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数学一百四十六?”礼虞捧着牛奶瓶凑过来,翻了翻宗廷的试卷,夸赞道:“厉害厉害。
“中午必须请客吃饭啊。”
宗廷心情好,应了:“请,吃什么随便点。”
晨读结束以后,走廊上有人跑来高二(3)班传话:
“礼虞,李主任叫你去学生科!”嘹亮的嗓门穿透课间的嬉闹声,“还有倪鸢和丛嘉!”
丛嘉正在拆新的时尚杂志,纳闷地看向倪鸢:“我和你?去学生科?”
倪鸢告诉她没有听错,“还有礼虞。”
倪鸢突然想起了什么,拉住丛嘉:“是玻璃。”
上周五傍晚,礼虞被人围堵,躲进了三楼办公室。当时那几个女生在外面踢了门,还砸了玻璃。门没坏,玻璃上却出现了裂痕。
倪鸢推开椅子站起来。
她和礼虞四目相对,看了彼此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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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科。
李主任和高二(3)班的班主任胡成都在,一脸严肃地盯着三个学生。
和倪鸢猜想的差不多,是因为上周五的事。
当时走廊里开着监控,但中间有一段时间停电了。
礼虞是怎么被人追上三楼的,是怎么躲进办公室的,还有几个粉头发的女生砸门砸窗的画面,都没录上。
后面 * 来电了,监控重新打开,记录的是倪鸢、礼虞、丛嘉三人陆续从办公室走出来的画面。
而这时候,可以清楚看见办公室的玻璃上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裂痕。
她们三人是最大的嫌疑人。
“你们谁来跟我说说,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主任看着她们三人问。
办公室里的冷气对着后背吹,黏在背脊的校服衬衫爬满了沁凉的触感。
三个女孩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丛嘉是无所谓地观望,看戏似的玩味。
倪鸢是冷静,置身事外,是否说真话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只有礼虞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她面上没表露,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
“如果不说,你们就要一起承担损坏公共设施的责任,赔偿,还有写检讨。”班主任在一旁威严地督促,希望她们说出真相。
“老师……”
是丛嘉发出的声音。
“老师,是我弄的!”在丛嘉一切和盘托出之前,礼虞抢答了,“是我拿竹竿想勾树上的桃子,竹竿不小心往回甩的时候砸到了玻璃。”
教学楼前的确有几棵桃子树,但结的果子酸,老师和学生都没人去摘。
如果礼虞出于新奇想摘,也说得过去,但想想又总觉得牵强,得多粗的竹竿甩到玻璃上能砸出那个效果?
李主任和班主任不约而同,一阵沉默。
他们都不相信礼虞的说辞,但也拿她没办法。李主任看向倪鸢和丛嘉:“是她说的这样吗?”
“不是。”
一道平静的声音将礼虞的说话否定了。
礼虞万万没有想到,最后拆她台的人不是丛嘉,而是倪鸢。
礼虞刚才放松下来的神经顿时又紧绷起来。如果她和隔壁技校女生的纠纷暴露,就不止是赔偿玻璃钱和写检讨这么简单了。
“倪鸢,你在说什么啊?”礼虞脸上的笑苍白又牵强,“我摘桃子你也在场的,你明明看到了不是吗?”
“嗯,我是看到了。”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倪鸢身上,等待她的下文。
礼虞心惊肉跳地盯着倪鸢,呼吸微微加快了。
“不是摘桃子。”倪鸢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是为了救猫。”倪鸢说。
“有只很小的流浪猫不知道怎么跑到树上去了,不敢下来,叫个没停,礼虞把网兜系在竹竿上伸出去救猫,竹竿往回收,不小心撞到了玻璃。”
这种说法和礼虞的说辞同样不能深究。
深究就会发现不太可信。
班主任问礼虞:“是倪鸢同学说的这样吗?”
礼虞点头:“是。”
礼虞重重提起的心,终于归于原位。
她从虚惊一场中缓过神,也意识到,自己被倪鸢耍了。
礼虞和倪鸢算是统一了口径,当事人中最后只剩下丛嘉还没表态,接下来她的说法至关重要。
丛嘉如果不捣蛋,礼虞就算逃过一劫。
结果不等班主任问,丛嘉就主动举起了手,她笑的时候唇角勾着浅浅的弧,“鸢儿说的都对。”
这意味着, * 这场追责到此结束。
三人从学生科出去。刚才已经响过了上课铃,所有学生回教室,此刻走廊和楼梯间已经空了。
脚步声格外清晰。
礼虞叫住前方的倪鸢:“你耍我?”
倪鸢站在高几层的楼梯上回头,“不可以吗?”
礼虞咬着唇。
她没想到倪鸢会使绊子,在她印象中,倪鸢和丛嘉完全不同,倪鸢是看似没有攻击性的。
“你白蹭了我半个月的牛奶,”倪鸢笑了笑,楼道里涌入的热风吹动了她的校服裙摆,“我有点不爽,想吓吓你而已,现在我们之间扯平了。”
这一节是政治课,枯燥乏味。
丛嘉故意拖慢了脚步,从二楼到三楼,她像蜗牛在挪步。
“老班等下就从学生科出来了,被撞见会挨训的。”倪鸢说。视线中,礼虞已经越过她们快速跑回了教室,像背后有人在追。
“鸢儿。”
“嗯?”
“你以后还给宗廷送牛奶吗?”丛嘉问。
今日大晴,窗口外是大片深浓的绿意。
蝉鸣隐藏在那些绿意中,一波一波声浪侵袭耳膜,带着躁意。
“不送了。”
倪鸢说:“赌约结束了,我就不送了。”
“为什么不揭穿礼虞?刚才我都以为你要说真话了,结果只是吓她的。”
“我们的确看见过她救猫不是吗。”
她们偶然撞见过,礼虞趴在河边上用竹竿将一只落水的猫救起来。
还有几次,看见她蹲在路边的灌木丛里喂流浪猫,去年的冬天很冷,寒假那一阵,她几乎每天都去定点喂食。
躲在网络世界里骗吃骗喝的女生,是那些野猫的救世主。
“她跟隔壁技校女生的纠纷跟我没有关系,我不会揭穿她,也不会帮她,只想离她远远的。我自己还有一堆事情没解决,烦着呢。”倪鸢说。
“住校申请批不下来?”丛嘉问。
“说是宿舍紧张,没空床铺了。”
倪鸢从这学期开始就在申请住校,但是班主任那边一直没同意。
六中的学生宿舍确实已经满员了。
“真的得回教室了,”倪鸢抬腕看手表,“这节课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
丛嘉趴在楼梯间的窗户上,直起身,却发现倪鸢盯着楼下不动了。
“怎么了?”丛嘉纳闷。
“看见一个人,昨天在公交车上遇到的。”倪鸢说。
昨天在公交车上遇到的少年,头上仍然扣着那顶黑色鸭舌帽。倪鸢只见过他一面,却记住了他的模样。
“哪儿呢?”丛嘉问。
倪鸢指了指实验楼的方向,虬枝盘曲的榕树在半空撑起大片绿荫,路边的长椅旁站着个瘦高挺拔的身影。
倪鸢用手指过去时,他似有某种感应,抬头朝教学楼看过来。
他微仰着头,徜徉在清溶溶的日光碎影里,夏天就落在了他身上。
第5章 我儿子 “介绍一下,我儿子,周麟让。……
“那谁?”丛嘉问倪鸢。
“不认识,只在公交车上见过一面。”
“见一面记到现在?”
“长得好看,自然就记住了 * 。”
丛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倪鸢看她,“你想说什么?”
丛嘉笑得暧昧且不正经,“没什么,就觉得他确实挺好看的,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年级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长成那样一张脸,要想要籍籍无名也难。
要是同一个年级,不太可能没印象。
倪鸢想起昨天傍晚在公交车上,少年扛在肩上的塑料袋里有各种日常用品,连传单被褥都有,像刚搬家过来的。
“可能是转学生。”倪鸢说。
“喂——”丛嘉站在楼梯间的窗口朝榕树底下的少年挥了下手。
把倪鸢吓了一跳,“你疯了?!教室里都在上课呢。”
丛嘉无辜地朝倪鸢笑,“就喊了一声。”
丛嘉:“帮你问联系方式?”
“省省吧祖宗,回教室上课。”倪鸢说,“我不想一天去两次学生科。”
周麟让视力绝佳,看见两个穿校服的女生站在墨绿色的窗框里,其中一个朝他招手,腕上的手链在阳光下金灿灿的。
另一个率先转身走了,他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让,快过来,副校长要问你几句话。”大伯站在一楼走廊上喊。
周麟让不耐地蹙紧了眉,把帽檐压得更低。
转学手续本来已经搞定了的,现在又被叫去问话。
副校长一脸和蔼,“周同学,能不能谈谈你为什么要转学?”
周麟让面无表情:“喜欢六中,慕名而来。”
副校长:“你为什么喜欢咱们六中?”
周麟让想也不想,闭眼吹:“都说六中是伏安最强,环境好,老师好,学生好,什么都好。”
“咳咳。”副校长咳嗽了两声,再次翻了翻手里的成绩单,“我看你之前的成绩很不错啊……”
“一般。”
“特别是理科,数学和物理都拿过竞赛大奖……”
“还行。”
“那你来六中有什么学习计划和目标吗?”
“先拿个年级第一。”
“咳咳。”这次轮到大伯咳嗽了,拼命给周麟让使眼色,“你谦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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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课上讲月考试卷,卷子刚发下来,还新鲜着。
丛嘉敲门,喊报告。
政治老师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粉笔,问:“干什么去了?”
“班主任叫我们去学生科了。”
“礼虞不是跟你们一起去的?她怎么早就回来了?”
礼虞迟到五分钟,这俩迟到十五分钟,政治老师心里门清着呢。
倪鸢和丛嘉僵持在教室门口,政治老师不想耽误时间,“行了行了,赶紧进来。”
她们俩文科成绩都还不错,特别是倪鸢。政治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倪鸢回到座位上,这次她刻意没有往教室后排望,仿佛没有察觉到宗廷的目光。
她拿着政治试卷看了看扣分比较多的几个主观题,听老师讲课,一边做笔记。
下了课,丛嘉直奔小卖部,宗廷走过来坐到了她的座位上。“老胡找你和礼虞干什么?”宗廷问倪鸢。
倪鸢吸着一盒柠檬茶, * 视线盯着书,预习新的知识点。
“问你话呢。”宗廷伸手在她面前晃,阻扰她的视线。
倪鸢推开他的手,冷淡道:“追责。”
“啊?”
“玻璃碎了。”
“玻璃碎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去问礼虞。”
“最近跟你说话你怎么那么不耐烦呢?”
“我就这样。”
倪鸢抬起眼眸静静看了宗廷一眼,“你最好别跟我说话了。”
“倪鸢,你在别扭什么?”
“我没。”
“你有。”明明是吵架的气氛,宗廷说着说着却笑起来,眼睛明亮,他好像有种魔力,一笑就阳光灿烂,天气都好了。
“考试没考好,心情不好?”宗廷猜。
可男生是很难猜中女生心事的。
倪鸢把发下来的几门科目试卷摊开,“谢谢关心,我除了数学没及格,其他科目都比你好。”
她把考得最好的英语试卷摆在最上面。
宗廷敲她的头,“臭显摆。”
倪鸢避开了,一口把柠檬茶吸到见底,喝急了,就觉得酸了。
宗廷还要再问。
“让一让。”丛嘉手里攥着几个面包和酸奶过来,把宗廷从她座位上赶开。
班上女生里,丛嘉是唯一不卖宗廷面子的,她看他似天生不顺眼,就跟她看礼虞不顺眼一样。
丛嘉把面包酸奶还有其他小零食往课桌上一扔,有一半撒在了倪鸢那边。
“吃。”
丛嘉趴开腿,反着坐在椅子上,面朝教室后排。她剥着石榴,看宗廷和礼虞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凑在一起笑。
“鸢儿,你别喜欢宗廷了。”丛嘉把一把石榴倒进嘴里。
倪鸢想说我没喜欢他,但她又沉默了。
“为什么不待见宗廷?”倪鸢问。
丛嘉嘴角往上翘,露出白牙,慢慢靠近倪鸢的脸,“你没发现吗,他对所有人都这样笑,我模仿得像不像?”
“……还真有点儿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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