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初也不冷不热的答。
不知道这个回答让他哪里不舒服了,他的脸色当即变得更为冷峻,声音也严厉了几分:“你就那么见不得光么?”
他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言语倨傲又鄙夷:“也不知道这是像谁?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能不能光明磊落一点,整天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伺机什么呢?”
季言初动动唇,还未反驳,他又说:“不要以为我把你从暨安接过来就意味着什么,我跟谁恋爱,跟谁结婚,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多管闲事。”
根本不给季言初开口的机会,他拿食指朝他点了点,仿若最后警告般威胁着他说:“我警告你,最好就安安静静的待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再去骚扰她,那等你高考结束,就给我从哪儿来滚回到哪里去!”
听他颐指气使地说了那么多,季言初始终歪着脑袋,像看个笑话一样盯着他。
他也始终站在门外,不愿走进房间。
因为他的房间里,摆着温馨的遗照,就在书桌正对面的置物柜上。
明明年轻的时候也是爱得难舍难分,一旦情分没了,居然连看一眼照片都那么为难不屑。
原本打算好好交涉的事情,就这么被季时青单方面以警告草草结束。
对于他的私事,季言初似乎连一点发表意见的资格都没有。
“她知道你的过去吗?”
像是故意要把自己最深的伤口连皮带肉的再次扒开,不惜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就存粹为了恶心恶心他。
他缓缓从床边站了起来,真像个泼皮无赖的坏蛋般,一字一句,威胁性的问季时青:“她知道你前妻怎么死的吗?
“知道你还有个十八岁的儿子吗?”
“如果我把一切都告诉她,人家还会不会跟你结婚?”
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季时青因为他的话,蓦地顿住脚,回头盯着他,毫无遮掩地坦露他眼中的嫌恶与憎恨。
他久经商场,老道狠厉,只寥寥数句,动一动唇,就能把少年强撑出来的自负与自尊击个粉碎。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你以为跟她说了,她就会在意?”
无关紧要,
……的小事。
季时青走后,他又退回到床边,独自坐了很久。
久到时间仿佛都要凝固冷却,才反应过来似的,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啪!”
清脆凌厉的声音,在静谧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尤为突兀清晰。
一瞬间,他浑身的经脉骨骼好像都被抽走了,倒回床上,抬臂死死捂住眼睛。
嘲讽鄙夷地笑自己
“季言初,你他妈想什么呢?”
第10章
顾挽答应给人补习,这件事表面看起来虽然有点被逼无奈,不情不愿,但私下真正准备起来,又格外负责用心。
不仅把高三数学各种疑难知识点重新归纳整理,还勒令顾远把这一学期所有的大小考试的试卷都按续整理好了给她。
顾远当然乐意之至,原来还想着这事儿怎么跟家里这小书呆子开口,没想到,季言初倒是厉害,直接自己摆平,省得他多费口舌了。
顾挽用最短的时间,把补习工作一切准备就绪。
结果约好的第二天,之前还迫不及待讨债的“债主”就鸽了她。
顾挽没有他的电话,在顾远面前又端着架子,不想让他察觉自己对季言初的事表现得过分关心,于是忍着没问。
之后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一个星期后,那位不负责任的“债主”始终都没出现。
周末顾挽去画室待了一下午,上完课,又练了两个小时的素描,差不多五点趁天还没黑,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出了画室,刚走到楼下,视线不经意往前一瞥,忽然就看到靠在不远处的季言初。
顾挽眉梢一扬,一脸惊喜,下意识就要张嘴叫他,但下一秒,突然想起自己被他鸽了二三四五六次的事,又生生拉直唇线,脸色也跟着黑了下来。
季言初还是一身干干净净的运动衣,和第一次遇见他的那天晚上的穿着差不多,只不过颜色是截然相反的纯黑,后肩还挎着一个同色系的背包。
他双手插兜,靠在那里,身姿挺拔修长,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额前的碎发似乎长长了许多,垂下来,遮住了眉眼。即便此刻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风度气质,也难掩一身帅气。
不过身形看上去比之前清瘦了许多,整个人看着也无精打采,没什么活力。
顾挽心里有气,直接无视这些,抿着唇,一声不吭,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嘿。”
没走两步,她卫衣帽子就被人从后面勾住。
顾挽回头,气鼓鼓地瞪他,等看到他正脸了,又蓦地愣住。
他果然是瘦了很多,下颌曲线明显比从前更加立体硬朗,脸型也小了一大圈,甚至眼窝都有点凹陷。
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眼睛下方,还有两片未散去的淡青色阴影。
面对顾挽的怔忪,他不自然地笑了笑,松开了她的帽子,轻声问:“生气了?”
这话仿佛又提醒了顾挽,她脸色随即又恢复了刚才的冷峻,硬邦邦说了句:“没有。”
说完又气呼呼的转头走人,但步伐下意识比刚才慢了些许。
季言初跟在后面,看她像个小蘑菇一样气鼓鼓的往前冲,又歉疚又无奈,又不厚道地有点想笑。
他一直跟着,快到巷子口了,才突然说:“我之前有事回了趟暨安,走的比较急,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又勾住她的帽子,迫使她停下来,走到她面前,真诚的道歉:“是我考虑不周,我跟你道歉行不行,别生气了?”
他今天的样子莫名惨兮兮的,精神不好,情绪看着也不好,平时挺爱笑的一个人,今天怎么看怎么笑得一脸勉强。
顾挽有些于心不忍,自我消化了一下负面情绪,才抬头,问他:“你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
季言初神色微顿,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又笑了:“那我要说我是遇到不好的事了,你是不是就肯原谅我了?”
他半开玩笑的调侃,让顾挽有点捉摸不透,但看他的样子,顾挽确实不忍心再怪他。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她不满又别扭的表示:“我只是觉得你突然放人鸽子没有一句解释,很不负责任。”
“是,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他点头,似乎不管什么过错,都愿意照单全收。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行不行?”
边说着这个话,他从背包里掏出两盒东西,放在她手上:“给你赔罪的。”
顾挽低头一看,五颜六色的盒子,立刻认了出来:“笔刷和颜料?”
她又看一眼包装盒上的名字,顿时愕然:“这个牌子,好贵!”
“没事儿,哥哥有钱。”
他拍拍口袋,不以为意的笑,然后又问:“现在气消了没有?”
除了那颗糖果,这是他第一次很正式的送她礼物,顾挽撇撇嘴,很努力的压着唇角,刻意不带任何情绪的吐槽:“老一套罢了,一个耳光一颗糖。”
季言初浅浅弯起唇。
看她这样子,这个小矛盾,算是翻篇儿了。
他又忍不住逗她,夸张地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一副后怕的模样,委委屈屈的埋怨:“顾老师,你刚才发脾气的样子好凶哦,都吓到我了。”
“……”
这么快老师就叫上了,他倒是很有当学生的自觉。
…
他们到家,还不到六点。
这个小区,季言初来过几次,但之前大都是小区门口站一站,顶多上次送她回来,也仅仅只在门口没进去。
季言初进屋,在玄关处换了顾挽给他拿的拖鞋。他视线环顾一圈,普通的四居室,装修精简而温馨。
顾挽把书包放回自己的房间,出来有些局促地看着他。
似乎不太会招待客人,她看上去有点紧张的说:“哥哥出去买菜了,说晚上咱们在家吃火锅。”
“哦,好啊。”
季言初笑着点头,无意扫到客厅沙发墙上挂的那张全家福,视线不由停在上面挪不动了。
他随口问顾挽:“你爸妈总不在家吗?”
顾挽此刻正踮着脚,吭哧吭哧从冰箱里往外搬吃的,回答他:“嗯,他们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待在研究所里,差不多一个月回来一次,但有时候也说不定。”
他又定定看了眼那张全家福,完美幸福的四口之家,一看就知道父母和睦恩爱,儿女乖巧听话。
他眼里艳羡的情绪强行冷却又燃起。
明知道有些东西不该拿来相互对比,他却如同一个偏执狂一样,看到好的,每每就要想起坏的。
顾挽把桌上堆满了零食,又洗了好些水果,一阵忙活完,最后把一大盆水果端到他面前。
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客气话,只僵硬着吐出一个字:“吃!”
“……”
因她这笨拙的举动,季言初沉郁的心情倒是晴朗了几分。
有些无语地挠了下鼻尖,他忍着笑,提醒她:“晚上不是要吃火锅么?”
顾挽看看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哦”了一声,把水果端走,又把零食全部收回,甚至还擦了下客人面前那张恢复如初,干净而空荡荡的桌子。
季言初:“……”
这什么毫无章法的待客之道啊?
很快,顾远买了火锅食材回来。
三个人进行简单明确的分工,顾远和季言初负责洗菜装盘,顾挽负责看着电磁炉里的水。
等水开了,她将之前切好的姜片大葱等香料放了进去,再把火锅底料也倒了进去。
盖上盖子,再等水开始沸腾,她朝厨房喊:“哥哥,好了。”
“嗯。”
季言初从厨房出来,随口应了声。
他两只手端着三个盘子,装的满满当当,有些拿不稳,朝她抬着下巴:“快,帮哥哥接一下。”
顾挽立马从椅子上起来,帮他拿了一个盘子,转身的时候才忽然察觉不对,又回头看着他,强调:“我刚不是叫你。”
季言初兀自把盘子放到餐桌上,然后双手撑着桌沿,抬眼盯着她。
他个子很高,餐厅的吊灯仿佛就要碰着他的头顶,那团暖橘色的光从他发梢投下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
“呵。”
他微眯下眼,伸出舌尖轻舔唇角,吊儿郎当的笑:“我真有那么差劲?”
他看人的时候,总是眉眼含情,又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散漫,眸子澄澈清亮,仿佛藏着星星在里面。
让人总觉得是在勾。引,而并非怠慢。
顾挽不自觉耳后有点发热,别开视线,不去看他那双能勾人的眼睛。
她有自己的顾虑,所以有点不讲情面:“我不缺哥哥,跟你讲过的。”
季言初点点头,像是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然而下一秒,忽地又笑了起来,笑得还格外好看,但脱口而出的话,就有点没皮没脸:“可是我缺妹妹呀,你就当帮个忙不行?”
“?”
顾挽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这人也太奇怪了,是有多喜欢给人当哥哥,什么怪癖?
但一说到帮忙,她思绪立马又转回来几圈,也不知联想到什么,纠结的眉头下意识舒展开。
一直坚守的执拗,突然就那么绕开了,觉得自己也并不吃亏。
怀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小心思,她紧张地抿了下唇,循循善诱般,试探着问:“那我叫你哥哥,算是帮了你的忙了?”
季言初半开玩笑地点头:“当然,简直帮大忙了。”
顾挽垂眸犹豫了一秒,觉得此刻自己就像个坏心眼儿的猎人,挖好了陷阱,下好了套,就等那只毫不知情的兔子慢慢走过来。
然后
把脚伸进去。
“那要是以后我也遇到困难了,找你帮忙,你也会帮我的吧?”
兔子还当自己是在逗小孩儿呢,毫无城府,一脚跨了进去:“成啊,绝对没问题。”
听到回答,她眼睛弯成好看的小月牙,甜甜的嗓音里,带着独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奶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毫无攻击性。
“那就这么说定了。”
“哥哥!”
第11章
自从季言初和季时青吵过那一架,之后他每晚回去的时间比以前更晚了,季时青自己生意上也忙得昏天黑地,隔三差五的也才回来一次,压根也懒得管他。
季言初仗着要找顾挽补习,慢慢将顾远家当成了第二基地,除了顾挽画室那边有课,他要去接一下,平时放了学就很自觉地跟着顾远往顾家跑。
上次三个人一起造了顿火锅,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季言初看起来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但实际厨艺了得,煎炒煮炸炖,样样精通。
三个人在一起,顾远负责买菜,季言初做饭,饭后顾挽补习,配合完美。
甚至后来,皮猴和二吨这两只馋虫也经常跑过来蹭吃蹭喝。
顾家越来越热闹,顾挽也很少再遇到下课没人接,晚饭没人管的情况。
一开始,顾挽给季言初补习的时候,顾远一个人无聊,就窝房间里打游戏,后来眼看着季言初的数学成绩慢慢甩他一条街,大小测验,月考,名次越跑越快。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脸皮有些刺挠。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某次,他不知道是第几回跟林语表白,被林语直截了当地拒绝,并且很伤人地告诉他,自己喜欢的是季言初。
因为他不仅长得帅,人聪明,成绩还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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