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一直在等明霞郡主,不敢离去,见明霞郡主从里面跑出来,忙上前搂住明霞,一脸心疼,一个劲儿询问发生了何事。
明霞郡主听到秦嬷嬷的话,只一个劲儿地哭,说不出所以然。
秦嬷嬷不敢找叶少甫的麻烦,只能将明霞郡主带回去。
明霞郡主坐上马车哭着回永亲王府。进王府后也是哭声连连,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很快被人禀报给永亲王。永亲王是个宠女儿的,领着人来带明霞苑,看见明霞郡主哭得伤心,大发雷霆,询问奴仆情况,奴仆们也一无所知。
还是秦嬷嬷说出口,说明霞郡主在景王府受了气,具体发生了何事,她也不清楚。她去找明霞郡主时,明霞郡主满脸欢喜,听见景王要纳妾,去找景王问清楚情况,再出来时痛哭不止,她怎么劝也劝不住。
永亲王这才知道明霞为何哭。布满老茧的手为明霞擦着泪,安慰着:“不就是纳妾,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放心吧,你是景王府的正妃,谁也越不过你去。”
明霞郡主抽噎一会儿,止住泪水,哽咽道:“不是的父王,叶哥哥不喜欢我,他说只把我当妹妹。”说完嚎啕大哭,嘴里喊着没有叶少甫活不下去之类的话。
永亲王见女儿哭得伤心,只得许诺进宫求皇上赐婚。
明霞郡主这才止住哭声,不确定的问:“父王说得可是真的?”皇上赐婚,任何人不得抗拒,否则就是抗旨,是灭族的大罪。就算叶哥哥与皇上哥哥情同手足,皇上也不会姑息。
永亲王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说求皇上赐婚,一刻不耽误,立刻让人备车,抬步出了永亲王府,上了马车朝皇宫去了。
如叶少甫所言,皇上本就忌惮永亲王府和景王府,怎能让他们联姻。当即拒绝了永亲王的提议,还说他曾答应过景王,许他婚姻自主,若贸然赐婚,会寒了臣子的心。
永亲王兴冲而来,败兴而归。
明霞郡主哭过闹过,清醒许多。既然皇上不愿意赐婚,她就去找皇后,这辈子她一定要嫁给叶哥哥。她不知道,她进宫的同时,叶少甫也进宫了。两人目的地不同,也没遇见。进宫后叶少甫去了御书房,明霞郡主去了皇后的翊坤宫。
她刚至翊坤宫门前,被侍卫拦住。侍卫说皇后娘娘有令,她刚从摇光寺回来,身心疲惫,需要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明霞郡主郡主不甘心,想着皇后的性子,若是扰了皇后歇息,恐惹皇后不快,只得回去。
叶少甫去了御书房,皇上好似等他多时了。
太监刚通传,就听见皇上笑着召见。叶少甫进了御书房,跪下行礼问安,也不与皇上兜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若是永亲王府的人来求赐婚旨意,万万不能同意。
皇上爽朗一笑:“朕不曾忘记当初的承诺,云朗无需担心。”
无人时,皇上总喜欢喊叶少甫的字。如今得到叶少甫的保证,他更加宽心,拉着叶少甫说起朝堂上的事:“两淮盐税,让朕忧心,云朗可有什么好计策?”
“皇上圣明,自有决断。”叶少甫态度恭谨,让人挑不出错处。
皇上摇头叹息一声:“你啊,还跟朕客气。两淮盐税,社稷之根本。朕派了不少人,那些人不是与当地官员同流合污,就是莫名死亡。就说四年前的巡盐御史沈秋实,当时他给朕写了封密信。说是掌握了当地官员中饱私囊,贪污受贿的证据。朕没等来证据,等来他的死讯。沈秋实莫名死在任上。朕派去的巡盐御史不止沈秋实一个,可给朕些密信的只有他,最后还死了,若说是意外,朕不信。朕想派你去查,你意下如何?”
“臣定当全力以赴。”叶少甫弯腰拱手,恭敬答应。两淮盐税,水有多深无人知道,据他所知,皇上查了几年了,依然没有进展。
皇上满意点头,又说快过年了,等过了年让叶少甫出发。两淮之事由来已久,也不差这三四个月。
叶少甫辞了出来,朝皇宫门口走去。快到宫门口时遇见了一个小太监,太监来至叶少甫身边,拱手行礼打招呼,最后小声嘀咕一句,笑着离开了。
叶少甫回头看向皇宫的方向,眸中闪过笑意:明霞郡主没有见到皇后?这次没见到还有下次,她的执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若是没有身份的枷锁,他们也许会在一起,可身上的枷锁太重,景王府和永亲王府都承担不起。
叶少甫想得一点儿不错,明霞郡主不会轻言放弃。沈颜沫与金娘子来到翊坤宫,皇后就命她们开药方熬药。
翌日辰时,沈颜沫刚熬好药端到皇后娘娘的正殿,就听见外面的宫女来报,说明霞郡主来了。
沈颜沫知皇后会客,放下托盘忙退出去,刚踏出正殿,抬眸看见一个姑娘走过来。
她莲步急促,满脸急色,好似有重要的事情,看也不看沈颜沫,径直从她身边走进殿内。
不等沈颜沫走远,就听见她告状的声音传来:“皇后嫂嫂,您要给明霞做主,叶哥哥竟要纳沈家长房嫡女为妾。”嗓音中带着三分委屈,七分气恼。
这话说得又急又快,一字不落钻入沈颜沫耳中。纳沈家长房嫡女为妾,说得可是她?
第12章
沈颜沫从头上摘了个珠花,看了看扔在隐蔽的位置,假装寻找珠花,实则听着殿内的情况。
“好了,景王也不小了,纳妾也正常。”皇后安慰明霞郡主几句。
明霞连忙跪在地上,皇后想把她拉起来,可她就是不起来,眼眶微红,红唇颤抖着:“皇后嫂嫂求求你,你劝劝皇上,让他为我和叶哥哥赐婚吧。明霞只喜欢叶哥哥,不能没有叶哥哥。看着他娶别人,明霞寝食难安,心如刀割。”花落已泪流满面。
皇后扯了明霞郡主两下,见她不起来,长叹一声:“你这是何必呢,景王是皇上的伴读。皇上待景王如亲兄弟,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曾许诺景王允他婚姻自主,若是为你们赐婚,岂不是让皇上违背当初的诺言。”
她身为六宫之主,与皇帝的感情非一般人可比,怎会不知皇上的心思。
明霞见皇后无动于衷,又说:“皇后嫂嫂您可知道,那个沈氏是武昌侯的继室,刚与武昌侯和离,就惹了叶哥哥想念,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的手段。”既然不能嫁给叶哥哥,任何人都别想嫁给叶哥哥。
皇后道:“说来说去,这是景王的家事,本宫与皇上不好多管。再过几年,景王就到了而立之年,府中一个女人也没有,只是纳个妾传宗接代而已。明霞啊,这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又何必吊死在景王这棵树上。你放心,以皇叔对你的宠爱,会帮你寻个如意郎君的。”
明霞郡主想开口说话,被皇后直接打断,说自己累了,这段时间尽可能休养,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她。明霞郡主只能辞了出来,走出正殿,正好看见沈颜沫在找东西。她以为沈颜沫是皇后翊坤宫的宫女,轻蔑地扫了一眼,未做停留抬步走了。
沈颜沫手里握着一支珠花,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明霞郡主:她跟景王素不相识,景王为何纳她为妾?
她还未想明白,听见一个小宫女在唤她。沈颜沫回神,知道皇后让她去一趟,跟着小宫女回到正殿。此刻皇后正在喝药,看见沈颜沫来了,冷冷一笑:“你胆子不小,竟敢偷听。”
沈颜沫当即跪在地上:“请娘娘明鉴,民女送药后本想走,却听见郡主提到民女,民女一时好奇才停下脚步的。”
皇后抬抬手:“起来吧。”
沈颜沫应声起来。看着皇后将碗中的药喝完,递上一块帕子。
皇后接过擦了擦唇瓣。齐嬷嬷连忙递上一颗蜜饯。皇后摆摆手:“药不苦,不需要这些。”抬眸看向杵着的沈颜沫又道:“你与景王相熟?”不然怎会纳她为妾呢。
沈颜沫摇头:“不熟,民女从未见过景王爷。”
“从未见过他,她为何要纳你为妾?”皇后起身,将手搭在齐嬷嬷身上,准备出去走走。
沈颜沫连忙跟在:“民女说的句句属实,民女不认识景王,更不知他为何要纳我为妾。民女年纪小却也知道,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的道理。再说,民女已有身孕,是侯爷的骨血。民女想守着孩子过一辈子,断不会嫁给他人,更不会与人做妾的。”
皇后听了这话,驻足回头,视线落在沈颜沫的肚子上,轻声问:“几个月了?”
她没有孩子,听见别人有孕,羡慕的同时心生几分怜悯。皇后也知女人生孩子不易。宫中的几个嫔妃也曾生过孩子,各种凶险,皇后在清楚不过。此刻知沈颜沫怀有身孕,语气放缓了一些:“你尽管在翊坤宫住着,一切有本宫呢。”明霞郡主是个执拗的性子,沈颜沫住在宫里安全些。
“三个月了。”沈颜沫欲言又止,稍微停顿一下,又说:“还请皇后娘娘为民女保密。”
皇后略微颔首:“本宫答应你。”这是怕侯府抢她的孩子,看在都是女人的份上,她答应了。
武昌侯的孩子多,也不在乎这一个,她又何必难为一个女人,她也明白沈颜沫不做妾的原因了。一旦成为妾室,她的孩子就是庶子,又是继子。这世道庶子庶女的日子不好过,继子更是如此,双重艰难的身份,想要出头难啊。
皇后虽是嫡女,却也知庶子庶女的艰辛。
沈颜沫说了些感激的话。
皇后挥手让沈颜沫回去歇着。等沈颜沫走了,她扶着齐嬷嬷去御花园走了走,金娘子让她多走走,多出汗,有助于寒气排出体内。皇后深信不疑,只两日功夫,她觉得手有点热乎气了。
齐嬷嬷握着皇后的手,笑容满面:“老奴觉得金娘子有几分本事,娘娘一定会如愿的。”
沈颜沫回到偏殿,见金娘子摸索前行,走到茶壶边,在桌上摸了摸,想要倒茶。
“姨母您想喝水,喊沫儿就是。”沈颜沫疾走几步,来到茶几旁,倒了杯茶递到金娘子手中。
金娘子接过茶杯,喝尽茶将杯子还给沈颜沫:“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
沈颜沫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金娘子一脸凝重:“这个明霞郡主骄纵跋扈,十分得永亲王宠爱。如果被她盯上,会有一些麻烦。”
沈颜沫觉得不仅会有麻烦,还会有危险吧。一个女人对男人爱到痴迷的地步,什么疯狂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虽然刚才只是打个照面,沈颜沫也能看出,明霞郡主对景王势在必得。若是得不到,怕是毁了也不会便宜别人。
沈颜沫想得不错。明霞郡主对叶少甫的爱是疯狂,甚至可以说到癫狂的地步。
永亲王进宫求赐婚被皇上婉拒。她进宫求皇后也被拒绝,明霞郡主觉得,依靠别人不如依靠自己,谁都帮不了她,包括最疼爱她的父王。
明霞郡主回到永亲王府,不言不语,不哭不闹,好似提线木偶。
这使秦嬷嬷心疼极了,无论她说什么,明霞郡主依然不回答,她只能陪在明霞郡主身边。就在秦嬷嬷以为明霞郡主魔怔不说话时,明霞郡主开口了,整整两天未说话,嗓音有些沙哑:“奶娘,我不能坐以待毙,不然叶哥哥会被人抢走。”
明霞郡主突然开口,可乐坏了秦嬷嬷,见明霞郡主没事,心中的石头落下,安慰道:“郡主先保重身子,才能想其他的事情,您放心吧,景王爷是您的夫婿,没人能够夺走。”
“奶娘有什么办法?”明霞郡主眼眸一亮,扯着秦嬷嬷的衣袖问。
“这人又不是神仙,谁还没个三灾五病的。”秦嬷嬷带着慈爱的脸看向明霞郡主,说出的话却阴狠无情。
明霞郡主在心里思量一番,面上一喜,将事情交给秦嬷嬷,又跑到床边找出一个匣子,从里面拿了几张银票给秦嬷嬷:“辛苦奶娘了,事成了,我还有重谢。”
秦嬷嬷接过银票,笑得满脸褶子,忙应答下来,让明霞郡主放宽心,她定把事情办的妥妥的。
七天后,沈颜沫接到刘妈妈送来的消息,说已经在京都西城买了处宅子,三进的院子,花了五千两银子,除了张叔夫妇,其他人都来了。
张叔夫妇在庄子上二三十年了,不愿意去别的地方,要在庄子上看家。
沈颜沫明白张叔张婶的意思,也不勉强。让刘妈妈小心行事,凡是莫要强出头。沈颜沫真怕明霞郡主发疯报复,她现在势单力薄,又在皇宫中,万一发生些事情,鞭长莫及,她想救也救不了。
她与金娘子极力为皇后诊治。就想早一日出宫。
刘妈妈接到沈颜沫的信,约束石头三人。无事不要往外跑。
有时候怕什么就来什么。
秦嬷嬷拿了银票,找到了京都的地头蛇,让他们打听一下沈家长房嫡女的事情。不出三日便打听出来了。沈家长房嫡女与武昌侯和离后一直住在庄子,庄子离京都有一日路程。
刘妈妈离开后的第二日,庄子上发生了大火。二进的庄子一夜之间成为废墟。张叔张婶葬身火海。附近的村民认识张叔,连忙报了官。又托人打听刘妈妈行踪。刘妈妈行事隐蔽,轻易不敢出门,怕遇见沈家人。那些人自然打听不到。回去把张叔张婶草草葬了。
等刘妈妈知道庄子上的事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翊坤宫偏殿,沈颜沫接到信,本以为是刘妈妈有好消息告诉她,谁知竟是张叔张婶丧命的消息。
她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脸色惨白,想起那对老人质朴的模样,在烈火中求救,无人伸出援手,绝望痛苦哀嚎的模样,沈颜沫弯腰呕吐起来,眼眶中打着转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咬牙切齿道:“畜生。”连一对老人都不放过。
明霞郡主是刽子手,景王就是始作俑者。若不是他脑子犯抽,要纳她为妾,明霞郡主也不会痛下杀手,让无辜的老人替她死去。
金娘子发现沈颜沫不对劲,空洞的眼神望向她:“沫儿,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眼睛看不见,感觉气愤不对。
沈颜沫压抑住哭声:“张叔张婶葬身火海了。应该是明霞郡主做的,我没有得罪过人,唯有她恨毒了我。”一想到张叔张婶走了,沈颜沫恨不得将明霞郡主撕碎了喂狗,就因为那莫须有的妾室,她就可以枉顾别人的性命。若不是答应皇后进宫,她们一行人是不是都要葬身火海?
“总有机会会报仇的。”金娘子知道,沈颜沫看似柔弱,却有一颗坚硬的心,绝不会坐以待毙。
“明霞郡主这次没能杀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还会找机会杀我,我就给她这个机会。”沈颜沫一脸肃穆,清澈的明眸带着几分寒意:“咱们势单力薄,可有人比明霞郡主有权势,她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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