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普通人和江湖要犯,这位声明在外的统领明显有着不同的态度,此时此刻他面对华荣月的时候要温和的多,但是现在。对方显然还没爬到统领的位置。
“齐大夫不在吗?”颜盛问了一句,看来他和齐大夫应该认识。
“就我一个人。”华荣月从幻觉中回过神来,这让她想起此时此刻她不是那个被人杀死的易玲珑,只是个小学徒,“齐大夫让我记录一下今天过来的病人,把他们的症状写下来,几个需要过来拿药的病人也都交代给我了。”
“就你一个人?”颜盛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惊讶,因为他很了解齐大夫这个人,如果不是很信任一个人,他是不会把店直接扔给这个人的,“看来齐大夫招了一个挺不错的徒弟。”
华荣月对于颜盛的夸奖,也只能笑了笑,她的眼前幻觉和现实一直在不停的交错,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就像对比图一样,太神奇了。
颜盛的手下翻看医馆的治病记录,寻找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就诊的时候,华荣月在大堂里喝了杯茶坐下来静了一会,让自己面对颜盛时别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的那个幻觉确实来的突然,但是对她本身却并没有什么危险,也不会有任何痛觉。如果形容起来,华荣月觉得那应该是一种“提醒”,一种对于命运的提醒。这不是一个好的消息,她可不想再看见易玲珑上辈子见过的人。
“你很好奇江湖是什么样子吗?”颜盛突然说到。
喝茶的华荣月一愣,接着朝颜盛的视线看了过去,桌子上堆着几个话本,有写剑圣的故事的,有写恩怨情仇的,全都是写江湖的,不过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和一脸温和穿着体面的华荣月无关。
“我?我对江湖其实没什么兴趣。”华荣月说的发自肺腑,“那些书其实是小莲的。”
叶公好龙罢了,况且她对于这个确实是不擅长,只能说是为了生活勉强熟悉而已。
颜盛了然的点了点头,华荣月看着这个一脸严肃认真的男人——真敏锐啊。
她回忆着自己看见的那个幻觉,蛮疯癫的一个画面,嘶吼着的人声里全部都是痛苦,一副丧失了理智的感觉。女人为了爱情,确实容易陷入歇斯底里的地步。
颜盛的搜查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了,一个人匆匆进来在他的耳边说了一些话,“……十八亭那里有人发现了一个女尸,死前应该是遭受了折磨,应该是走火入魔的武林中人所做。”
“十八亭?”颜盛眉头一皱。
华荣月在旁边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还是安静的喝茶。
这个世界是个蛮混乱的世界,本来华荣月就完全没听说过这本小说,等到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深之后,她就觉得这个世界可能参考了很多武侠体系。
例如说走火入魔这个东西,它更像是黄易小说里面的“情关”,武林中有很多无法度过一关所以走火入魔的人,但是走火入魔后的情况又有点像金庸小说,一般有两个下场——一是死,二是变成无论是外貌还是思考方式,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人。
比较有趣的是,如果走火入魔侥幸没死,那一般而言,疯的越厉害的人越强。上一辈子的易玲珑在最后几乎是开了无敌,最后还是用人海堆死的,这种人根本无法用常理去推断。
武力值方面,这个世界又有点像古龙,没有什么固定的功法,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高低上下之分,有很多人的武功招式甚至只是随便看了个日出日落就悟出来的,谈不上什么框架,颇为真实。
走火入魔的武林中人有很多都会变得极为残忍,甚至是嗜血,性格也会变得更为偏激易怒多疑一点。六扇门这种地方,肯定有一套辨认这种情况的办法。
颜盛看了华荣月一眼,对她说:“你也听到了?最近还是尽量不要外出,外面很乱。”
他匆匆忙忙的走了,剩下华荣月一个人,安静的收拾了万浮莲的武侠话本子,放到了一边的书架上。
……
齐大夫几乎每个月都会出门去做义诊,基本都是一些很困苦的地方,听万浮莲说,齐大夫甚至去过麻风村,侥幸的捡了一条命回来,但是这次他去的地方,华荣月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十八亭?”
“我知道那个地方前段时间死了一个人,但是这也没办法。”齐大夫一脸无奈的道,“那里有几个需要复诊的病人,有几个老人,还有的身体有问题,出不了远门。”
“你一个人去?”
“对,小莲就别跟我去了。”齐大夫说:“那地方挺吓人的。”
“那我跟你去。”华荣月几乎毫不犹豫的说。齐大夫也没推辞,毕竟有个人跟着去也可以壮胆。
两人租了一个马车,到了地方后,齐大夫领着她穿过了大街小巷,越往里面走越是脏乱,甚至街道中央还能看见一些老鼠的尸体。一身整洁的华荣月走在这里,都让人不由得担心她的衣服和鞋子会不会被弄脏。
但是一直到了病人的屋子前,华荣月依旧是一身干干爽爽的,就像刚出门一样。这让齐大夫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他其实很想看看华荣月的衣服或鞋子变脏是什么样子,倒不是幸灾乐祸,只是非常好奇罢了。
真的很神奇,他好像真的不会在别人面前失态,简直就像什么戏法一样。
这里处处都像是蒙了层灰,住在这里的自然也不会是付的起诊费的人,齐大夫进了第一家,里面住着一个老人,齐大夫在里面待了一炷香的时间,给老人留下了几贴膏药和一包药,老人硬塞给了他们六个还带着血的鸡蛋。
一家家的看过去,他们拿到的东西越来越多,此时华荣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出门的时候齐大夫要带这么大的一个兜子了。
齐大夫看着一身讲究的华荣月背着一个大兜子,总担心他会不耐烦,想自己背,华荣月则是把兜子放在了身后说:“都是好东西。。”
即使是个普通的布兜子,她也斜斜的挎在肩上,背的很好看。
一共走了十来家,从丑时走到了未时,太阳都便西了,华荣月看了看天色,微微的有些天黑了,齐大夫道,“还剩下最后一家,咱们去完就走。”
两个人往更深处走去,华荣月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一种淡淡的味道顺着风传了过来。腥甜味,一般人恐怕察觉不到。
有些东西并不是华荣月自己学的,而是印在了这具身体里的。华荣月几乎想告诉齐大夫赶快回去,余光里却瞥见了一片熟悉的场景。
一个干干净净的大门,门口点着一盏奇特的灯笼,红色的灯面,透出来的光却不让人觉得舒服,整个路面被映得血红血红的。
华荣月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
“这个颜色真适合你,看起来就像是红色的荼靡花一样,很漂亮吧?”
……
“这是家卖画的店,这种地方居然有家卖画的店,没想到吧?”齐大夫对着华荣月一脸神秘的说道。
确实……没想到。
挺意外的,华荣月抬起头来看着这家店铺,虽然她可以随意翻看易玲珑的记忆,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对所有的事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毕竟她也只来了半年,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觉,也看不完将近二十年的记忆。
不过从刚才的反应上来看,这怕又是一个易玲珑曾经去过的地方。
命运的小齿轮开始转动了啊,但是话说回来,这个小大夫体质还真的挺特殊的。
华荣月眼神怪异的看向了齐大夫,如果算上她自己,这应该是小大夫接触过得……第三个古怪的人了吧?
第3章 吴明画师
“让我来看看你的眼睛。”画家的声音微微的有些沙哑,他的手指轻轻的抚上了华荣月的眼角。
这是这家店的店长,叫吴明,身体不是很好,一只脚还有点跛。
华荣月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吴明看她的眼睛已经看了很长时间了,而且手指触碰着她的眼角,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是过了一会吴明就低下头继续去写写画画,这让华荣月也不好说什么。
处在破烂街巷之中的这家小店并不像外表一样破旧,甚至可以说推开来会让人感受到一片全新的天地,屋子里面十分的干净整洁。
华荣月眼前的幻觉还是在和现实不断的交错着,一连串的对比图让她慢慢的了解到了这个地方的信息。这里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甚至在易玲珑的记忆中,这里还是一个有点存在感的地方。
捧着这家店主给她的一杯茶,华荣月慢慢的闭着眼睛开始回忆。这家店表面上是卖画的,实际上……还真的是卖画的。只不过画的东西不是那么简单。
店主叫吴明,是个看起来很瘦弱,脸色也很苍白的男人。他的指甲全都是黑色的,跟头发一样的黑,对齐大夫这种没进过江湖的人,他可以骗对方说自己的指甲是用笔画的。但是华荣月知道这人的指甲本来就是那种颜色。
走火入魔的人外表会发生一些变化,有的人会一夜白发,有的人会眼睛变得通红通红的,像是染了血。
——面前的这个店主的指甲也是这种情况,黑色的,修的圆圆的,像是涂了一层指甲油,实际上他跟齐大夫解释的理由就是自己涂了黑色的“颜料”,他都没想过掩饰。
华荣月第一眼看见的时候都惊呆了,有点嚣张啊这个人。
店里贩卖各种可以用来掩盖走火入魔痕迹的“颜料”,上一辈子的易玲珑在走火入魔后,曾经光顾过这里。
这里有很多可以用来人体上面的颜料,华荣月看着架子上面摆放的瓶瓶罐罐,各种颜色的都有。面前的这人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画家,或许说的更准确点,人体画师?
吴明说要帮他们画一张画用来当诊金,齐大夫说之前给他画过很多次了,这一次就不用了,他看了眼华荣月,说:“要不然这次我给你旁边的人画一张吧。”
华荣月连连摆着手说不用,但是吴明却有些诡异的坚持。
吴明的画短时间内也画不完,他让两个人过一段时间再取,他瘦胳膊瘦腿的,脸色也十分的苍白,在店里即使是很简单的走动都让人替他觉得累。
他看着华荣月的眼睛,突然莫名其妙的就来了这么一句话,“你喜欢红色吗?”
“红色?还好。”华荣月道。
“这种红色你觉得怎么样?”吴明说着话的功夫就从架子上掏出来了一本有些破旧的书来,书里夹了几朵脱水且完整的干花,花是红的,因为脱水的缘故,显得有些深。
面前的画面骤然变换,华荣月看见样的位置,同样的视角,吴明的穿着打扮几乎现在一样,唯一有所不同的也就只有屋子里东西的摆放有了一些变动。
他在身后的那个架子上翻翻找找,找了很久很久,最后从架子深处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玉瓶。那时候的吴明虽然打扮于现在相同,转过头看向易玲珑的时候眼睛却中映出了瓶子的颜色,就好像眼睛在发着红光,让幻觉中的他比现实中多了那么一分危险。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谁知道比我想的更糟。”他缓缓的道,“看见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有些难过。”
华荣月还没来得及对吴明的话做出什么分析,就不受控制的抬了下胳膊。余光中她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只瞥了一眼,她瞬间就觉得脑袋生疼。
一身……饱和度特别高的衣服……
这应该就是易玲珑当时过来时身穿的那身衣服,华荣月之所以能看得见,是因为这身衣服非常的大,非常的浮夸,幻觉中的易玲珑只是随手挥起来一只袖子,华荣月就从那以大红色为主色的袖子上发现了几朵大紫花、大蓝花、大绿叶子,还有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福蝶……
呃……既然能过来找吴明,那怕是已经走火入魔了,这一身也确实是不太像是正常人会穿的衣服。
“少废话。”
从“她”自己口中发出来的声音也刺耳尖利,但并不是女人的尖利,而更像是太监的声音,“我这次还要那种东西,给我多一点,我可能很久都不会再来了。”
“你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就像荼靡花一样,我不想看见这样少见的颜色一点点的开败了。”吴明一边将玉瓶做一些密封处理,一边说:“虽然这跟我一个卖画的没什么关系,平日里也不会这么多嘴,但这次,就当是个例外。”
画面突然一转,华荣月又回到了现实,感觉有点突兀,对比感也因此特别的强烈。
现实中,吴明还举着那些干花给她看。
他的表情和幻觉中比起来要更柔和一点,或许是因为烛光的颜色要更温暖。华荣月对于花这种东西并不是很感冒,完全认不出来,倒是旁边的齐大夫看了一眼。
“荼靡花?这么红的?很少见啊。”齐大夫说。
“我朋友拿来给我的,我出去不方便,不然我也很想过去自己亲自看看。”
“咱们门口也有一棵荼靡花,现在还没开呢,不过咱们门口的那棵只能开白花。”齐大夫对华荣月说道。
华荣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门口那棵半死不活的树是荼靡花啊。
出了门,天已经近乎于全黑了,只剩下一点亮光,吴明给了他们一盏灯,让他们出去的时候看着路,小心点不要摔了。
虽然吴的门口挂的是一盏看着让人瘆得慌的红灯笼,但是他给两个人的还是一盏普通的纸灯,雪白的灯面,巴掌大,上面画着一朵红花,笔画很简单,也很生动。花的花枝却以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姿势舒展着。
某种意义上来说,吴明真的是个不错的画家,无论是他居住的地方还是他的作品,可以说都是非常有艺术家的氛围了。就连他这个人……嗯,都蛮像个神经兮兮的艺术家的。
出去的时候天色已黑,一般来说古代夜幕降临,街道上的行人都会变得很稀少。但是华荣月的耳边却能听见很多人走动的声音,很多,比白天还要多。
华荣月几乎是以一种近乎于观察人生百态与看热闹的微妙心态听着那些传来的声音,看了眼身旁的齐大夫,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以前你每次晚回去的时候,吴画师都会借你这盏灯吗?”华荣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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