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恩锦潦草梳妆,换了轻便的衣裳匆匆出府,这次选的马车也是小巧灵活的,一路都在叫车夫快一点。
马车上,傅恩锦撩开车窗的帘子,用手帕给自己扇风,小脸有些绯红。
刚刚着急了些,她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边扇风,她边问金梨:“将军可有带着我送的那套护具出门?”
金梨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双全说,将军就带了贴身的护卫骑着马就走了。”
傅恩锦听了又开始嘀嘀咕咕:“哎!看来我跟将军的关系还是不够好,叮嘱他的话他都不记在心上!也是奇了怪了,明明上午还在宫里,怎么刚出宫就要去赛马……”
金梨心里滴了两滴汗,小姐这就差天天十二个时辰盯梢了,她还想跟将军关系多好啊?
紧赶慢赶的终于到了龙虎营的跑马场外,在门口下了车,傅恩锦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好像有些不妥。
龙虎营是负责京都外围防御的,又因着距离京都的中心较远,是以一般贵女们若是起了骑射的兴趣,也是不会选择这里的。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未带着姐妹,独自一人过来有些易惹人闲话。
傅恩锦有些踟蹰了,却突然听见金梨说了一声:“小姐,我看到二少爷了。”
她顺着金梨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傅修齐。
傅恩锦心里高兴了:哥,你可真是我的亲哥呀!
戴上遮面的纱巾,傅恩锦拉着金梨便往里走,老远就朝着傅修齐挥手,像个小蝴蝶似的扑扇翅膀过去保住她哥哥的手臂。
“哥!你也在这呀!”
傅修齐愣了愣,将她扶正,又好生看了看,才奇怪道:“绾绾?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傅修齐是傅恩锦嫡亲的哥哥,二房唯二的一双儿女,比傅恩锦大三岁,正在国子监就读。
今年正巧要考学了,学业十分紧张,文武都要练,整天忙的跟个陀螺似的,是以傅恩锦重生以来都没见着哥哥几面。
今日他便是听闻五皇子约了裴献卿在此处赛马,便来此想让裴献卿指导指导他的骑射。
说起来,裴献卿虽然是今年才回京长住,但两人倒是也有些交情。
傅恩锦听见哥哥问,便随口打了个哈哈:“我今日从宫里出来瞧着天气好,便想散散步,散着散着就到了这,这不就看见你了嘛。”
傅修齐一脸不信:“说谎草稿也不打,你性子最是懒散,还会喜欢散步?还散这么十万八千里?说吧,来干嘛的,也没看让你的小姐妹陪着你。”
见骗不过哥哥,傅恩锦也不挣扎了,她拉了拉傅修齐的衣袖,一双大眼睛四处瞧着,小声问道:“哥,你看见裴将军了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音刚落,不远处便走来几个男子。
走在最前边的两个男人身量都很高,穿黑衣的裴献卿气质更加肃然冷沉些,他旁边的男人穿着一件绛紫色的跑马服,看起来样式普通却用料华贵。
男人生的也很俊逸,只是那双眼睛却有些阴郁。
是五皇子楚麟。
傅恩锦下意识皱了皱眉,傅修齐也看到了走过来的一行人,微微向前一步,在傅恩锦身前挡了挡,然后回身问她:“你一姑娘家家,问将军干什么?”
傅恩锦刚想说什么,裴献卿和楚麟一行人已经看见了傅修齐,走过来与他打招呼。
自然也就看见了他身后戴着面纱的傅恩锦。
五皇子的目光在傅恩锦的脸上停了一会,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而后略过,笑道:“修齐兄,这么巧,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傅修齐注意到了五皇子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又侧身挡了挡,点点头:“见过五皇子殿下,我今日带舍妹来选匹小马驹,她贪玩,总念着让我给她挑一匹。”
傅恩锦站在傅修齐身后不露脸,也轻声行了礼。
站在楚麟身边的裴献卿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刚刚打量傅恩锦的目光,想起上午宫中宜贵妃那场赏菊宴,墨色的眸子沉了一些。
他与傅修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却没有看向傅恩锦,他不想太多人注意到她。
军营边上的马场多是男人,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姑娘。
傅恩锦见裴献卿没有看她,便也不冒头,安静的站在哥哥身后,只是偷偷从旁边瞄着裴献卿,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裴将军的赛马好像还没开始。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着机会将将军劝回去。
她心里思量着说辞,那边马场的门口却热闹了起来。
一个明艳火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呼啦啦带着一群下人走了进来,隔着老远便能听见她吆五喝六的声音。
“还不赶紧把本县主的马给我牵出来,这么慢小心我赏你们两板子!城北这马场就是上不了台面,连个歇脚的亭子都没有,要不是裴大哥在这,本县主看都不想看一眼。”
傅恩锦依稀看见了来人的模样,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上午在宫里,宜贵妃提到过的嘉禾县主。
第9章 将军:她是不是在咒我?……
城北的跑马场地处京郊,周边景色有些荒凉,一阵秋风卷起些尘土,吹晃了路边不知名的小树,落下几片秋叶。
傅恩锦的面纱被这阵风微微拂起,隐约露出了瓷白莹润的半张小脸。
嘉禾县主带着人走近了,正好瞧了个正着。
女孩的心思总是更加敏感尖锐一些,特别是对长得比自己更美的人,自是会更加注意几分。
嘉禾微微皱起眉,不知怎么的在傅恩锦和裴献卿身上来回扫了两眼,面上明显不悦:“傅恩锦你怎么在这里?”
傅恩锦低垂着一双乌黑的眸子,静静的站在傅修齐身后,不卑不亢的说了一句:“我跟哥哥来选马。”
她听闻过嘉禾县主的性子,实在是懒得招惹她,反正两人的交集本就少。
嘉禾冷哼一声,不再理傅恩锦,她重新看向裴献卿,一张脸笑成了一朵甜腻的花,小跑着上去想拉裴献卿的袖子。
“裴大哥,你真的在这呀!你回来京都这么久了都不来看嘉禾,是不是忘了嘉禾了。”
傅恩锦在边上不住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县主能不能正常声音说话?
裴献卿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嘉禾伸过来的手,只是简单点了个头:“见过县主。”
“说了裴大哥叫我嘉禾就好,今日我是听表哥说约了裴大哥来此处赛马,特意来找裴大哥的呢。”说完她又从身后拉出一个少女,对五皇子道,“表哥,宁安侯府的怀珠也与我一起来了呢。”
傅恩锦一瞧,果然是宁怀珠,她只觉得头疼的紧,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嘉禾县主和宁怀珠,这两人性子真是如出一辙的,不好相与。
不过宁怀珠到底是想要争取五皇子正妃之位的人,在嘉禾面前,自是收敛许多的。
五皇子楚麟的目光看过去,笑着招呼了一声,看不出什么异常的神色,想来是宜贵妃还未跟他说起有了正妃候选人的事。
众人碰巧遇到便难免寒暄一番,傅恩锦心里有点忧愁,这么多人,她找不到机会跟裴献卿单独说话。
裴献卿话不多,只是站在一边听着,面无表情的,一双黑眸深沉锐利,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便向众人提出要先去马厩里牵马,带着身边的侍卫转身离开了。
傅恩锦心下一喜,机会来了,将军要落单了!
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脱身,嘉禾县主已经追了上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裴献卿的脚步似乎是快了一两分。
他一溜烟便走出老远,嘉禾县主没追上。
嘉禾气呼呼的回来了,对五皇子抱怨:“表哥你看!裴大哥都不理我!”
五皇子笑着理了理袖子,漫不经心道:“那你也去将自己的马牵来,一会让你裴大哥指点指点你的骑术,这不就成了?”
嘉禾听后眼睛一亮,当下便拉着宁怀珠往外走去,边走边对着旁边马场的马倌斥道:“赶紧带本县主去马厩!这么一会了本县主的马也没见牵出来,你是不是想收拾包袱滚蛋!”
那马倌只能赔笑,还有点委屈:“县主息怒县主息怒,刚刚,刚刚接您的也不是小的呀。”
傅恩锦在心里“啧啧”两声,这还当真是把蛮不讲理刻在了骨子里。
宁怀珠还未跟五皇子说上几句话就要被拉走了,心里颇有些不悦,但是碍于身份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不情不愿的随着嘉禾走了。
待人已经看不见了,傅恩锦跟傅修齐说自己也要去挑挑马,便开溜了。
她随便找了个马场的人问了问,得知裴献卿和嘉禾县主去的不是一个马厩,当即就在心里鼓起掌来。
真是天助她也。
傅恩锦找了另一个马倌带着自己去找裴献卿,远远地,果然看见裴献卿站在一个马厩前喂马。
这个马厩里只有两匹马,一匹是红棕色,额前有一抹雪白,身形高大健硕,看起来颇为威风凛凛。
另一匹浑身雪白,到了马蹄处毛色却变成了乌黑,较红棕色那匹来说身形小了许多,但更漂亮,看起来也更温顺一些。
“将军!”傅恩锦走上去叫了裴献卿一声。
裴献卿回身,看到是她,神色有些意外。
他放下手上的马草,周身凛冽的气势收敛了一些,微微朝傅恩锦点了点头,问道:“傅小姐怎么来了?”
“啊……”傅恩锦一下卡了壳,她要怎么说?
说将军你别赛马,我怕你摔。
听起来好像是在质疑将军的骑术,说了会被打的把。
“唔,就是刚刚听闻将军要与五皇子赛马,却未看见将军戴着护具,就想来问问。”她眨了眨乌黑的眼眸,有些委屈又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是我送的护具不好用嘛?”
裴献卿:……
谁赛马还戴护具?沉甸甸的勇夺最后一名?
可看着小姑娘湿漉漉的小鹿眼,一副有些伤心的模样,裴献卿心里倏地软了一下,连声音都放轻了几分。
他怕傅恩锦误会自己不喜,便小心措辞:“你送的很好,只是那不是骑马的护具,这次便没戴上。”
傅恩锦听后一下又高兴了,轻拍一下小手,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样啊!那是我疏忽了!下次我送将军一套骑马的,这样将军便可以戴上了吧?”
裴献卿:“……”
半晌,他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里败下阵来,轻轻的“嗯”了一声,低沉的嗓音里带了些无奈和纵容。
“噗!”一边站着努力当个隐形人的元修最终还是没忍住被这个“赛马戴护具”的笑话逗得笑出了声。
被裴献卿一记凌厉的眼刀扫过去,浑身抖了抖,灰溜溜闪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打开了话题,傅恩锦故作自然的接上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既然将军此次没有护具,我瞧着似是有些危险呢,要不,将军等我下次送了你新护具再赛吧?”
裴献卿:……
倒也不必。
他轻咳了一声,没发觉自己越发好言好语了:“龙虎营这个赛马场宽敞,马道平缓,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将军。”傅恩锦再接再厉。
裴献卿:怎么总觉得小姑娘是在咒我?
他还未说话,只听傅恩锦又小小声道:“我就是不想将军受伤,将军是不是觉得我太冒犯了。”
听起来像是她的自言自语,裴献卿看着面前只到他肩膀的小姑娘。
她微微低着头,卷翘的眼睫被阳光照着,像是闪着细碎的光,粉色的唇瓣微翘,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委屈劲儿。
裴献卿再次败下阵来。
他哑着声音开口:“好。不赛了。”
傅恩锦见他突然松了口,有些懵的抬起头来,甜甜的笑了,软软糯糯的样子。
裴献卿看着她立在阳光里,笑吟吟的瞧着自己,像朵娇俏的木芙蓉,心里就像有一根细细的羽毛划过,留下柔软又酥麻的痒意。
他突然想揉一揉傅恩锦毛茸茸的发顶,最终却还是没伸手。
答应了傅恩锦今天不赛马,裴献卿便带着她准备回跑马场。
两人并肩走着,隔了些距离,金梨和元修在后边跟着。
金梨不时的便往左右看看,有些担心,她家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外男走在一起叫人瞧见了总还是不好的。
快到跑马场时,裴献卿停了脚步。
他朝一处扬了扬下吧,对傅恩锦说道:“去找你哥哥吧,我等你过去了再走。”
傅恩锦知道裴献卿是在替她避嫌,心下有些感激,她福了福身子,便准备带着金梨先走。
只是步子还没迈开,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好巧不巧,撞上了取了马回来的嘉禾县主和宁怀珠。
傅恩锦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坏了,碰见谁不好碰见了这两个人。
她可还记得上午宜贵妃暧昧不清的话,嘉禾县主好像很属意裴将军。
当下,傅恩锦赶紧急中生智抢先开口:“是县主呀,我刚刚挑马回来,正巧碰到裴将军,便停下来打了声招呼。”
说完她看了裴献卿一眼,希望裴献卿能读懂自己的眼神。
裴献卿不负她望,淡定冷然的点了点头,配合着说瞎话:“是。”
嘉禾县主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气势汹汹的走上前来,不依不饶的:“你骗谁呢?还说去挑马,那你的马呢!”
傅恩锦也不慌,娇娇软软的笑了笑:“我怎么敢骗县主呢,这不是没挑着中意的,便没有牵马过来。”
嘉禾瞧着她艳丽的眉眼便气不打一处来,口不择言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狐媚子打的什么主意,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卖弄风骚,上不得台面的……”
“县主慎言!”
她话未说完,便被裴献卿皱着眉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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