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溪见她说破这个,忙道:“你别多想,我也是顺手的,也不是特意要如何,你也不缺我这点。”
李慧锦却道:“其实我就是缺这一点。”
她收敛了笑,诚恳地道“对你来说,只是一滴水,对我来说,却是整个春天。”
顾清溪没想到她这么说,一时也有些感动,不过还是故意轻松地道:“瞎说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化身文学系的,开始作诗了。”
李慧锦一下子笑了:“那就不说了,反正以后,你不许说什么谢谢,我也不会提就是了,你遇到啥事儿,直接喊我就行。”
顾清溪点头:“好。”
也没几句话的功夫,不过那感觉却是不一样,顾清溪想着李慧锦的话,许多事,她确实是顺手的事,但是于李慧锦的感觉却是很不一样。
一时又想起来以前的胡翠花,还有那沦落到农村怕是一辈子不能翻身的顾红英,不免想着,人的命,有时候还是性格决定的吧。
其实不光是这些女同学,还有陈昭,同样也是。
他重活一辈子,仗着自己先知的优势,怎么过不好,非要和自己纠缠,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这么胡思乱想着,顾清溪在李慧锦的陪伴下,来到了附近公交车站。
之前萧胜天曾经给过她建筑公司的地址,也知道工地在什么地方,她买了一份首都地图,查了怎么过去,便上了公交车。
一路上公交车颠簸,顾清溪便有些难受,干脆到了一个站点后,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
李慧锦第一次坐出租车,有些紧张,东看西看,后来还小声地问顾清溪:“咱们能找到你爱人吗?”
顾清溪:“我也不知道,先过去他公司看看吧。”
下了出租车后,又拿着地图看了一番,找人打听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工地上的建筑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外面光秃秃的架子,以及墙面上包着的绿色安全网。
顾清溪出现后,就有人好奇地看过来,顾清溪便和人家说明来意,那人就去叫人,很快便叫来一个,四十多岁,姓陈,模样稳重,顾清溪看到后,倒是眼熟,总觉得哪里见过。
对方自我介绍说是萧胜天的助手,现在萧胜天被带走协助调查,他先管着这一摊子事。
顾清溪便说明了来意,表示想见萧胜天,有重要的话想和他说。
那陈助手却道:“顾同志,现在肯定不合适,也见不到,我也见不到,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也在想办法。”
顾清溪直接问道:“想什么办法?”
陈助手愣了下,含糊地说:“现在在运作关系。”
顾清溪却道:“陈同志,这次到底怎么回事,麻烦你和我细说下。”
陈助手看着顾清溪,顾清溪眼神清亮,神色间沉稳安静,并不像是一般遇到事慌慌张张的女人,犹豫了下,还是道:“行,咱们过去办公室,细谈。” 于是顾清溪和李慧锦便被陈助手带去了办公室。
其实这所谓的办公室非常简陋,就是石棉瓦粗糙搭建起来的,缝隙里嗖嗖地进风,一个小煤炭炉,虽然勉强烧着,但并不能让这简陋房子暖和起来。
顾清溪看了看四周围,旁边有桌子,也有茶壶,还有一些图纸。
陈助手注意到了顾清溪的目光:“这里有点乱,平时太忙,也没心思收拾。”
顾清溪:“他也时常在这里是吧?”
陈助手冷得搓搓手:“也不经常,萧总平时身先士卒,经常和工人一起爬脚手架,也会工地上到处看,他闲不住。”
顾清溪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想起来那天风雪夜,窗外缩着肩膀等公交车的人,也想起来每一次他回来,身上的寒凉。
摸爬滚打,其实不容易,便是在这四处漏风的工房里烤烤煤炭炉子都是难得片刻的清闲。
不过顾清溪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她坐下来,仔细地问了陈助手这次事情的经过,从陈助手的口中知道,发生事故是一个晚上,就是突然倒了。
“其实我们也很纳闷,我们平时非常注意施工安全,那个地方没理由突然倒了,不过事情出了,没办法,尽可能弥补吧。”
“至于这次萧总被带去调查的事,我也是想破脑袋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各方面都一直是严格遵守法律法规,绝对不至于被人抓住把柄。”
顾清溪望着陈助手,诚恳地道:“陈同志,他平时工作的事,从来没和我说过,我也不懂这些,但是现在出事了,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这里面,到底会有什么问题别人抓住把柄吗?”
陈助手听了,愣了下,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慧锦。
顾清溪:“她是我同学,嘴很牢,你放心就是。”
陈助手这才叹了口气:“其实能有啥,萧总做事一向非常谨慎,违法违规的事他肯定不干,许多事,明摆着人家都这么干,他如果也跟着,能省不少力气多赚多少钱,可他这个人实诚,所以这方面确实问心无愧,这次被人家举报,好像是说我们的施工用料违规,我们现在用的是混合砂浆,水泥用量一直都是按照规范来,绝对不可能出现偷工减料。”
说着,陈助手又解释了一番,原来现在多是用石灰和水泥混合,石灰用量如果过多,会增加砂浆的和易性,但是会降低砂浆的强度,个别施工部门为了降低成本,会偷偷地多用水泥,但是萧总一直强调这方面的用料,所以我们不可能偷工减料。
顾清溪想起萧胜天案头的那些书,倒是有不少关于这些的,平时见他看过,她当时忙,也没在意,想来一直在研究这些。
当下略整理了下思绪,终于问道:“这里除了您,还有谁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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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工房里出来,天已经晃黑了,滴水成冰的四九城,此时狂起了风,寒风刺骨。
拒绝了陈助手提出开车送她们的好意,顾清溪和李慧锦相互搀扶着,在瑟瑟寒风中等着出租车。
详细地聊了一下午,结合之前陈昭言语间露出的端倪,顾清溪大概觉察出了问题,不但萧胜天被诬陷的这一桩,只怕那脚手架突然倒塌,都是陈昭背后捣鬼了。
她向陈助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让他顺着那个方向细查,陈助手在和她谈了一下午后,也意识到她思路清晰有备而来,听到她的建议后,愣了下,倒是有些启发的样子。
顾清溪将手揣在大衣兜里,心想,如今没办法,只能依靠这个陈助手了,希望他是靠谱的,这次能撑住。
其实她前天已经给自己哥哥发了电报,让他赶紧来,但是这到底需要时间,他就算接到电报马上来,也不至于那么及时,远水不解近渴。
李慧锦从旁,小心地陪着顾清溪,忍不住叹息:“清溪你好厉害,这些我都不懂。”
顾清溪苦笑了声:“我也不懂,不过硬撑着罢了。”
李慧锦:“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大,我们只沉浸于学习,抠定理抠数据,眼光太狭隘了。”
顾清溪:“做哪一行,就钻研哪一行吧。”
正说着,出租车来了,两个人赶紧拦住,总算上了车。
上了车后,顾清溪突然就想起来,为什么看着陈助手眼熟了。
她好像在上辈子见过,那个人是萧胜天一位很好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一直跟了他很多年。
如此,顾清溪彻底放心了,至少他并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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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两天,李慧锦没有离开,一直陪着顾清溪,顾清溪怀孕,天这么冷,身边没人,她自己确实也觉得孤单烦闷,有李慧锦陪着,至少有人说说话也挺好的。
这两天顾清溪每天都过去工地,问起来陈助手的情况,也问起ICU里那位工人的情况,知道那位工人的家人都来了,连八十岁的奶奶都来了,哭天喊地,说不想活了。
而萧胜天这里还是没什么消息,马上就要过年了,陈助手先没让工人回家,他意识到是工地有内鬼,想查出来怎么回事,不过显然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一时有些线索,但也没有确切证据。
顾清溪怀着孕,又不懂那些,有心无力。
好在这个时候,她哥哥顾建国竟然来首都了,她哥哥来了后,总算放心一些了,开始让哥哥帮着陈助手,又设法去见萧胜天。
经过一番运转,总算见到了萧胜天,监管部门对建筑公司的用料情况进行了调查,积极配合,又找了关系,最后终于,萧胜天被放出来了。
至此,顾清溪才算松了口气,顾建国去接萧胜天回来,陈助手过去医院,看看那位受伤工人的情况,去谈补偿。
李慧锦见顾清溪这里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也就打算回家了,毕竟马上过年了,她也归心似箭。
顾清溪感念李慧锦帮了自己大忙,毕竟这个时候,没个信任的人在身边,她终究不安,有她陪着自己说话照顾自己好多了,于是在她临走前,托人帮订了火车票,又买了一些首都特产以及送给她父母的补品等。
顾清溪不缺钱,萧胜天习惯在抽屉里放一些现金,除了现金,他还给她一个存折让她以备不时之需,这次给李慧锦买的补品,都是最好的。
李慧锦看到顾清溪竟然给她准备了一大堆的礼品还有特产,吓了一跳,觉得太多了,自是觉得太破费了,不过顾清溪执意让她拿着,她也就只能带回去了。 送走了李慧锦后,顾清溪回到家,想着自己哥哥去接萧胜天了,自然是期待不已,觉得他受了大苦头,又怕他在里面遭罪了,毕竟这年头,你进去了,人家可能上来把你揍一顿都可能。
她便想着给他做点好吃的,接风洗尘,试着做了红烧鱼,做了糖醋排骨,做了凉拌黄瓜,地三鲜,以及另外几个素菜,又去外面要了一份地道的烤鸭,最后都放一起,竟然满满的一桌子。
忙着做饭的时候,她总怕他们回来了自己还没做好,到时候还得等,可做完了后,他们还没回来,她又开始担心了,开始不住地往窗外看。
到底是怎么了,又出事了?还是因为什么耽误了?按说这个时候应该到家了啊。
正忐忑着,突然听到门铃声,赶紧过去,果然是哥哥和萧胜天。
萧胜天其实倒是还好,胡子刮得干净,头发整齐,身上衣服要和整齐,眉眼间带着笑,看着哪里像是被审查出来的,简直像是刚逛街回来。
顾清溪有些意外,顾建国忙笑着说:“给我们做饭了吗?饿死了。”
顾清溪便赶紧让他们进来:“菜做好了,见你们总不回来,便放锅里热着,你们等等,我马上端上来。”
萧胜天便过去也帮着弄,顾清溪低声说:“你先去洗把脸,然后歇一下吧。”
萧胜天抬眸看她,看她一汪眸子温柔得仿佛春日的一汪水,他心里一动,笑了下:“好。”
顾清溪进了厨房,那些菜盘子都是放在锅里慢慢保温着,如今拿出来正好,她将盘子陆续端过去客厅餐桌,这个时候两个男人去洗手洗脸。
她这里速度快,都端过来的时候,那边也就是刚坐下。
顾清溪拿来一瓶茅台酒,这酒还是之前萧胜天买的,放那儿一直没喝,如今开了,给两个男人各斟一杯,自己倒了一点果汁来喝。
顾建国尝了一口菜,味道不错,有些惊讶:“清溪,这是你做的?”
顾清溪:“怎么,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笨吗?”
顾建国忙道:“没有,没有,就是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顾清溪噗嗤一声笑了。
其实味道也一般,她坐起来笨拙,也是摸索着来,不过好在,食材好,稍微做做,也能多少像个菜了。
一时三个人举杯庆祝,庆祝萧胜天顺利回家。
吃饭间,自然说起来很多,顾建国话多,说起这次的事,被人举报的事总算是了结了,建筑公司被人家查了一个底朝天,除了举报拿去的砂浆有问题,其它已经用上的,比例都是符合标准的,于是这就是不了了之了。
至于为什么那砂浆竟然有问题,顾建国咬牙切齿:“这就是有人混进工地上对咱进行陷害吧,这招太狠了!”
此时的萧胜天却是沉稳冷静得很:“这个不用急,我明天先去一趟医院,再去了解下情况。”
他已经听顾建国说过,工人先离开了,但是所有大小工头全都在,包括监理也在,他虽然全身而退,但这件事还是得查。
顾建国见此,也就不提这茬了,反而问起医院的事了。
医院里,人家受伤的工人还躺在那里,听说浑身没法动弹,什么都要人伺候着,八十岁的奶奶哭得要死要活,昨天还晕过去,跟着一起治,结果一查发现,这老太太身上毛病真不少,人年纪大了,器官衰竭,全都是问题。
萧胜天:“既然出了这件事,就给治,他们愿意住院,那就一直住,住一年,我出一年的钱,赔偿等出院再谈。”
顾建国呵呵一声:“这家子也不是什么好货!”
萧胜天却道:“他们怎么办事,是他们的问题,我们怎么办事,是我们的问题。”
顾建国叹了口气:“你也太好说话了!”
一时吃完饭,两个男人喝得都有些醉意,顾清溪收拾了次卧,让顾建国住,谁知道顾建国推辞了,说他打算去体验下人家“新开的那家宾馆”,坚持没住。
顾清溪没法,也就随他去了。
回来后,她叹息:“我哥这性子,也真是——”
谁知道她说着,就见萧胜天眸中含笑看着她,却是别有深意。
她怔了下:“怎么了?”
萧胜天:“估计他是想让我们好好相处,怕不方便。”
顾清溪听到这个,顿时懂了,懂了后便有些脸红。
自己哥哥是想着自己和萧胜天分别数日,自然是想念得很,难免有些动静,但是这里的房子可是和他们农村房子不一样,房子不够宽敞,隔音效果也不好,怕自己和萧胜天不自在。
顾清溪面上微红,睨了一眼萧胜天:“别瞎想了。”
她这里还怀着,总不至于怎么样,虽然她早已经过了头三个月,没什么大要紧,但她一直很小心。
萧胜天却走上过来,大手落在了她肚子上:“咱们的宝宝,这几天安分吗,让你难受了吗?”
顾清溪低垂着眼睛,眉眼柔顺如水:“没有,他很体贴我,知道这几天心烦,一直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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