新。习惯了城市空气污染的简爱难得的十分享受。
正当简爱在门前花园里徘徊的时候,费尔法克斯太太也出来了。
“你已经出来啦?”她说。简爱走上前去,和她交换了一个贴面吻。“早上好。”简爱笑道:“桑菲尔德庄园可真美!”
“是呀,可惜罗切斯特先生很少过来。缺少了男主人的庄园总是会逐渐破败下去。”“罗切斯特先生?”简爱装作很惊奇地样子。
“罗切斯特先生是桑菲尔德的主人。”老太太挽着简爱在花园里散步:“我只是他的管家。现在的罗切斯特先生的母亲姓费尔法克斯,她的父亲是我丈夫父亲的堂兄,我的丈夫是那个教堂的牧师。”费尔法克斯太太指着不远处的教堂说,“我当然只是个管家,但是我的东家待我不错,很是礼貌客气,他是个绅士。你以后应该会见到他的。”
“那我的学生呢?瓦伦小姐?”
“她是罗切斯特先生监护的孩子,不久前带着她的保姆来到这里。罗切斯特先生嘱咐我为她找一个家庭教师。这不就找到你了!”
简爱点了点头。这时一个小姑娘从草坪上跑了过来,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苍白的脸,五官精致可爱,金发卷卷长长的,垂到了腰间。‘多可爱的小姑娘!简直就像洋娃娃!’简爱心想。这就是她的学生阿黛拉·瓦伦小姐了。
瓦伦小姐用法语向她问好,简爱也用法语回了她。‘幸好我大学里出于兴趣学习了法语。’
费尔法克斯太太见简爱也会说法语,很是惊讶:“看来你们确实能顺畅的交流啦,瓦伦小姐的英语不太好,她总是一句话中既有英语又有法语。这一点也需要你上心啦,她以后总是要留在英国的。”
简爱与瓦伦小姐交谈了几句,发现这是一个十分健谈的小姑娘,并不十分骄纵。不免有些开心,她也担心没办法和小孩子交流呢,毕竟她不是原来那个已经在罗沃德教过两年书的爱小姐了。她们一行人进了屋子,去餐厅吃早饭,继续聊天。在交谈中,简爱知道了阿黛拉的母亲已经去世,母亲还在的时候她也跟着她学习了唱歌跳舞和朗诵诗歌。阿黛拉站在简爱的面前,以自己稚嫩的童音和故作忧愁的姿态唱了一首歌剧的选曲,一个女人哭诉自己被情人抛弃。
简爱突然想起来这个孩子的母亲显然是一个歌剧演员,但是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阿黛拉的母亲去世之后,她一直寄人篱下,直到罗切斯特先生把她带来了英国。然而罗切斯特先生显然也没有亲自教养女孩的意愿,很快又回法国去了。
简爱拉着阿黛拉的小手,进了书房。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教室的样子。里面开一个小书橱,都是些初级的儿童读物和一些休闲的文学作品,更多的书被锁了起来。房间里还有一架立式钢琴,一个画架和两个地球仪。幸而简爱本人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家庭,但是她有一对认真养育孩子的父母,简爱从小便学过一些素描绘画,钢琴也练过几年,不至于露馅。
简爱见不得阿黛拉这样乖巧漂亮的小姑娘以后长大了脑袋空空,上当受骗。作为她的第一个学生,简爱自然是希望能好好教导她的。于是简爱带着她上了一上午的算数课。小姑娘也不是没有耐心,只是她总是要求学习一段时间就要出去玩一会儿。简爱同意了,并和她约定好,每上45分钟的课就休息15分钟。在休息时间,阿黛拉和她的保姆在花园里玩耍,简爱便趁机开始构思自己的创作。
很快,到了中午,费尔法克斯太太出现在了小书房门口:“我想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啦!”费尔法克斯太太带着简爱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房间里面很宽敞,而且富丽堂皇,紫红色的椅子和窗帘,土耳其式的地毯。墙壁上贴着胡桃木镶板,窗户上是五颜六色的玻璃。费尔法克斯太太把紫色的花瓶摆在了餐具柜上。
“这个房间实在太漂亮了。”简爱感叹道。“是啊,这是大餐厅,我刚推开窗户透透气。”费尔法克斯太太又带她来到了一道拱门前,里面是个漂亮的客厅。大气的深色软榻和睡椅底下是洁白的地毯。花瓶里插上了娇嫩的鲜花。大理石制成的壁炉架上摆着一些精致的摆设。这是一个被用心打扫和整理的客厅。
“罗切斯特先生虽然不常来,但总是出人意料地突然出现,他不喜欢用布盖着所有的家具,所以我和仆人们只好经常打扫,随时迎接主人回家。”费尔法克斯太太解释道,“他也不是一个苛刻的人,但他毕竟是个上等人,有一些习惯爱好也是常理之中。这里每个佃户都认为他正直开明,这个地方的人也都很尊敬这个家族。”
‘一个有着小怪癖的绅士’简爱心中给这位素未谋面却久仰大名的雇主下了一个定义。
第3章 初遇罗切斯特先生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了,简爱已经逐渐适应了桑菲尔德庄园的作息习惯。没有男主人在的庄园非常自由,简爱逐渐教会了阿黛拉二十以内的加减法,还讲完了一本故事集。甚至阿黛拉还表现出了对钢琴和绘画的兴趣。简爱自然是责无旁贷,事实上,音乐和绘画对于一个绅士家的小姐来说也是必要学习的。
简爱与费尔法克斯太太相处得非常好。费尔法克斯太太没有子女,又秉持着“不能与下等人关系过近” 的原则,难得有位年轻姑娘和她能谈天说地,开心极了。费尔法克斯太太甚至把她当成了女儿来看待。
而简爱在来到桑菲尔德庄园的第二天就听到了疯女人伯莎的恐怖笑声,那是她正和费尔法克斯太太站在三楼的走廊尽头的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聊天。费尔法克斯太太听到了笑声后,严厉地训斥了一句:“格蕾丝,太吵闹了!”
一个三四十岁的红发女人从一个房间走了出来,她相貌普通,身体强壮。“记住是怎么给你吩咐的!” 格蕾丝行了个礼,就回了房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是我们雇来做一些针线活的,有的时候也能给莉亚搭把手做些家务。” 费尔法克斯太太简单地解释道。
简爱知道这是照顾伯莎的佣人,但是既然费尔法克斯太太不想多说,她也便不再多问。只是想起来要时刻在房间准备好两桶水,以防伯莎半夜放火。简爱点点头,又跟她说起了她的教学计划。费尔法克斯太太很满意简爱并没有很强的好奇心。
简爱每天都会看报纸,男主人订阅了好几份报纸,每周都会有邮递员送来,这就便宜了简爱。她研究了这个时代流行的连载文章,发现其实都不复杂,和两百年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小说比起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趣。于是简爱在课余也动笔开始写了一些短篇。
正当简爱头疼用什么理由去寄信,把这个月写的五篇短篇寄给报社时,费尔法克斯太太到了小书房,想给阿黛拉请假一天。阿黛拉感冒了,她兴奋地支持这个请求。简爱想到了自己上小学的时候,也常常想装病请假,便同意了。刚好费尔法克斯太太有一封信要去寄,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简爱自告奋勇帮她把信送到干草村去,刚好自己的短篇也可以去寄了。
这天天气很好,虽然还是很冷,但是没有风,只需要裹紧大衣戴好帽子就不难熬。从桑菲尔德庄园到干草村有两英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是现在已经过了中午,送完信回来的时候天一定已经黑了(英国的冬天天黑得很早),于是简爱向费尔法克斯太太借了一盏风灯。
和阿黛拉告别的时候,阿黛拉正在客厅的壁炉旁边玩洋娃娃。阿黛拉送上一个甜甜的吻:“早点回来,亲爱的简小姐” 。简爱也吻了吻她。
从桑菲尔德庄园通往干草村的小径上野蔷薇已经早就枯萎,等待来年再开。而现在这个季节还有一些山楂,简爱一边走一边采摘了一些红彤彤的山楂。她有点怀念糖葫芦了。乡村的野径非常宁静,远处的田地里,农民们正在丰收。这熟悉的景象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回老家的时候,那时田里还种粮食,一到丰收的季节,周围几个村都开始劳作,连村里的小学中学都开始放忙假。
简爱不想在天黑的时候还在外面,于是加快了脚步,走得身上热乎乎的。等到了干草村,甚至已经汗流浃背了。寄信的时候,简爱得知自己的信件过于厚了,邮局多收了点钱,幸好简爱出门的时候带上了之前达西先生留下的钱,不至于寄信的钱都不够。
匆匆从干草村往回走,简爱感觉有些累了。她放缓了脚步,看到山楂便捡一颗,用围巾包了起来。这时已经是傍晚了,晚霞印染了整片天空,头顶是瑰丽的玫瑰色和橙红色。简爱走得脚疼,找了一颗大石头坐了下来。远处是干草村袅袅升起的炊烟,而这个地方刚好往下俯视就能把远处的整个桑菲尔德庄园都囊括在眼中。简爱叹了口气,感叹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际遇,一个月前她还在为了16层的公寓租金而奔波,现在却已经到了两百年前,开始了新的生活。
暮色渐渐升起,简爱赶紧点上了风灯,她可不是原住人民,能够在黑暗中仅凭着月光就能看清道路。简爱感觉到有点渴了,于是拿出一个山楂,擦了擦就咬了一口。果然,山楂哪怕再怎么红艳艳都是酸的,简爱的眼泪立马就被酸了出来——果然还是只有做成冰糖葫芦才好吃!
一阵粗重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儿的宁静。这响声是从小路上传来的,马蹄声有节奏地正在靠近。简爱突然想起来,原著地简·爱和罗切斯特先生地初见似乎就是现在这个景象。简爱立马站了起来,往旁边让了一让,举高了自己手上的风灯。她可不想像原著里一样把罗切斯特吓一跳掉下马。
马蹄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是一只猎狗的叫声和马主人驯马的喊声。很快,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树林之中骑马过来,一直猎狗从旁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看着简爱,却没有狂吠。
出乎简爱的预料,男人并没有无视她,反而停了下来:“女士,天已经黑了,您一个人在树林边上是想装作精怪,来吓唬过路人吗?”
简爱不知道自己一身黑色衣物,戴着黑色的帽子,手提着风灯站在路边,在别人眼中活像是话本里的女巫。听到了这个男人的话,简爱一阵无语:“先生,我只是要回桑菲尔德,路上走累了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你来自桑菲尔德庄园?”
“是的,先生。”
“那房子的主人是谁?”
“罗切斯特先生。”
“你认识他吗?”
“不,我从来没有见过。”
“嗯——你看起来不像是女仆。”他打量着简爱。简爱听着这熟悉的一问一答,感慨了一下原著的影响力,干脆回答道:“我是那里的家庭教师。”
“哦!家庭教师!”他重复道,“好了,家庭教师,那你就慢慢走回去吧。”他夹了夹马肚子,手上的鞭子甩在马屁股上,就又往前跑了。“派洛特!跟上!”他大喊。一直蹲在旁边的猎狗追了上去。
简爱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刻意停下来就说了这么几句话。不过她倒是确定了,这个男人确实是罗切斯特先生。简爱收拾好了自己,继续上路往桑菲尔德庄园走去。天已经黑了,再晚一点费尔法克斯太太可能会担心。
到了桑菲尔德庄园时,简爱去费尔法克斯太太的房间找她,然而她并不在,莉亚刚好进来,说:“主人回来了,费尔法克斯太太嘱咐您过去。”
简爱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罗切斯特先生怎么跟原著不太一样了。她把风灯和山楂都放在了费尔法克斯太太的桌上,脱下了外套搭在椅背上,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就跟着莉亚去了大饭厅。大饭厅的门开着,里面传来了欢乐的交谈声——远远的简爱就听到了阿黛拉的笑声。
简爱走进了客厅,壁炉已经生起了火,阿黛拉跪坐在地上正在拆一份礼物。派洛特正趴在炉火前取暖,看上去已经睡着了。罗切斯特先生半躺在卧榻上,嘴上叼了一只烟斗,借着火光看着阿黛拉和派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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