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动于衷。
呵,就是要让她开口请求他是吧?
静好翻了翻随身的包,很好,司晨那辆车的备用钥匙在她这儿。
她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傅修云在身后问。
“我走回星镇去,我们开来的车停在那里,我可以在车上休息一下。”
“这里也可以休息。”他停顿一下,“等我喂完这些猫。”
静好从这个角度才看清楚,他脚边大大小小的流浪猫有好几只,就包括她先前进来时看到的那只小三花和它的一家子。
他手边装猫粮的袋子一抖动,它们极有默契地围了过来。
这样的场景让她充满疑惑。
傅修云是不喜欢动物的。
上一世他们共同生活的那几年,她曾养过一只高地英短猫,毛长腿短,一开始到他们家来的时候不太熟悉环境,总是一动不动地趴在一个角落。
傅修云的形容是仿佛家中多了一只拖把。
她觉得好玩,干脆就给猫猫取名叫拖把,并没有察觉他是否带着厌恶。
但他从不主动抱那只猫,甚至在后来那只猫变得很亲人之后,总是从她怀里自然而然地就到了他的身上,他也只是捉住它放回地板。
除非他睡着了,无能为力。
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的拖把,仍然喜欢往他怀里钻,偏着脑袋蹭他裤脚——尽管他一次也没有给它喂过水和粮。
不愧是她养的猫啊,她想,跟她一样,对这个人充满了执念。
可惜并没有换来好的结局。
“这些猫粮能帮它们熬过这个冬天,那边车库里还腾出一间给它们挡风避雨。”
傅修云仍旧蹲着,说出的话像是自言自语,但这里不过他们两个人,很明显是说给她听。
她习惯了他线条英锐的侧脸说出薄情的话,突然还不太适应,总疑心他因为采访的事要找她麻烦,干脆先发制人:“你以为这样就是有爱心?随便投喂流浪猫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只会让死掉的猫更多。”
“嗯,所以动物保护基金会的人已经来过,陆续给它们做过绝育之后才放归。”
动物保护组织的人都来过,那必定连首长都被惊动。只是喂猫而已,何必做到这样的地步?
傅修云像是看出她的疑问,解释道:“以前下雪的时候有小猫爬进我车子的底盘下面,我没有察觉。”
生命很脆弱,有时等到被发现就已经只剩血肉模糊的一团。
静好皱眉。
所以他才兴起念头,给它们喂粮搭窝,助它们越冬?
他把猫粮递给她:“你要不要喂?”
她没接。
“不用了,谢谢。”
“你看起来像是会喜欢小动物。”
她冷笑,“是吗,你又了解我多少?”
傅修云没说话,面前两只纸碗里的猫粮已经见了底,有小猫没吃饱的,竟然很会看眼色地跑来静好脚边蹭啊蹭。
拖把曾经也是这样,想要吃,或者想要抱,就歪着小脑袋蹭得她裤脚上全是毛。
“不是不喜欢,而正是因为喜欢,不能长久陪伴,才不敢轻易投入感情。”
他竟然将她的想法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他也曾经感同身受?
“这几只小的才刚学会吃猫粮,还不认人。物竞天择,它们有自己优胜劣汰的一套规则,我们的取舍还不至于对它们有什么根本的影响。”他又将猫粮递给她,“没关系的。”
静好被几个小猫蹭得没办法,终于蹲下来,给那两只食碗里重新添上猫粮。特别小又既不到前面去吃的,她就放了一些在手心里喂给它们。
小猫的舌头柔软得不像话,从她的掌心舔过,竟让她也自言自语般说:“我养过一只猫,名字不好听,但长得很漂亮,最开始也跟它们一样,是一只流浪猫。”
傅修云听得很认真:“后来呢?”
“它跟了我七年,东奔西跑,国际航班都坐过很多次,活得很皮实。我不知道它到底几岁,我身体不好的时候它身体也不好了,最后大概是到哪个地方躲起来,死掉了吧……”
谁能想到拖把那么漂亮的猫也曾是个小流浪。
上一世她刚随傅修云出国的时候,隔壁邻居太太看她总是一个人,搬家前把自己收养的小猫委托给了她。
尽管傅修云不喜欢猫,但还是从此开启了两人一猫的生活。
收养的时候它应该就已经成年,却还是愿意亲近人,填平了名为孤独的利器在她生命那几年中凿出的空洞。
猫有人所不知的灵性,天真,一定程度上影响它的饲主。
因此隔着几千个日夜,回国后很多人仍觉得叶静好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小姐,大约也有这只猫的功劳。
但签字离婚后的第二天,她就发现猫不见了。
拖把毕竟年纪大了,之前看着已非常虚弱,猜它大概走不远,但也一定是藏到不会轻易被人找到的地方去了。
据说猫在感觉到自己身体快不行了的时候,会找极度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让天敌发现自己。
静好却觉得它是不想在主人面前死去,徒惹伤悲。
眼前多出干净的手帕,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掉眼泪了。
“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
静好并不觉得自己是伤心,她只是有种人不如猫的感慨。
“只是过敏反应而已,你不要误会。”她恢复了原先的冷硬态度,推开他的手,“猫也喂得差不多了,我可以上车了吗?”
她与他说话也并不夹枪带棒,但就是拒人于亿万光年之外。
大概是真的累了,或是等待的过程太安静,太百无聊赖,她上车后不久居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搭着军呢大衣。
那种熟悉的气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但傅修云本人却不在车上。
她扯掉大衣,扔回驾驶座。
最后是连睿庭开车送韦婉和司晨她们出来,又将她们一道送回星镇。
傅修云和荆霄据说傍晚还有训练任务。
“回去的路上小心开车。”连睿庭冲她们挥手,“采访稿成稿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也欢迎你们下次再到选训基地来。”
静好和韦婉都对他表示感激,只有司晨,仿佛连挥手说再见都好勉强似的。
人一走,她就往她的保时捷方向盘上猛扑,声音沮丧:“完了,我觉得我这深造计划是要半道搁浅了。”
静好一愣。
“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吗?”
韦婉也好奇:“她刚才参观中途去上厕所的时候就这样了,还被连指导员给听到了……”
“嗷!”
司晨长啸一声,完全生无可恋的样子。
静好都不敢催她开车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第一反应是她哥叶致远那边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然而司晨却说:“你们看到连指导眉心的那道疤痕了吧?”
“嗯,看到了。”
“应该不是最近受的伤吧,看起来很久了。”
“唔,那是我刺的……”
“!!!”
另外两人都一脸震惊,完全不敢相信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怎么叫你刺的呀,你们以前认识吗?”
“应该谈不上认识吧……”司晨怏怏的,“只是以前在青少年队训练的时候,跟俱乐部的队员切磋过一下子,他们还不是专业选手,我有点太认真了。”
她也是看到对方疤痕的位置才想起来的,连睿庭大概没有认出她来。
不可否认当时友谊赛的时候对方的技术要领也有些变形,护具没能起到作用,但毕竟害别人受了伤的是她,还留下疤了。
那么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破了相,多么可惜。
最重要的是让人家对运动生涯都失去了信心,改去读空间物理了!
这专业听起来就好难啊,比在国际赛场夺冠还要难!
说不定她当年亲手断送了一位新星,可以拿奥运冠军为国争光那种,也用不着现在跟这么多飞行员一起做宇航员训练,在那些个一看就很残酷的转椅和吊舱里甩来甩去。
偏偏人家的妈妈是新闻系的副主任,现在可以分分钟断送她在明大的前途了。
她的读书生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她这内心戏一大堆,静好和韦婉看得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爆发出笑声。
“你们还笑!做个人吧,可怜可怜我!”
韦婉轻轻拍她后背安慰:“你别这么想啊,我觉得连指导不是那样的人哦!”
“就是啊,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就算他也认出你来,也不可能去他妈妈那里打小报告,那不成妈宝男了吗?”
“那谁说的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就算他想去告状,但你没听他说么,在选训基地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有保密义务的,他想说也不能往外说。反正疤痕已经在那里好多年了,难道拼上自己的前程去向你报复吗?”
听静好这么一说,司晨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怪她刚才净盯着那道疤看,都没好好听讲,错过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她一下子活过来,车子打着火,嗖的一下就蹿出去。
猝不及防体验了一把推背感的静好和韦婉赶紧默默扣紧了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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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回去的路上,前排俩人热烈地讨论起刚才参观时的见闻。
“……那个人体离心机好厉害,竟然那么高,有三层楼高了吧?我光是看一看就觉得腿发软了。还有那个模拟水底出舱的实验室,好厉害,感觉很逼真的,上下左右都能转!那个吊舱也能转,感觉好刺激!”
“我看得腿都软了。”韦婉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我感觉我啊,不用坐上去,就已经开始晕了。”
“静好,你不参观一下真的太可惜了!选训基地外面看不出来,里面真是大有乾坤!但就算这样都还没包含全部设施,他们好像还要专门前往国外做适应训练?”
“是啊是啊,感觉好厉害啊!”
“你俩说相声呢?一个逗,一个捧,配合这么默契。”静好在随身带的平板电脑上做记录,“除了人体离心机、模拟水底出舱实验室,还有什么来着,我都记录下来,到时候稿子里当素材用。”
“新奇的玩意儿可多了!”司晨啧了一声,“谁让你不来呢?说什么身体不舒服,结果盖着傅少校的大衣在车上睡着了。快点老实交代,是不是早跟人家约好了,要单独约会?”
“打住,没有这种可能性。”
“那你难道是喜欢荆霄?他也挺好的,而且我看对你也有点意思。”
这是哪里生出的误会?
叶静好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跟傅修云都有意无意想把她带入这个志愿宇航员招募计划吧。
或者是他叫她小叶子,也被司晨他们听到了?
“你看谁都对我有意思。不过他们当中不管哪一个,我都没兴趣。”
“为什么呀?”韦婉不解。
明明都是龙章凤姿的天之骄子,要真的一往情深,还会有人看不上吗?
静好想了想:“我不想找个做航天员的男朋友。”
“噢,原来我们静好喜欢工作清闲离家近的男人。也对,还是应该找个能在身边照顾你的人,宇航员一辈子就算是奉献给国家了,听说为了生存训练和实验舱还要经常去国外,而且都是集训,经常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人吧?”
这种感觉孟司晨可太清楚了,没退役之前,集训也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跟家人聚少离多是常态。
“嗯。”
沙漠生存训练、失重飞机训练、水下出舱训练……辗转南美、俄罗斯、澳洲各处,也仅仅进行了系统中的一小部分。
八个大类,一百多个训练科目,还有一半以上在在选训基地完成,其中包括大量的航空理论知识学习。
这才有了连睿庭指导员他们这种物理学家、卫星专家等航天科学家的存在。
最后六人名单中有两位是航天科技工作者,他们在执行任务之前要进行一年半左右的训练,而执行操作的宇航员就是荆霄和傅修云他们则需要经历三到四年的时间。
叶静好觉得自己上一世真是天真,就算载人航天器对志愿宇航员再怎么放宽要求,一般性训练也足以刮她一层皮。
她到底哪来的自信,以为练个瑜伽就能适应转椅和人体离心机那样残酷的考验?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盲目得都冲出地球,直奔宇宙了。
“那上回工程学院的那位小哥哥挺好的啊,静好不考虑他吗?”
“还有其他人?”司晨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静好你可以啊!亏我还怕你找不到男朋友,打算跟你做媒介绍来着,原来你有大批拥趸啊!也对,我们静好这么漂亮,还怕没有裙下之臣?”
齐星河?
坦白讲,静好并不排斥跟他做朋友,但一想到他跟傅修云的表兄弟这层关系就觉得头疼。
就不能是个跟傅修云毫不相干的人吗?
包里的手机这时响起来。
通讯录里没有的号码,但静好看一眼就认得出是谁。
“你好,江小姐。”
江莹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得体又温柔:“静好,你叫我江莹就可以了,不用这么见外。”
她不接茬,只问:“有什么事?”
“上回你不是在我们这儿给叶太太办了一张瑜伽半年卡吗?她好像还没来上过课,我就跟进一下,看看她什么时间有空过来,我们最近开了个热瑜伽的基础班,由我亲自带课,不知她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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