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只得散去,离去时眼中嫉妒之火更浓。
顾曦被人从小嫉妒到大,倒也习以为常。
把人赶走后,陈御负手笑呵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曦规规矩矩屈膝一礼,垂着眸道,“臣女顾曦,给王爷请安。”
陈御见她脸都快埋到胸口下,不由失笑。
刚刚他才帮她撑了腰,她却这副避嫌的样子。
他虽花名在外,却也是个护花使者,绝不会叫人家姑娘为难的。
他还想问几句,见顾曦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遂作罢,“得了,你好好休息吧。”
一出门,他的小内侍赶忙窜了过来,
“我的小祖宗诶,您干嘛往这边跑?这可是陛下的储秀宫!”
“储秀宫怎么了?不是说好给我们选妃吗?本王提前过来瞧瞧不好?省得漂亮的姑娘被别人抢走了!”陈御刷的一下打开手中的玉扇,悠哉游哉的扇着。
内侍暗道主子爷心可真大,又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压低声音道,“您以为太后娘娘张罗这么大阵仗,真的只是为了几位王爷和郡王?”
陈御闻言倏忽一下收了扇子,抬眸望向御书房的方向,那里碧空如洗,一排大雁在金黄的脊兽上盘旋几圈飞向蓝天深处。
第3章
陈御想明白其中的干系,不由砸了砸嘴,“那有什么关系,反正皇兄也看不惯这些莺莺燕燕,本王提前来瞧一瞧,也好选位满意的侧妃。”
正妃的人选是不想了,他亲娘已经撺掇着太后给定下了,但是侧妃他可以做主。
脑海里闪过顾曦那惊艳的容色,暗道自己这一趟没白来。
陈御笑嘿嘿往淑太妃宫里去。
这边沈蓉被当众下了脸,对顾曦是恨之入骨,她懊恼的踏入隔壁房间,径直走过去抱住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的胳膊,“姐姐,你帮我想办法出出气。”
王韵正在剪一盆兰花,不由推了推她,“怪谁呢,你自己脑子不清醒,偏偏在这皇宫教训人。”
沈蓉满脸羞恼,“我哪知道五王爷会来呀!”
王韵失笑,专注着剪花枝,并不接话。
沈蓉做事一向没脑子,她也懒得说她。
沈蓉见她不搭理自己,心里不服气,又讨好的扯了扯她的袖子,“王姐姐,你可是我们京中的第一美人儿,可不能被她抢了风头。”
王韵微微变了色,有些不恁道,“我是什么身份?跟她一个商户女比?”
沈蓉泄气了,知道自己说话恼了人家,又讨好道,“是呢,姐姐出身太原王氏,太原王氏乃士族之冠冕,顾曦算个什么东西,给姐姐提鞋都不配。”
王韵吩咐丫头把剪好的兰花端出去,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才重新坐在了沈蓉对面,“你也是,跟她置什么气?你沈家堂堂嫡女,当今郡主的亲生女儿,无论嫁给谁都是做正妻的,她再美艳也是个妾的命,今后还不被你踩着?你可不要自降身份跟她计较!”
沈蓉闻言吁了一口气,拍了下自己脑袋,“姐姐教训的是,是我一时糊涂了,其实我是不怕她的,只是姐姐待会儿可以瞧瞧她,我就怕她入宫,在姐姐跟前碍眼呢!”
王韵闻言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她是王家嫡长女,祖父又是当朝中书令,之所以年过十七还未订婚,可不就是等那位吗?
一想起那渊渟岳峙的身影,王韵不由微微失神。
她从未见过这样出色的男子,清隽雅逸,又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矜贵和疏离。
登基三年,宵衣旰食,醉心朝务,年过二十,后宫至今空无一人。
说他不近女色,那可是实打实的。
这些年,太后和朝臣百般劝谏,可惜他却熟视无睹,甚至曾有一回,几个宰相撺掇着五王爷给他龙床上塞了个美艳的宫女,他大发雷霆,将人丢出去不说,还把五王爷给打了二十大板,在那之后,再没人敢提给他纳妃的事。
到底是一国之君,没有子嗣是不成的。
王韵捏紧了些手中的袖帕,她年纪也不小了了,这一回再不成,怕是等不下去了。
“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她,我倒是有个法子。”王韵朝沈蓉招了招手,沈蓉附耳过去,只听见了她轻飘飘讲了几句,沈蓉神色大喜。
“还是姐姐高明,不着痕迹呢!”
下午太后与诸位太妃召见所有闺秀。
顾曦上午已经“大出风头”,这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索性大大方方露面,她着了一件湖蓝色的香云纱云锦,绣的是缎面红梅,一颗老树虬枝,上头点缀着细细密密的红梅,颜色鲜艳而清雅,上身再披了一件姜黄色的披帛,衬的那身形妩媚窈窕,裙带当风。
她生的极美,一举一动皆清雅,性子又好,不是那等咄咄逼人,就是宫女也都争相要悄悄瞥她几眼。
顾曦一路跟着内侍穿过几条游廊,到了永宁殿。
太后和太妃们还没到,姑娘们三三俩俩在廊下凑在一处小声议论,顾曦独自一人立在一根柱子旁。
王韵是最后被两个同行的姑娘簇拥着过来的,她今日也盛装打扮了一番,心里记着沈蓉的话,忍不住稍稍环视一周,一眼就看到了与众不同的顾曦。
沈蓉也看到了顾曦,忍不住扬起唇角,喊道,
“顾曦,你过来,给你介绍一位姐姐认识。”说着她指着王韵道,“这位王姐姐可是我们京城第一美人,也是咱们京城第一才女,你还不过来拜见拜见。”
顾曦和王韵同时皱起了眉,随后又相视一眼,王韵脸色就更难看了。
果然是很罕见的美人儿。
顾曦暗暗好笑,干脆走过去,朝王韵施了一礼,“见过王姑娘,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韵暗暗吸着气,听着这话却觉得有些刺耳,
“岂敢,顾姑娘确实容色动人,看来蓉儿眼光不错。”
王韵把最后四个字咬了咬,余光瞥了下身边的沈蓉。
沈蓉讪讪地,她这是又做错什么了吗?
恰在这时,内侍高呼太后已到,众女秩序井然入殿,齐齐下拜。
顾曦落在了倒数第二排靠边的位置,她心里略略有几分紧张,希望太后不要注意到她,不然问起来可不好回答。
她在这宫中孤立无援,若是出点什么事,怕是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她不敢抬头去瞧太后是怎番摸样,也不感兴趣,虽然在江南,时不时便有人畅想宫里的娘娘们是怎番光景,可真正到了此处,却只有紧张的份儿。
上方太后说了几句场面话,顾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随后就听到太后身边的内侍开始唱名,依着门第品级一个个叫上前给太后请安。
顾曦注意到,内侍不会叫闺名,只会叫姓氏排行,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宫里没有认定是顾芸,那就没有大碍。
今日入宫的闺秀,太后和太妃们也都耳熟,毕竟太后光给皇帝相看,把这些闺秀的画像都给翻来覆去看遍了,对于其中一些家世显赫的姑娘,还会叫过去唠几句家常。
顾曦规规矩矩站在后方,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倒不是她怕累,而是这样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精神还高度紧张,自然有些吃力了。
宫里的太妃们平日都很闷,又没机会出宫,这不,看到姑娘们跟枝头伸出来的嫩花朵儿似的,拉着这个瞅着那个就说远了。
后来沈蓉等不急了,跑了过去,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太后娘娘,您眼里只有王姐姐和卢姐姐,根本忘了蓉儿!”
太后喜欢年轻的姑娘,沈蓉虽然长得并不貌美,却有几分娇憨可爱,太后捏了捏她鼓鼓的脸颊儿道,“瞧瞧,又调皮了吗?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害躁…”
沈蓉平日没少跟她母亲进宫,太后平日都很温和,她胆子又大,说起话来就没那么多顾忌,“太后娘娘,蓉儿知道您喜欢貌美又有才情的姑娘,所以这次便拖着顾家的大小姐顾芸一道入宫来,给您请安呢!”
顾曦闻言猛地抬头,面色顿时发白,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娘亲说,京城可不比苏杭,那里的人呀,心里都有九窍,弯弯绕绕的,不小心就被人给算计了去,所以娘亲叫她一再小心,如今倒是应了那句话了。
沈蓉这是在算计她!
是她低估京城这潭水的深浅。
第4章
太后闻言微微一愣,“顾家的丫头?”
京城闺秀太多,不是太出色,家世太显赫,太后不会记得。
“是啊,就是去年京城才女比试,力压蓉儿得了对联第一名的顾芸呀!”
顾曦身子轻轻一颤,她总算明白,顾芸是哪里得罪这位小祖宗了。
太后自然不会记的这种事,左不过人已经来了,反正是要见的,就含笑道,“那你叫她出来给哀家瞧瞧。”
今日来的闺秀都知底细,一听沈蓉这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后发话后,大家默默让开一条路,看好戏的眼光齐齐聚在了顾曦身上。
顾曦只觉得头顶有千斤重,手心都掐出了汗,她亦步亦趋走到正中,俯身下拜,行了个大礼,“臣女顾曦,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太妃娘娘金安!”
太后自打顾曦出现,目光就一直注视在她身上,目色恍然,一动未动。
一旁一位太妃忽的诧异道,
“刚刚不是说顾芸吗?怎么是顾曦?”
沈蓉得意的唇角快翘上了天,王韵在一旁轻轻推了推她,她瞬间回神,连忙露出惊愕的表情,“咦,顾曦?顾家怎么派了你来?不应该是大小姐顾芸吗?”
沈蓉话音一落,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太妃们都是浸润宫斗多年的佼佼者,相互看了一眼,也都猜了个大概。
这其中怕是有猫腻。
一位太妃闻言,“顾曦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沈蓉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哦,柳太妃娘娘,您不知道吧,咱们工部侍郎顾家,前阵子出了个奇闻,他们府上的二小姐其实是个假千金,原来当年顾家二房的二夫人在回京路上突然发动,恰恰与江南苏家一商户住在同一座寺庙,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缘故,竟然将孩子给抱错了,这位顾曦,便是前不久被抱回来的商户女。”
顾家真假千金的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可宫里的太妃们却一无所知,乍然听到这么一回事,脸上都是稀奇的神情。
太后之下,位分最高的便是五王爷的亲娘淑太妃。
午膳时,淑太妃已经听她儿子提过顾曦,陈御描述顾曦是如何貌美,只字未提她的身世,在宫里这些出身名门的娘娘眼里,即便是顾家血脉,可因着被商户养大,到底上不了台面,即便是侧妃,也不能要这样出身的女人。
淑太妃逮着了机会便冷声道,
“顾家好大的胆子,竟然玩李代桃僵的戏码,莫不是见这丫头长的好看,想故意送到宫里来?”
王韵听到这话,心生得意。
所有人看来,顾家都是这么想的。
当这些娘娘们好糊弄的吗?
顾曦从最开始的冷汗涔涔,到最后悬着那把刀落下来后,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娘娘容禀,长姐顾芸突发急症,脸上长了麻子不得出门,家里不得已,才让臣女前来复命,臣女耳闻太后娘娘懿旨,叫各家选女入宫,应该没规定是哪位吧?”
“好大的胆子,敢揣测太后娘娘的旨意!”淑太妃喝了一句。
顾曦顿时垂眸不言。
淑太妃虽然位分高,可平日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怎么发落顾曦,肯定得听太后的意思,于是偏头往太后这边看去,却见太后目光怔怔盯着顾曦,神色晦暗不明,一时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太后,您瞧着,此事该如何处置?可不能容这些底下人放肆,即便旨意里没说是哪个,可宫里大选,必定得是身份尊贵的嫡女,哪里能随随便便弄个野丫头来应付?”
淑太妃没明说怎么处置,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
淑太妃话还没说完,忽的坐在太后右下首,位分仅次于淑妃的容太妃柔声道,“淑妃姐姐,您不若叫这丫头抬起头来,仔细瞧上一瞧……”
容妃是太后的表妹,与太后情深,见太后自始至终没有发话,必定是有缘故的。
淑太妃果然愣了愣,随后看向顾曦,“你抬起头。”
顾曦心里忐忑不安,莫不是看上她的姿色,想拿她去诱使皇帝?
来的路上,她也听春梅说了,皇帝登基数年,后宫空无一人,而且并不曾临幸一个女人。
坊间传言,皇帝怕不是断袖。
所以,该不会是见她颇有几分姿色,便想叫她诱使皇帝行敦伦之礼?
顾曦来不及思量,缓缓抬起头,任由淑太妃打量。
淑太妃仔细瞧了一眼,美则美矣,可这是容太妃提醒她的理由?
淑太妃当年艳冠后宫,顾曦虽美的惊人,她却还不放在眼里。
容太妃看出她的惊诧,失笑摇摇头,对顾曦温声吩咐道,“孩子,你笑一个…”
顾曦不知何意,却还是努力露出几分笑容。
“笑的欢快一点…”
顾曦干脆笑了起来。
眼眸弯弯,跟个小狐狸似的,带着几分妩媚狡黠,偏又纯净的如朝露,更要命的是那浅浅的梨涡,笑起来叫人毫无招架之力。
太招人喜欢了!
淑太妃这一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讪讪地看向太后,“太后,是妹妹多嘴了…”
王韵不知为何太妃们突然都变了风向,心中很是不甘。
比她更不甘的是沈蓉。
“太…太后娘娘,顾家这事,该怎么处置?”
太后缓缓从那明媚的笑容里回过神来,看向沈蓉,目光忽的变了样,“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太后声音清冷的如一颗石头压了下来。
太后是什么人?手撕各路女人,坐稳正宫位置,并将自己唯一儿子扶上宝座的宫斗高手,绝不可能是简单的人物。
她几乎是脑筋一转,就知道沈蓉这是打着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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