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初云无心与他纠缠,看他没说出个一二三来,也就不再理会,径直越了过去,找了一户离得最近的人家,询问能否借宿,主动递上一包食物,以示谢意。
主人家是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名叫赵娘,长得十分圆润,面团似的,白白嫩嫩,面带笑意,对着君初云也是一见如故的样子,妹妹长妹妹短地喊了起来。
君初云不想跟她攀交情,很敷衍地笑了一下,说道:“那就请先带我去住处吧,孩子趴在我背上睡了一路了,怕是不太舒服。”
赵娘的目光,随之转到了她背上,热情地说道:“我来帮你吧,一个人带着孩子,挺累的吧?”
君初云拒绝了,紧紧抱着西西没有撒手:“多谢,没关系,西西还小,不算重。”
赵娘也没再执意上手,而是跟着她进了房间,热情地为她介绍厨房的位置,又说被褥都是新晒过的。
君初云微笑着点头,将西西放到了床上。
赵娘看了过去,微愣了一下,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暗光。
君初云并没有注意到,正要起身去拿小被子,西西就抓住了她的手。
察觉到孩子醒了,她便转头去问西西:“还睡吗?”
西西睁开眼睛,对着她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软萌萌地回道:“不困了。”
君初云笑着将她放了下来,牵着她的小手,走了出去。
没有看到赵娘,君初云也没放在心上。
顾南行依旧跟在后面,却没有再上前,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且还隐匿了自己的身形,看到君初云母女走进去之后,才轻声说道:“机会来了。”
——赢得母女俩好感的机会。
月离江清冷淡定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你认识这个女人?”
“不认识,但我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个人,她的同伙,至少还有两人,都在附近。”顾南行折扇轻拍着手心,又说,“而且她的修为,比君初云高出三阶,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里又是个偏远的残破小村落,宗门一般也无暇顾及。
“你该彻查一下了。”顾南行又说道,“太初宗的范围内,出现拐卖妇孺的事件,迟早会成为大隐患。而且,他们能在此做这种事,其他的偏远村落,未必就没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月离江:“我明白。”
君初云带着西西在附近溜达,突然察觉不太对劲。
这会儿太阳还未完全下山,整个村落里竟然一个人都看不见了,安静的格外诡异,就连赵娘,自从刚进门那会儿见了一面,之后,也没再看到过她了。
君初云犹豫了片刻,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牵着西西软软的小手,继续往东走去。她也不知道前面等待着的会是什么,能走一步是一步,实在不行,她就退回到迷雾林去。
眼看就要走出小村落了,赵娘突然出现了:“妹妹迷路了吗?这边晚上很危险,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君初云面不改色:“我觉得这边风景不错,想带孩子过来看看,平时拘在家里,难得外出一次,见到不一样的风光。”
话未说完,就觉得掌心里的小手突然蜷缩了起来,君初云的心也再次提了起来——这是西西紧张害怕时候的表现,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君初云弯下腰将女儿抱了起来,小声问道:“怎么了?”
“黑色的。”西西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趴在君初云脖颈处,不肯再去看赵娘一眼。
君初云立刻就明白了——这是西西与生俱来的能力,在她眼里,每个人的心脏处都有一团火焰,分别显示出不同的颜色,也代表不同的态度和性格。
她还不到三年的人生中,见到的人并不多。作为母亲,君初云在西西眼里是特殊的,不能用颜色来评价,所以君初云心脏处火焰的形状和颜色,对西西来说,是会随着心情变化的。面冷心热的阿花婆婆,是红色的;村长家的小哥哥,是橙色的;父母重男轻女的二妞,则是蓝色的;救了她的风凌萱,也是红色的……就连迷雾林的棕熊,西西也看到了温柔的粉色。
这些颜色,西西都能感觉到,对方对她是友好的,但黑色的,却是头一个。不仅让她极度不舒服,而且还有一丝丝害怕。
赵娘又说:“我看孩子也累了,我来帮你抱着吧。”说着,强硬地就去抢西西。
君初云往后退了几步:“你想做什么?”
赵娘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变了,脸还是那张脸,却不再温和憨厚,反而带着几丝轻佻和漫不经心,以及,蔑视。
“把孩子给我,或许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君初云吃了一惊:“人贩子?!”
万万没想到,玄幻世界竟然也存在着这种古老职业。
赵娘恼羞成怒:“我可没什么耐心,再不松手,我可不保证,这一掌下去,你还能活着。”
君初云当然没有把握,但是交孩子?不存在的,没可能,必然不可以。但对方的修为也确实在她之上。
西西突然转过头,奶声奶气骂道:“坏蛋!老妖婆!做坏事会被雷劈!”
君初云:“……”
一直跟在后头的顾南行和月离江也愣了一下。
“小闺女还挺勇敢的嘛。”
月离江没作声,看着赵娘要动手的样子,立刻就瞬移了过去,想要赶在她的掌气泄出来之前,先解决掉她。
就在她靠近赵娘的一瞬间,晴天一声霹雳,一道紫色的闪电,就落到了赵娘身上。
月离江多年的实战经验,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同时迅速在几人面前撑开一道防护罩,将雷电残存的威力挡在了外面。
待回过神来,赵娘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具焦尸。
君初云立刻捂住了女儿的眼睛,转头去跟救了她们的人道谢:“多谢壮士拔刀相助,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壮士能够召唤雷电。今天的事情,无以为谢,有缘再见……”
转过头的瞬间,君初云一时恍然,刹那间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词——风花雪月。春天的风温柔,盛夏的花热烈,秋夜的月优雅,冬日的雪凛冽,这一切,仿佛都刻画在男人的如画的眉目之间。
面前的男人,眉眼清冷,气质如松,身高腿长,站在那里,宛若一柄漂亮却凛冽的剑,让她这颗老咸鱼的心都忍不住跳跃了十来秒。
月离江并不打算背锅:“不是我,那道雷……”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闭了嘴。
顾南行:“噗嗤!”
君初云立刻警惕地看了过去,又是那个穿着蓝衣服的骚包男人。
月离江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个村落是离开迷雾林之后,距离最近的一个村落,无论是向东还是向北,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一个歇脚的地方,就算你现在离开了,三更半夜的,无处落脚,野外也未必就安全。”
君初云愣了一下,这确实是她没想到的。
月离江又说:“不妨歇息一晚,再走吧。”
君初云又看向被雷电劈焦的赵娘,惊疑不定。这会儿她也明白过来了,这道雷电跟面前的男人没有关系,来的莫名其妙不说,偏偏还就在西西骂完的档口上,难免让人生疑。咬了咬下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月离江又一次开口,说道:“我来处理,你先带孩子去休息吧。”
君初云想着先回去好好想想,再解释不迟,便道:“多谢壮士。”
月离江对这个称呼极度不适应,再次沉默了一会儿,回道:“……不必客气。”
西西趴在母亲肩头,一眨不眨眼地看着这个白衣黑发、很年轻也很好看的男人,昨天她就见过的,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听姨姨说,他是认识娘亲的,但是娘亲可能忘记了,那,要不要提醒一声娘亲呢?
虽然不是很喜欢他,但能够看到,西西也觉得挺开心的。
想到这,西西突然愣了一下。
在她还不到三年的人生里,西西对身边人的感情其实很单调,不论是村长家一起玩了一年多的小哥哥,还是从小就照顾她的阿花婆婆,西西都觉得,分开了也没什么,等以后她能自己走很远的路了,再去看他们。
有点喜欢,但也不是很喜欢,分开了也不会觉得难过。但是这个人却不一样,明明不喜欢,却还是想要见到他。
这种陌生又特殊的情感,让西西一下子变得惶然。
第11章
月离江一抬眼正对上西西的目光,忍不住愣了一下。
小孩子的脸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眉毛细长,漂亮又无害,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便对着她笑了一下。
西西立刻收回了视线,紧紧抱住了母亲。
君初云以为她害怕,便轻声安慰了几句。
顾南行嗤笑道:“小闺女不太喜欢你呢。”
月离江表情冷淡:“我传讯给附近的分宗了,应该快到了,你留在这跟他们交代一下。”说完,就追着君初云母女离开了。
顾南行:“……”
我有一句……我一定要讲出来……
被君初云安慰了一路,西西终于将这份复杂的感情暂时先放下了,等明天吧,如果那个人还在,西西就把姨姨的话告诉娘亲。
解决了这件事,西西突然又想起来别的事情,忍不住小声地叹了口气。
君初云问道:“怎么了?”
“我是个坏孩子了。”西西闷闷不乐。
君初云愣了一下,在院子里的一张矮凳上坐了下来,让西西坐在自己腿上,两人面对面,问道:“因为赵娘的事情?”
西西抬起头:“我做坏事了,我骂人了……”
君初云倏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西西并不知道赵娘已经死了,便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认真回道:“是她先打我们的,对不对?那咱们也没道理受着呀,她打我们,我们骂回去,不是应该的吗?”
君初云没有提及“死亡”这个字眼,西西还不能理解“死亡”的意义,她也不想让孩子过早理解这世界的残酷和生存法则。
她还没有三岁,还不需要了解这些复杂晦暗的事情。
君初云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反正,不能理解的事情,交给时间就好了。等再长大一些,西西就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西西似懂非懂,但是被安慰了之后,她的心情明显就好了起来,很快就不再计较这件事,去捉院子里的鸡鸭了。
——赵娘伪装的确实挺好,这院子里不仅有上个月收割的农作物,挂在墙上晾晒,还养了几只鸡几只鸭,还有一只大鹅。
月离江就站在栅栏外头,看着那个活泼的小身影,听到她奶奶的笑声,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单看长相,西西长得并不像他,仔细看的话,鼻子倒是一模一样,其他部位几乎没有相似之处,但也不像是记忆中的君初云。
想到这里,月离江再次看向君初云。她正懒洋洋地瘫在那里——没错儿,就是瘫。可能嫌弃刚刚的矮凳不好坐,就从芥子空间里翻出来一个奇怪的东西,像是鸡窝一样,人正好可以窝在里面,看上去就格外懒散。
此刻君初云就窝在里面,时不时瞟一眼西西。
月离江盯着她认真看了一会儿,终于确定,自己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到过她的真面目,不论是三年半以前,还是现在,她都隐藏起了自己的真容。
瞬间,他也就明白了赵娘的行为。
被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君初云终于后知后觉,不情不愿地从懒人沙发当中爬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月离江也跨过了栅栏,走到了她跟前。
“您,有事?”
月离江看着她:“你失忆了?”
君初云:“啊?”
月离江认真看着她,并未在她脸上看到任何伪装的痕迹,对方一片坦然,让他忍不住怀疑,难道是当年的解毒方式太过激烈,所以导致她的记忆出现了错失?那西西
月离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目光便转向了西西,问道:“这孩子,小名叫西西?大名呢?”
君初云很是狐疑,不过对方的修为和作为,显然不是敌人,便也没有多想,回道:“君芷溪。”
月离江点了点头,心情奇异地,十分平静。而且西西看上去健康活泼,没有任何不妥,应当是没有被当年的毒素残留伤害到。
君初云心里不踏实,想起刚刚赵娘那事儿,还是决定先摊牌为好:“刚刚那道雷,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是术法。”
君初云差点忍不住骂人,沉了沉气,又说:“虽然我没什么见识,但视力还算不错,能看得出来那是术法。”
处理好了赵娘,匆匆赶过来的顾南行:“噗嗤!”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月离江被怼,他心里就格外愉悦。
听到他的笑声,君初云和月离江同时转头看了过来,异口同声:“很好笑?”
顾南行:“呃……”
顿了顿,君初云又转向月离江:“您可能平时事务繁忙,不太听得懂人话,那我说的直白一点好了。”
顾南行:“???”
这真的不是在骂人?
“我的意思是,那道雷是什么人的术法?针对的是您还是赵娘?总不可能是我和西西吧?不瞒您说,我们娘俩认识的人,加起来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月离江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我会保护你们。”
君初云都快要被气笑了:“那敢情我还得多谢您的慷慨大义咯?不知道壮士,雇佣您一天需要多少灵珠啊?”
作为一只宅家咸鱼,君初云一向脾气都很好,得过且过,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从不与人争执。她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相处与人为乐的人,但是现在,就算是死鱼,恐怕也忍不住要暴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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