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她眼角眉梢绽满笑意,还在不停地追问着,“好看吗好看吗?”
她连声问着,却并不在意他的回答,自己低头欣赏,脚下旋转裙摆翻飞,快乐得像一只在林间肆意飞舞的蝴蝶。
夕阳余晖从落地窗投进客厅,空中尘埃上下浮动,点点金色光芒中,里头的白裙少女像浑身染了金粉,头发脸颊肌肤每处无一不在发着光。
她像落入凡间的神明,而他小如蝼蚁,蛰伏暗处,只能高高抬起头来,仰望洒下的寸缕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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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时间是傍晚六点,桑白准备提前半小时抵达,沈嘉言欲派家里司机来接她,过于隆重,桑白紧忙回绝。
立冬已过,气温微寒。
她换好衣服,在礼服裙外面套了一件宽大风衣,穿着细高跟鞋,踩上了宾利车后座。
赵纪宁已经坐在里面,一身正式小西服,满脸的不情愿。
是的,他今天和桑白一起过去,给沈嘉言庆祝生日。
准备好的礼物盒被搁置在座位一角,备受冷落,原本桑白让他拿在手里的。
“师傅,可以出发了。”常用的司机和叔临时出了点事,换成这位陌生面孔,丁家佣人司机众多,桑白没有在意。
车子缓缓出发,驶出别墅区沿着马路前行,太阳即将落山,光线不复之前热烈,远处高大楼影遮住背后下沉的红日。
两旁树木茂盛,道路僻静,不知何时,路上已经少有见到行人。
桑白目光查看周围,不禁抬头问:“师傅,这是到哪了?”
“鲤城区,绕过去就是天星大道。”他答得沉稳如常,对道路了然于心的模样,桑白不由收起那半分试探,重新坐稳在座位上。
谁知,变故就在下一秒发生,前方拐弯处突然冲出一道人影,伴随着尖锐一声响,司机急急踩下刹车,车身猛地停下,桑白连同着赵纪宁都不由自主往前一倾。
“出什么事了?”驾驶座的司机已经率先打开门去查看,桑白抻着脖子关注着动静,没几秒,见到司机回头叫她。
“小姐,好像撞到人了。”
“什么?!”桑白陡然一惊,连忙推门下车,刚走到那个被撞的人处,旁边隔离带忽的蹿出几道影子,手里拿着工具直直朝她冲来。
身体比大脑先反应,桑白本能察觉到危险气息,扭头就往车子的方向跑,然而一回头,她看到了追在最前面的那个司机。
他们都是一伙的...
脑中这个念头一涌起,桑白反应极快地拉开车门,赵纪宁早已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待桑白一动作,立刻紧跟下车。
她牵着他,不要命地往前跑去。
这条道路的尽头竟然是一片正在施工的荒地,身后的人紧追不舍,桑白拉着赵纪宁在马路上逃亡般极速奔跑着,胸口快要窒息爆炸。
旁边有条黄泥小路,尘土飞扬,他们无处可逃只能拐进这条岔道,没几分钟,眼前出现一片老巷子,萧索破败,像是这个城市里等待着拆迁无人问津的角落。
桑白刚带着赵纪宁跑进去,脚步声就在后头接踵而至。
那群人终于追上了他们,堵在巷口。
“丁大小姐,我劝你别反抗了,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为首那人额角横着一道疤,手里握着棍子怪笑着朝她走近,桑白警惕瞪着他,本能把赵纪宁往身后一护,步步后退。
“你们想要什么?”她极力稳重,嗓音却难掩剧烈运动后失力的喘息。
“钱多少都可以,只要放我们走。”
“我们不要钱。”他眼光寸步不离追随着桑白的动作,见到他们快要退至尽头时,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四五个健壮的男人顿时一拥而上,桑白把赵纪宁往后重重一推,眼疾手快地拿起墙底下摆放着的废弃桌椅朝他们扔砸,对面的人猝不及防被击退了几步,又很快,更加凶恶地冲了过来。
男人们想要制服她,却不料桑白濒临危险时爆发的求生潜能巨大,挣扎抵抗间,竟然没有很快得手。
桑白不管不顾大声呼救,话音刚落,一双大手迅速伸来紧紧捂住了她的嘴,话语变成破碎的支吾声,混乱中,桑白身上的外套被人扯落,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肩颈线条削瘦诱人。
不知道是谁先咽了咽口水,再度伸向她的手变了味,身体将要受到侵犯时,内心深处涌起的毛骨悚然让人不禁发寒颤抖。
桑白紧咬牙关,被无数双手死死禁锢住无法动弹,灭顶绝望覆盖而来,她目光本能在场中搜索那个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人,透过面前黑压压的人墙缝隙,不经意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
不远处墙角下,赵纪宁面露痛苦,他双手紧握着拳头,浑身都在打颤,在桑白惊愕的目光中,突然紧闭双眼崩溃般大叫出声。
“救、救命!有没有人――”
大力、嘶哑、干涩。
却又真真切切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桑白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赵纪宁开口说话。
这一天,她差点被强.奸。
第19章 (你说句话)
男孩发出的求救声彻响在这条不大的巷子里, 隐隐传出去,在空中回荡。
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话,原本直接忽视他的这群人立即停下动作, 有人率先松开制着桑白的手想过去捂他, 赵纪宁一脸凶恶,狠狠咬住旁边男人横过来的胳膊, 只听凄厉惨叫响起,牙印周围,有血色从布料底下浮起。
这个小孩出乎意料的棘手难缠, 他们不得不分出更多人力去对付, 方才因为瞬间刺激而生成的那丝邪念跟随着烟消云散。
任务不能出岔子,先完成正事要紧。
他们目的只是让桑白不去参加沈嘉言的生日宴会。
几个男人抽身去抓赵纪宁了,他人小防备能力却极强,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练习实战,在巷子里和他们拉扯, 借助身边一切工具,阻挡着他们脚步。
“妈的,别让我抓住他。”高壮的男人偏头啐了口骂道,耐心已经消耗到了极点。
小孩永远抵不过成年人的力气,赵纪宁被三四个男人拎住了胳膊, 死死按压住,动弹不得。
为首的领头人走到他跟前,丢掉了嘴里的烟, 伸出手, 一巴掌忽的毫不留力地挥了过去。
他那半张脸顿时肿得老高, 嘴角裂开,渗出血丝。
原本可爱稚气的面容变得惨不忍睹。
桑白气得发抖, 咬紧牙龈忍住泪意,拼命睁大眼视线从这群人面上一个个滑过,在心底记住了他们的样子。
收拾完赵纪宁,男人的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桑白身上,领头的一挥手,抓着她的那些人立刻扭紧桑白胳膊,意图押着他们两个回车里。
变故发生在短短时间,纷杂脚步忽然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不一会,这条小巷就被全副武装的黑衣保镖包围,这些人还来不及戒备,已经被冲过来的矫健身影卸掉武器,彻底制伏住。
他们把桑白解救出来,低声在一旁解释,“不好意思小姐,来晚了。”
“中途您的信号突然变弱,所以在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我们已经以最快速度赶来。”
“没事。”桑白心不在焉回应,目光直直看向赵纪宁。狭窄巷子场面纷乱,小孩低垂着头站在一边,闷声不语,衣服凌乱,脸上的红肿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正欲抬起头,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赵纪宁对上桑白的眼睛。
黄昏暮色里,她在他面前蹲下,手掌轻轻拂过自己发热肿痛的那半边脸。
那双眸中尽是小心翼翼的担忧,“是不是很痛?”
......
别墅内,家庭医生过来,给桑白和赵纪宁检查身体。
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轻伤,她手腕处比较严重,红肿了一圈,其他地方轻度擦伤,赵纪宁竟然比她更厉害,身上有好几处都破了口子,往外流着血。
桑白给沈嘉言致电说明了情况,他在那头语气担忧,仿佛要马上过来探望她。
简单安抚住他,桑白表示了自己缺席的歉意,沈嘉言连忙说会找人替补上,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挂完电话,她神情顿时严肃,叫来负责的管家,追究起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和叔是今早路上突然出了一起小车祸,临时只能和另一位司机调班,这个司机是新来的,刚入职没多久,经过一番审问后,才说出自己被人拿钱收买的事实。
而剩下动手的那群人,嘴巴严实,花了大半天的功夫硬是什么也撬不出来。
天黑时,终于有了点进展。
丁家有专门的安保系统,现在的负责人叫陈琛,就是之前最先过来解救桑白的那位。她手机常年装有定位,直接连接着主系统,一有不对劲他们立刻就能察觉到。
桑白开始带着赵纪宁拼命地跑,也是为了拖延时间,给他们争取行动的空间。
现在男人站在她面前,沉声汇报。
“虽然他们没有说出幕后主使是谁,但我们调查了他们银行户头的交易记录和出行信息,这些人几天前都收到了一笔巨额汇款,并且订了今晚飞往国外的机票。”
“还有一个意外发现,他们都是有案底在身,有些还是在逃犯,应该是有个专业雇佣机构,有买家花钱,另一边就安排人动手...”
桑白若有所思,“所以...那个人只是想阻止我去沈嘉言生日宴会吗?”
这些人很明显最开始只是想绑架她,中途出了点意外临时改变主意,但是被赵纪宁打断,没来得及得逞,丁家保镖就已经赶到。
“他们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桑白问。
“可能是这个组织背后有什么特殊规定。”陈琛谨慎回答。
“那就都送到警察局去吧,记得把证据都带上。”桑白头疼揉了揉额,这边查不出来的东西,就只能寄希望于国家。
两人交谈间,家庭医生拎着医药箱从卧室出来,桑白伤比较轻最先处理,赵纪宁的有点麻烦,多耗费了些时间。
桑白结束对话,对陈琛出声,“那你先去办吧。”
卧室里明亮悄然,赵纪宁坐在椅子上,随着时间流逝,他脸上肿得更加厉害,触目惊心。
桑白想了想,坐到了他对面。
“对不起。”她垂下眸子,低低道歉。
“是我没保护好你。”这件事因她而起,对赵纪宁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单纯被连累。
房间寂静,没人说话,赵纪宁眼睫盖住神色,落下一片阴影。
这是两人之间常见的模式。
桑白应该习惯的。
但这次,她想起了巷子里的声音。
鬼使神差,桑白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忍不住试探:“你可以试着说一句话吗?”
方才低头安静坐在那的人猛地抬起脸,赵纪宁黑眸紧盯着她,表情本能戒备而紧张。
“干嘛?”桑白困惑不解,“只是让你说句话,怎么像要了你的命一样。”
她有理有据,“不然你打算当一辈子的小哑巴吗!”
她说教的心开始了就有点收不住,赵纪宁没有反应,这更加助长了桑白的气焰,不禁高谈阔论喋喋不休起来。
“既然能讲话为什么不讲,你以后上学要和老师同学沟通,工作了要和同事客户交流,还有生活中,你总会有朋友和重要的人,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和他们说话,永远只能相对沉默吗?”
“你现在还小,可以躲在自己的舒适区安全圈里,但是人都是要长大的,要走出去面对人生中各种各样的际遇,去迎接很多很多新的东西。”
桑白越说语气越平静,她情不自禁蹲在他面前,认真凝视着赵纪宁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曾经遭受过什么让你不愿意开口讲话,可是,我希望你勇敢一点,不要被过去的那些曾经打败。”
“为了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最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情。”
“你是你自己,赵纪宁,我想你做一个勇敢正直的人,永远健康坦荡的活在阳光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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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言当晚的生日宴会刷满了桑白的朋友圈。
去到现场的同学晒出各种照片,美轮美奂的宫殿式别墅,草坪喷泉各处簇拥着数不清的白色玫瑰,宾客繁多,穿着正式西式礼服的沈嘉言像是王子在人群中间,而他的身旁,是一身精心打扮明艳动人的洛霏。
她是今晚沈嘉言开场舞的女伴。
桑白看着这张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照片,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什么,她迅速扣起手机,回忆了一遍从前丁舒颜和她的相处细节。
各种画面像是电影一样在眼前几倍速播放。
两人同时在球场看到沈嘉言,丁舒颜一见钟情。
教室里,她苦恼和洛霏诉说着少女心事,洛霏鼓励她勇敢追求。
丁舒颜每次受挫后洛霏体贴安慰并且为她加油打劲,让她再接再厉。
沈嘉言不堪其扰,对她愈加厌烦。......
还有一次,丁舒颜撞见洛霏桌位抽屉里有一个黑色护腕,和沈嘉言曾经戴在手上的一模一样,她当时慌张笑着,解释是自己表弟落下的。
数不清的蛛丝马迹,丁舒颜完全没有察觉,单纯得一厢情愿沉浸在自己的爱情中。
桑白再度回想起最近种种,洛霏面对沈嘉言时格外温柔大方的形象,亲密称呼,话剧、篮球赛啦啦队,制造各种一起相处的机会。
手段比起丁舒颜死缠烂打高级自然得多,任凭谁也不会往那方面多想。
她心中微冷,拿出手机拨通了陈琛的号码。
洛霏条件不差,家里在她中学时突然发迹,从此踏上住小别墅开豪车的系列,用具体的词来形容就是暴发户。
虽然有钱,但比起丁家沈家这样的豪门还是差了不少。
她还没毕业,名下资产一查就一目了然,包括银行交易都清晰明了呈到桑白面前。
只是出乎意料的,上面干干净净,看不出一点问题。
桑白沉吟两秒,吩咐下去。
“把她身边所有关系亲密的人都查一遍,先从朋友入手,再查亲戚。”
这个工作量庞大,桑白本以为要等到第二天才能收到结果,然而没到夜深,就收到了陈琛的回复。
谜底很快揭晓,真相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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